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兵不厭詐
相傳十四朝前，吳國君主無道，天帝遂遣玄女臨凡，助越滅吳.
彼時，會稽山以南有位越女，精通劍術，越國君主聞其名，便命上大夫親自前往南山，聘請其爲軍中教頭。
玄女在軍中授戰陣之術、君子劍法，終練成六千君子軍。
此後，越國君主信心大盛，便命六千君子軍直入吳國，彼時吳國有魚腸之劍三千，無可匹敵，但在君子軍面前卻恰如紙糊泥塑一般，不堪一擊。
越國君主滅了吳國，這才徹底相信越女之名，然而當越王再次遣人去南山尋訪時，卻再也找不到越女蹤跡。
話分兩頭，且說數年前楚共王校獵荊山，有一隻修道多年的通臂白猿連接楚共王一十八箭，未傷分毫。
王因此大怒，遂命楚國第一神射手養由基搜山射猿，白猿久聞養由基神射之名，連夜遁逃至雲夢山白雲洞，潛心修道。
後，楚共王命士卒放火燒山，想要逼迫白猿現身，無果。以至今日，天下仍有楚國亡猿，禍延林木的傳說。
而那白猿，就是後來跟隨越女學習越女劍法，並猜出越女真身，拜九天玄女爲師，昇仙得道的袁公。
如今，袁公又把這套劍法，配合劍丸養煉的法門，傳給了玄玉。
玄玉天性喜歡毛線球一樣圓圓的事物，當它看到那對圓圓潤潤，彷彿明珠珍石做的劍丸時，整隻貓都快要現出原形來！
這玩意兒看起來好好盤的樣子！
袁公還以爲這貓看出了劍丸的厲害，心中頗爲得意，這畢竟曾是九天玄女教他的立身絕學，眼前沒見過世面的小貓覺得驚訝，也理所當然。
但當玄玉接住兩枚劍丸後，袁公看到的卻是一個把手裡的劍丸當成核桃盤得飛起的女童！
那架勢，和花鳥市裡的資深頑主沒什麼區別，若是放到頑主圈，大夥高低也要誇句內行！
“.”
“你在做什麼？！”饒是脾氣頗好的袁公，也露出了慍色。
這可是玄女下界時，留下的一縷劍意凝聚而成的產物，怎能當成核桃一樣肆意盤弄？
玄玉不明所以，球不就是用來盤的嗎？
“此乃雌雄二劍，不是用來把玩的器具！”
玄玉的模樣，讓袁公想到了曾經的自己。
那時玄女娘娘剛取出劍丸時，他也覺得這事物不甚光彩。
兩枚圓球，縱然是銀打的，也不過幾兩重，不值市利。若是兩枚彈丸，沒有彈弓也派不上用場。
當初袁公瞧不起那事物，認爲是玄女在糊弄他玩耍，直到
“你且看好了！”
袁公收攏思緒，張口朝那劍丸上吐出一口氣，呼一聲‘疾’字，下一刻兩枚圓生生的劍丸便劍光大作，袁公隔空御劍，兩枚發光的劍丸左右盤旋，如兩條靈活的金蛇舒展身形，眨眼間迸出寒光萬道！
玄玉渾身炸毛，只覺得周圍有萬千兵刃交擊碰撞之音，明明是在幻境之中，可它卻感覺身處冰窖寒窟，周圍盡是凜冽刺骨的劍風劍氣。
貓貓震驚莫名，原來核桃還能盤出劍意來，看來還是天上的神仙會玩兒！
“我要學這個！我想學這個！”女童激動的小臉通紅。
雙重表示肯定，可見玄玉是有多喜歡這門劍法。
“這兩枚劍丸是修行仙道者煉出的雌雄二劍，暗合陰陽，若習至大成，則劍光細小可入毫微，浩大可逼日月，待收得光，便與普通鉛丸相似，倘若放得光來”
袁公呵呵一笑道：“倘若放得光來，能於千軍萬馬間穿梭自如。亦能跨越千里之地，飛劍斬妖，絕無虛發！”
說罷袁公照例收起劍丸，只將玄女留下的一縷劍意交於玄玉，讓它仔細揣摩感悟。
這就是傳承。
不過玄女留在此間的劍意也只夠一次消耗，等到玄玉領悟劍意，煉出自己的劍丸，玄女劍法興許就會徹底在下界失傳。
袁公並不覺得惋惜，此劍來自天外，原本便不屬於世間，如今能讓這劍法找到合適的人傳授出去，他就已經滿足了夙願。
袁公幽幽一嘆。
如今想來，他當初立下傳道於世，讓天下人人有法修，人人有路走的願景，是何等的天真。
天下機緣本就有數，就像這玄女劍法，若沒有玄女留下的劍意傳承，誰又能學得會，參得透？
培木成林已然不可能，現在袁公只有一個願望，那便是有朝一日，他曾播撒過的有限的種子，能夠長成參天大樹，一木遮百林
修行無歲月，徐青和玄玉在明月澗中日夜參悟演法，此時玄玉已經凝結妖丹，不需飲食，月華朝露也能飽腹。
唯獨徐青隔三差五會焚上兩炷香，和袁公石像一起，並排坐在澗水旁，一邊抽着靈香，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閒天。
徐青講了許多關於大劫之世的世俗見聞，袁公則向他講了些上界的景物風貌，兩人雖然說的地界、人物截然不同，但言裡言外透露出的叛逆，卻是出奇的一致。
“狗皇帝荒淫無度，不幹正事，如意觀就是因爲有皇帝背書，這纔有恃無恐.”
