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同道?同道
眼看天淡星稀,夜色將退,徐青縱越間跳到高牆之上,目注於心,施展望氣術遍覽整座磨坊。
五行五色的嵐霧由淺到深,每處都不相同。
他運足心神,看到了遠處院落那些平穩無波的橘黃人氣。
顯然磨坊裡的一衆活人還在休憩,尚未醒來。
徐青低頭看了眼遍地被玩壞的屍工,本打算就此離去,可他這心裡卻還是不太通透。
思索間,他眼角一瞥,運用望氣術四下打量,最後將目光落在一處滿是火燥之氣的地方。
那裡本是庖廚用來生火起竈,爲磨坊活人做飯燒水的火工房。
徐青覺得如今二月裡的天氣,寒氣未消,正是大傢伙貪暖賴牀的時候,他這人心善,最見不得人受凍,於是就決定臨走前爲黑工坊的大傢伙隆上一把火,好讓大家暖和暖和!
想到這裡,徐青快把自個感動壞了,麻溜跑到火工房,一通忙活之後,趁着天色還早,又本着做好事不留名的原則,幾個縱越間,便翻過高牆,消失在了街道巷弄裡。
五更天轉眼過去,打更人拎着銅鑼梆子下了晚班,正悠哉悠哉的往回走。
路上遇見早起忙活的夜香夫,倆熟人便開始習慣性的打招呼。
“呦,挑糞的,今兒起來的有點晚了哈,我這都打完五更了,你纔出攤?”
“害,甭提了,如今天冷,大傢伙都不樂意把夜香桶放外邊,我又不能敲門去要,反正現在起的早也是那點活,索性晚點就晚點吧,總能忙活完。”
兩人正說着話,那夜香夫忽然抻直了脖子,望向更夫身後,疑惑道:“那邊天怎麼那麼紅,莫不是走水了?”
更夫下意識迴應:“怎麼可能,我剛巡完那邊.”
兩人話音未落,遠處忽有一人大呼:“火起,快快救火!”
一語激起千層浪,就在更夫愣神的功夫,犬吠聲,小兒啼哭聲零星響起。
緊接着百千人大呼,百千兒哭,百千犬吠,短短時間便將一整條街的人驚醒。
夜香夫急忙提醒道:“讓你打更巡街,防火防盜,這下出了事,你還不趕緊把鑼敲起來!”
更夫聞言瞬間回神,急忙拎起銅鑼,銅錘就像雨點似的砸落。
“遭回祿——走水了!大傢伙快起來防火救火啊!”更夫的專業性不必多言,一開口就是老調子。
距離磨坊兩條街外,徐青站在路邊,目送衙役兵丁擡着水龍,趕着水車奔向事發地。
他絲毫不擔心火勢會波及到別處,那崔氏磨坊周邊有一整圈巷弄隔離,本身就是爲了防止別家起火蔓延到崔氏磨坊。
如今那隔火帶倒成了他們圈地自焚的好幫手。
除卻巡房雜役,徐青還看到臨河捕頭趙中河火急火燎的帶着一羣剛起牀的手下,正往事發地跑。
沒想到這捕頭還挺敬業!
收回目光,徐青走出陰暗巷弄,擡眼望向長燈街方向。
長燈街是臨河坊數一數二熱鬧的地方,不管白天黑夜,下雨還是打雷,只要天不塌,到處都能看到文人雅士或者市井俗人來來往往的身影。
或許會有人會問這裡面有什麼說道,爲何別的地方不熱鬧,偏偏這地界就這麼熱鬧?
答案很簡單,因爲這有窯姐兒啊!
徐青忙活了一整夜,正愁沒地方歇腳,那可不得來到這燈紅酒綠的地方,暖暖身子,聽聽小曲。
順便還能試試剛獲得不久的宮廷秘術到底靈不靈。
要說這長燈街勾欄花樓還真不少,徐青站在街頭,兩邊盡是燈火通明的綵樓高閣。
走進街道,花燈映身,連帶着他身上的冰冷都融化幾分,足可見此地人氣之旺!
花樓前,有頭戴綠帽的龜公上前招呼。
他一問,怡春院?
