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把你腦袋借我用用
這兩日衙門仵房又新進了一樣好貨,聽說是顆不會腐爛的大腦袋。
徐青聽到這話,就跟聞到腥味的貓似的。
人有頭,頭有身,既然有了頭,那屍體還會遠嗎?
“大人,這我熟啊!保存屍體不腐可是我們陰行手藝人的入門基本功,說不準這屍體就經過同行的手。大人不如讓我去看看,指不定就能查出蛛絲馬跡來!”
陳光睿瞧着挺身而出,甘願爲本案出一份力的徐掌櫃,心裡十分寬慰。
“好!本縣允你隨仵作去往仵房一趟,若有線索,本縣重重有賞!”
說罷,陳光睿又吩咐左右道:“徐青所言有理,能讓屍身不腐未必就是怪力亂神,趙捕頭你明日便帶衙差去往各處喪葬白事行,打探此事線索。”
趙捕頭剛想答覆,堂下正準備離去的徐青好心提醒道:“大人,這臨江縣城裡除了我徐家喪葬連鎖店外,再沒其他喪葬行了,有的也只在城外鄉莊村落,趙捕頭若要找尋,可去城外走訪。”
陳光睿皺眉道:“本官記得城裡尚有一處施家槓房.”
“那施家槓房破業失產,如今已被我收購,改爲了徐家槓房。”
“.”
這年頭做死人生意也能破業?
陳光睿擺擺手,讓徐青隨宋圖下去,當看到商少陽也要跟去時,陳縣尊眉頭一皺,最終還是沒開口阻攔。
讓這二世祖幫忙查衙門案子,總比脫離他的視線,到處惹事生非強,他就不信在他眼皮子底下,還能出什麼亂子。
等目送幾人離開,陳光睿忽然拍了下腦門:“我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
“什麼事?”師爺好奇問道。
“還能有什麼事,我書房的太師椅不知被誰換成了小馬紮,你說這事會是誰幹的?”
陳光睿冷哼一聲,轉身拂袖而去。
仵房,宋圖將小丫頭的屍體放置妥當後,便將徐青引到了垂釣客釣上來的人頭旁。
“徐師叔,這人死相甚是可怖,看模樣似是生前遭遇了很大驚嚇,人也應該是被兇徒當面殺害!”
宋圖掀開覆蓋屍體的白色紙衾,露出了那無身屍的真容。
但當徐青看到眼前腦袋的面容時,卻忍不住驚咦了一聲。
這人他認得,半月前有人在他仵工鋪裡定製了一口小窄棺,之後便再渺無音信,而那人的樣貌與眼前這顆頭顱,正好一致。
徐青沒有隱瞞,當着商少陽兩人的面說出實情,隨即補充道:“此人說是天氣炎熱,他的孩子因去河邊玩水,溺死河中,故此需要定製棺材爲其下葬。”
“宋圖,你明日可去通知趙捕頭,讓他依照此線索四處走訪,或許會有收穫。”
眼下案件雖未查清,但仵工鋪客人失約的原因似乎已經擺在了明面上。
客人身死,定下的棺材自然無人來取,此是不可抗力因素,徐青也就不曾多想。
他伸手觸及冷榻上的腦袋,度人經毫無反應。
果然,太過殘缺的屍體,根本無法正常超度。
眼前這顆頭顱與乖乖的屍體一樣不腐不壞,若屍體不曾被人爲損毀,那麼他的軀幹必然還留存在某處。
“宋圖,這人的腦袋被人發現後,衙門可曾找過他的屍身?”
宋圖點頭道:“找過,塘沽街空簍蔣時常在塘沽河前垂釣.”
