“知道了，爺爺。”
凌瑋恭恭敬敬的說道，老爺子無力的擺了擺手，“好了，都出去吧，我休息一下。”
凌太太他們依次出去了，臨出門前，凌太太望着我的肚子欲言又止。
我怕老爺子要留下我說話，便等在了最後，誰知老爺子並沒有其他表示，緩緩闔上了眼皮，似乎是累得不行了。
我只得先出去，想等老爺子休息好了，再回來和老爺子商量一下，我總覺得老爺子的安排不太妥當，留我在凌家大宅住下，又嚴防死守，重重護衛的。相當於告訴林少奶奶，我肚子裡的孩子是凌少的。
出了房間，走到二樓的樓梯口處，才發現一樓的客廳裡，大家都坐那呢，好像有事要商量。
看見我出現，凌太太站起身來，遲疑着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過去。
我滿頭霧水的下了樓，朝他們走過去，剛下了樓梯，凌太太居然來扶我了。差點把我驚着了。
她小心翼翼的扶着我在沙發上坐下來，還細心的給我腰後面塞了個靠枕。
凌二嬸和二少爺也坐在邊上，凌太太慢慢的在我對面坐下來，複雜的目光落在我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她看了好一會，直看得我渾身不自在，下意識的把手放在肚子上。想要擋着她的視線，凌太太大概察覺出我的不適，收回目光，輕聲問道，“多大了？”
“32周多。”
“離生還早着呢，到了這時候了，多注意點，可別磕着碰着了，不過，這孩子一定像小琛，那時候小琛在我肚子裡可乖了，懷孕9個多月，都沒折騰過我，可不像別人家的孩子，折騰得媽媽吐到生……”
提到凌少，凌太太眼圈紅了，眼睛裡淚光點點，凌二嬸站起身，走到凌太太身邊，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安撫她，凌太太靠在她身上，泣不成聲，“我家小琛那麼優秀，怎麼就沒了呢？我實在想不通，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凌太太低聲抽泣着，就算凌少自幼跟着老爺子老太太長大，他再怎麼說，也是凌太太身上掉下來的肉，凌太太怎麼會不心疼。
“好不容易這麼大了，也要娶妻生子了。怎麼就沒了呢？這叫我以後怎麼辦？宇寰判了死緩，都沒兩年可活了，小琛又沒了，叫我以後靠誰？”
凌太太越哭越傷心，她一哭，凌二嬸也跟着落淚，妯娌倆抱在一起哭成一團。
那些年的明爭暗鬥，互相算計，在此時此刻，全化爲雲煙。
我眼眶一熱，大顆的淚珠悄然滑落，滑過臉頰。掉在我高高隆起的肚皮上，我感覺小傢伙硬硬的腦袋拱了拱眼淚落下的地方，似乎在安慰我。
我抹去眼淚，“阿姨，二嬸，都快別哭了。老爺子還病着呢，別讓他聽見了刺心。”
二少爺凌瑋也跟着安慰，在我們倆的努力下，凌太太和凌二嬸終於止住眼淚，可臉色還是很沉重，發生這樣的事。誰的心裡都不好過。
凌太太拿紙巾擦掉眼淚，勉強衝我笑了笑，我也衝她笑了笑，“阿姨別傷心了，阿琛一定不會有事的，他絕不會丟下我和孩子不管的，也不會丟下你和老爺子不管的。”
凌太太眼眶紅紅的，她輕輕的‘嗯’了一聲，似乎相信了我的話，但看她灰濛濛的臉色，我就知道她不會信。
所有人都不相信凌少平安無事，只有我一個人。從始至終堅信着我的阿琛一定會平安歸來。
原因無他，我就是相信他，盲目的信任，才能支撐着我沒有倒下去。