沒聽說過,不去。
來到第二家,書凰閣?裡面還都是才女佳人?
那不去!
這文縐縐的名字一聽就素,而且還貴。
等到了第三家,徐青擡頭望去,只見那雕樑畫棟,翹角飛檐的高樓門口,各有兩個大紅燈籠高高掛起,燈籠上還題着字。
徐青看得晃眼,粗眼一看,左邊刻着風花,右邊寫着雪月。 像這等風流場所,想來也整不出多純淨的字來。
再看當中牌匾,翠雲樓。
這名字倒是耳熟。
徐青稍一思索就回憶起了這個地方。
可不就是那蘇紅袖重操舊業後,找的新東家嘛!
當初劉府醜聞可謂是傳遍大街小巷,蘇紅袖被趕出劉府後,更是藉着未亡人的人設,一時豔壓羣芳,成爲臨河坊最熱頭牌。
愣是以一人之力,把那醜聞的含金量又提升了幾分。
緣分吶,就這家了!
徐青對所謂的未亡人沒多大興趣,主要還是他這人念舊,聽到熟悉的地名、人名就感覺親切。
此時正值春二月,天還沒暖和起來,翠雲樓門口便掛着厚實又輕快的暖簾阻隔涼氣,徐青甫一進去,就感覺來到了荷花剛開的江南,那暖呼呼的熱氣直往面上撲。
“爺請裡面坐!”
與前幾家戴綠帽的龜公不同,這回迎接他的是裡面當值的‘大茶壺’。
也就是妓院青樓裡的夥計。
徐青超度那青樓幫閒時,知道了不少這方面的學問。
比如眼前的夥計之所以叫大茶壺,並不是因爲這人財大器粗,也不是說拿一茶壺給人續水添茶做服務,就叫大茶壺。
而是因爲在花樓裡,大都是一間一間的雅室,姑娘跟客人膩在一塊兒正做着的八成也是雅事。
人家兩個人喝水聊天談感情,這做夥計的總不能跟茶僮茶倌似的撩簾就進來,容易捱揍。
人孤男寡女指不定在屋裡幹嘛呢,你忽然進去算怎麼回事?
可這問題又來了,夥計不能私自進去,那這屋裡的水喝完了,或者是用完了怎麼辦?
說起來也簡單,這時候客人只需將壺端起來,拿壺蓋敲茶壺,外邊夥計聽見聲,就知道該進來續水了。
更有服務周到的青樓,爲了不影響客人發揮,甚至會直接定製一個大的茶壺,用三尺來長的壺嘴,隔着窗戶往裡續水。
這也是門手藝,長久以往下來,青樓裡的夥計便有了這麼個外號,叫大茶壺。
“那大茶壺,你先帶我轉轉。”
徐青沒來過這地方,看哪都新鮮。
跟着大茶壺聊了會天,方纔知道樓裡的一些規矩。
原來翠雲樓不是一座樓,而是由一座主樓和二十四座小樓拼合在一塊兒的,總共有四進四出,每座樓都有一位頭牌,而這二十四位頭牌的名次也會隔段時間排一次。
像那蘇紅袖,便在二十三號樓待客。
徐青問了問價格,發現最便宜的頭牌,一晚上也得三四兩銀子打底,都快趕得上他收一具屍的錢了!
他琢磨着錢袋子,心想這‘銷金窟’果然名不虛傳。
周圍隔間裡有上等月桂蠟的香氣傳入鼻尖,徐青心思一動,隨便點了位空着春閣的姑娘,臨上樓前,他還不忘對大茶壺交待了幾句:
“多備些上好的蠟燭,果脯點心隨意,記得多弄些柿餅,我這人愛吃甜食。”
“得嘞!”夥計會心一笑,樂呵呵接過徐青丟來的碎銀賞錢。
等身邊沒人後,徐青獨自一人走上閣樓,不知爲何,從剛進入翠雲樓開始,他就感覺這裡的陰氣比其他地方濃郁許多。
四出四進的圍樓深閨裡,隱隱有熟悉的香火味傳出。
徐青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不管作爲趕屍匠,還是經常食用靈香的殭屍,他都對這股味道再熟悉不過。
莫非這風月場所裡,也有陰門或是同道中人修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