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徐青這人記仇，如意觀的道人，白雲洞的狐狸他找回了場子，但背後求取不老藥的狗皇帝，可還活的好好的。
徐青這話要是和別人說，多半不會得到迴應，但好巧不巧，他遇到的袁公正是個骨子裡就不安分的主！
袁公似有意無意道：“人間帝皇自有國運護持，哪怕改朝換代，也是秉承天數，若他命不該絕，就是仙神下降，也奈何不得他。
要是執意爲之，非旦徒勞無獲，反而會遭受天譴。”
就在徐青以爲袁公是在勸解他放棄仇恨，海闊天空時，袁公卻又冷不丁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不過時移世易，不能同日而語，眼下通天路斷絕，阻隔的不止是天與地，人間帝皇的氣運也同樣被阻隔，若是破除護體國運，想來縱然是人間帝皇，也抵擋不住五濁惡世的消磨，屆時怕是一介老嫗，都能斬得龍首。”
“嗐，你看我說這些做甚，我現在是泥菩薩過河，這凡間的事我又如何能管的了.”
“.”
徐青陷入思索。
無獨有偶，搭建的白雲洞天幻境中，袁公也尋到玄玉，嘮起了閒嗑。
“老夫從徐小子口中得知，白雲洞妖狐曾入得他的夢境，被他用香火磨滅了一道分神。”
“那野狐素來睚眥必報，徐小子惹了她，往後怕是不能善了嘍！”
都說人老精，馬老滑，這神仙老了，那真就是又精又滑。
袁公看得出來，面前女童對徐青頗爲在意，若想讓這女童上鉤，那就得把徐青做成餌放下去。
果不其然，玄玉一聽這話，整個貓都緊張起來。
“那狐妖很厲害？” “何止厲害！就算老夫本尊下界，一時半會怕是也降不住她。”
袁公嘆道：“依照徐小子的性子，斷然不會和那妖狐糾纏，待他離開夢境，自然萬事皆休，但他偏偏不肯這麼做。”
“你猜他爲何如此執着，非要得罪那狐妖？”
“狐妖搶了徐仙家生意？”玄玉下意識往嚴重的方面想，能讓徐仙家如此記恨，除了被搶生意，搶屍體外，它實在想不出其他緣由來。
誰要是搶走了本屬於徐仙家的屍體，那真的是很嚴重的事呢。
若真是因爲這個，玄玉對徐仙家咬着老狐狸不放的事，也就不感覺奇怪了。
搶生意？什麼生意？
袁公搖搖頭，說道：“白雲道人的一切本事，都是那狐妖所傳，若沒有白雲洞的狐妖，你便不會損失一條性命。”
“他是爲了替你出口氣，纔不惜得罪那狐狸，哪怕對方已然修成天狐，他還是選擇了出手。”
“.”