“這孩子有沒有鬧你？吐了多久？”
凌太太大概也不想沉浸在悲痛的心情中無法自拔，把注意力移到我的肚子上。
我溫柔的笑了笑，“沒有呢，他乖得很，也沒有吐多久，就吐了半個多月而已。”
“那是真的很乖，像我懷小琛的時候，他也是乖得很，一點都不鬧騰。特別的省心，貼心。”
提到阿琛，她眼圈又紅了，我怕她又哭，忙笑着說道，“這小傢伙可沒阿琛那麼乖，鬧騰得很，天天在裡面動來動去，沒一刻安生的，跟只猴子一樣。”
“淘氣好，結實，不像小琛，生下來的時候，身體也不太好，後來才慢慢養好的。”
凌太太心裡難受，無論什麼話題，她都能想到阿琛。
那時候凌家鼎盛時，凌太太對於這個唯一的兒子，想的是他能給她帶來多少光芒，多少面子，多少利益，那時候，她對凌少並無多少關心愛護，因爲。她才費盡心機把白潔送進凌少的山頂別墅，她不管凌少是不是喜歡白潔，她在乎的是她喜歡白潔。
後來，我和凌少回凌家大宅住，慢慢的，凌太太似乎對凌伯伯死心了，慢慢的將心思轉移到凌少身上，開始試着關心他，凌少也會迴應，母子倆的關係得到緩和。
如今，凌少出事，凌太太大概才感覺剜心挖肺般疼，再怎麼說，那也是她的兒子，是她懷胎十月千辛萬苦，受盡痛楚生下來的。
他在時，她大概沒多少感覺，一旦他永遠離開了，凌太太的心就碎了。
我不敢去想象凌太太的心有多痛，因爲我怕我的心會比她痛十倍。
我始終相信凌少沒有出事，會平安歸來，因此我才能撐着，纔沒有那麼痛，我不敢去想凌少真的出事了。他回不來了。
只是想到他受傷了，我就心如刀絞，更何況是生死之事，那樣的心痛，不是我能承受的。
我不停的告訴自己，凌少沒事。他會回來的，只有這樣，我才能撐下去，順順利利的生下孩子。
“大嫂，別難受了，回房間休息一下吧，待會我給你熱一杯牛奶送上去，你喝了好好睡一覺。”
凌二嬸輕聲勸慰道，凌太太輕輕搖頭，“我沒事，我不想睡，我現在一閉上眼。眼前就全是小琛，他怎麼可以就這麼走了呢？丟下我這個媽媽，丟下他的孩子就這麼走了，你說這孩子，小時候那麼乖的，長大了怎麼就這麼不乖了。一句話也不說，就這麼突然，太不聽話了，你說他怎麼這麼不聽話？”
凌太太眼眶紅紅的，絮絮叨叨的抱怨着，也不管凌二嬸有沒有在聽，她不在乎有沒有人聽，她只想說出來。
“不讓他去北京，非要去！北京那地是他能去的嗎？那些人的爭鬥是他能摻合的嗎？讓他和阿瑋出國，別管家裡了，也不聽，非要留下來！留下來有什麼好？現在什麼都做不了。他自己也出事了，還不如當初拋下一切走了，好歹能留住命在，你說這些孩子，小時候都那麼乖的，怎麼長大了。一個個的都不聽話了呢？”
凌太太說着說着，又哭起來了，我的心也跟着難受得很，凌二嬸忍着眼淚，勉強擠出笑容安慰着她，“大嫂，別想那麼多，你這樣難受，身體會垮的，你這不是讓小琛走了也不安心嗎？”
凌太太想忍住眼淚，又忍不住。
凌二嬸把話題引到我身上，“大嫂，你看你馬上就要當奶奶了，你這樣哭，豔豔也會跟着難受的，孕婦的情緒不能起伏太大，會影響胎兒，你就算不爲自己想想，也爲孫子想一想。”
凌二嬸的話很有效，凌太太慢慢止住眼淚，淚眼迷濛的看着我，我忍着心酸，握住她的手，慢慢放在我的肚子上，輕聲說道，“寶寶，這是奶奶，記住了嗎？”
小傢伙像有感應似的，輕輕踢了一腳，正好踢在凌太太的手心上，凌太太的眼淚又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