見玄玉震驚的睜大雙眼，袁公繼續道：“天神不管人間，陰陽失去平衡，白雲洞的封印遲早會被那狐狸破除，依照徐小子的道行，絕無可能是那天狐的對手。”
“不過還好，徐小子歪打正着，在夢境裡將那妖狐的一道分神除去，這道分神對它造成了不小的傷害，它若想破除禁制，至少也得再緩個十幾年。”
袁公沉吟道：“這妖狐爲了提早掙脫束縛，必然會再留出分神，只待有人尋到白雲洞，它再傳授奪取命數的邪法，藉此縮短乃至磨平這十幾年的損失。”
玄玉豎起耳朵靜靜聽着。
“可惜它已經識得徐小子的氣息，若是徐小子靠近白雲洞，它的分神絕不會再讓他進入夢境。”
“只有陌生的氣息，狐妖纔會放行。”
玄玉聽到這裡，忽然明白了袁公爲何要對它說這些話。
老狐狸沒有見過它的氣息，它如果去白雲洞，老狐狸的分神很有可能會引誘它進入夢境當中。
袁公打量着陷入思索的玄玉，再度開口道：“白雲洞狐妖所倚仗的無非是那口鬼頭神刀，這神刀雖然強悍，但也不是真的無可匹敵。”
“玄女娘娘就曾藉助玄女劍訣、雌雄劍丸破除過神刀本體，至於分神所祭神刀，想來破除起來會更加容易。”
玄玉低頭不語，在來雲夢山前，它對七年前的事還十分畏懼，更不敢升起找白雲道人報仇的心思。
白雲洞裡的老妖婆，在某種意義上更是如意觀妖道的師父，那得有多厲害？
若是以往的玄玉，它一定不會選擇冒險，主動尋找老狐狸報仇，這和它的本性有關，貓科動物不能輕易受傷
但，走出津門，再次來到雲夢山的玄玉，已經不是以前怯弱的玄玉了！
女童目光變得愈發堅定。
徐仙家因爲它斬去了老妖婆一道分神，遭到了老妖婆記恨，那它便也應該去白雲洞，騙那老妖婆出來，再斬去它一道分神，這樣纔是同夥之間應該乾的事。
明月澗外，徐青一直被矇在鼓裡，他唯一能看到的變化就是玄玉修煉的更加努力了。
從早到晚，幾乎他每次修行天書遁法回來，都能見到玄玉祭煉劍丸，練習對敵之術的場景。
徐青駐足旁觀，遠遠就能感受到兩枚劍丸裡所蘊含的殺機。
誰又得罪這貓了？
上次徐青見玄玉這副樣子，還是在如意觀面對白雲道人的時候。
徐青心裡隱隱感覺不對，前不久袁公曾找過他，想讓玄玉以身作餌，誘殺一縷聖姑的分神。
徐青沒有同意，白雲洞聖姑的分神究竟有多厲害他並沒有體會出來，當初他本着速戰速決，直接用天罡斧法疊到從未達到過的十八層，一斧便將那所謂的聖姑劈得煙消雲散。
但老狐狸分神的具體實力如何，玄玉能否在夢境中戰勝對方，全身而退，徐青並不能保證。
他不願玄玉去冒險，七年前對方在這裡丟了一條命，若是今天玄玉跟着他再有什麼閃失.
他心裡會很不舒服。
發覺玄玉異常後，徐青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袁公。
這老白猿腦後有反骨，做事從來不講規矩，指不定就是祂背後做的小動作。
這邊，徐青施展神遊天書，明月澗方圓二十里範圍的地理輿圖，瞬間在他腦海裡成型，徐青心念一動，下一刻便出現在了袁公神像跟前。
感受着體內消耗的法力，縱然已經適應神遊遁法的徐青，依舊有些頂不住。
這種瞬移的天罡法門，到底不是他現在能玩得轉的，徐青有五重法力，黑僵變化、毛僵變化、火僵變化，此外殭屍自帶的金屬性法力，埋藏在土地裡，親和土地的土屬性法力，也爲他所用。
這五重法力，黑僵的水澤之力最強，但僅僅十里地的精確瞬移，就已經耗費了他一半的水澤之力。
天書法門，畢竟不是世俗產物。
在成就天屍魁魃之前，他怕是無法完全發揮出這門遁法的威能。
徐青將水漉碗頂在頭上，跟當初水工道人豢養的水猴子一樣，一邊補充體內的水澤法力，一邊看向面前的袁公神像。
就在徐青準備開口質問袁公時，他卻發現眼前的石像不知何時已經閉上了雙目，整尊神像也再無一點神性留存。
徐青試圖藉助保生廟、貓仙堂香火供奉，卻依舊沒有任何作用。
袁公留在俗世的最後一道分身，已然消泯於無形。
通天路斷，這道分身無法迴歸上界，只能逸散在俗世，只有等到哪日天路重啓，上界的袁公纔會同步讀取下界分身逸散的記憶，得知和徐青的這段緣法。
徐青眼見從袁公這裡得不到有價值的消息，便打算直接去尋找玄玉，問問它最近到底怎麼了！
然而，當徐青回到玄玉所在的地方時，卻發現這隻貓已經沒了蹤影。
取出紅繩，徐青仔細感應，並未發現玄玉遠離，他尋着冥冥中紅繩牽引的方向看去，這才發現頭頂樹杈上不知何時多了條隨風飄蕩的紅繩。
“？”
徐青臉色一黑，他才幾天沒管教，這貓還學會兵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