似是怕徐青二人聽不明白,宋圖中間又補充了一句:“空簍蔣原名蔣冒財,也叫蔣空簍,只因他每回釣魚都空簍而歸,於是就有了這麼個外號。蔣空簍這人有些門道,平日裡魚不見釣出,其他各樣東西卻是沒少釣見。”
“聽說前不久還釣到了一頭牛”
宋圖想起蔣空簍的過往,沒忍住多說了幾句,不過緊接着他就拐入正題,說道:“蔣空簍釣到人頭後,並未直接報官,而是把人頭放在魚簍旁,繼續垂釣,只因他早起路過塘沽橋,找算卦先生佔了一課,對方說他今日必然不會空簍,且有大貨可撈,於是他便不肯離去。”
“直到日將錯午,蔣空簍纔回過神來,原來算卦的說的大貨就是他身邊的腦袋。”
宋圖無奈道:“蔣空簍提着腦袋報官時,已是午後,假如屍體從塘沽河上游衝下,這半日間怕是已經衝進白沙河裡,再想尋到豈是易事?”
“後來一班衙差沿河打撈了半日,也未找到屍身,這事也就不了了之。”
徐青聽完前因後果,心裡已然有了打算,他開口道:“這麼着,我和商公子去河邊走上一遭,看看能不能尋回屍身.”
“這屍身不好尋覓,況且天色已晚,徐師叔若執意尋找,不妨等到明日,尋一衙差陪同前往。”雖然王陵遠常說徐青驗屍技巧出神入化,但宋圖卻並不認爲徐青能找到死者屍身。
這已經脫離了他理解的範疇,難道徐青還能從屍體腦袋裡問出屍體在哪不成?
更何況屍首已經分離多日,就算腦袋真會說話,也未必知曉自己身體在哪。
在幾年前,宋圖、竇雲兩師兄弟偶爾得到徐青傳授驗屍技巧時,初出茅廬的兩人或許還十分敬佩徐青,但如今三四年過去,自認爲徹底瞭解驗屍所有門道的兩人,已然摒除了‘望徐師叔如高山’的想法。
人年輕時難免會有過幼稚念頭,這無可厚非。
宋圖最後一次勸道:“徐師叔若執意前往,便請稍待片刻,容師侄前去取一盞照明燈籠.”
徐青瞧着眼前面面俱到的宋圖,總有種對方把他當成與時代脫軌的老人在照顧的感覺。
一旁,商少陽一聽說要去找屍體,倒顯得比誰都有幹勁兒!
“這腦袋興許就是乖乖的父親.”商少陽朝冷榻上的腦袋拱了拱手道:“老哥只管放心!這事爺們管了!爺們一定能替你找到幕後真兇,將他繩之以法!”
徐青沒搭理商少陽,他隱約覺得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要知道乖乖嘴裡說的一直都是‘我娘沒了,爹不要我了’這樣的話。
這裡面說不定還有什麼隱情。
徐青從冷榻腦袋上取下一綹頭髮,藏入袖中。
等宋圖送來照明燈籠時,他便和商少陽一同離開衙門,往塘沽河方向行去。
路上,徐青取出尋屍羅盤,將袖中順來的頭髮用黃符引燃,隨即默誦尋屍咒,將燃燒的黃符並指點在了羅盤上。
商少陽見狀好奇道:“徐兄這是?”
“我有路盲症,認不清路徑,拿羅盤看看走沒走錯方向。”
“路盲症?徐兄可別是在騙我。”
“那不能,騙你我不是人。”
商少陽見對方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便也信了幾分。
兩人七拐八繞,走走停停,當來到烏漆麻黑的柳青街時,兩人身後卻忽然響起了一道古怪的聲音。
那聲音不像是從嘴裡發出來的,倒像是從腔子裡發出,悶悶的,帶着氣管震顫的動靜。 “把你腦袋借我用用。”
大半夜的,街上空無一人,身後突然響起這麼一聲,多嚇人啊!
腦袋?什麼腦袋?誰在說話?
商少陽下意識想要回頭,卻被徐青一巴掌拍了回去。
“鬧鬼了,別回頭。”
“你要是回頭,腦袋可就沒了!”
商少陽哪遇到過這事,徐青越不讓他回頭,他就越覺得鍼芒在背。
“怎麼辦,徐兄?”
此時徐青施展兩面三刀,透過腦後變出的第二張臉,看到了身後的景象。
他沉吟片刻,說道:“往前走走,看到那棵老柳樹沒,繞着樹轉圈,只要我們轉的比它快,就能跑到它背後,這樣它的法就不靈了!”
有商少陽在身邊,徐青不好大力出奇跡,但這不代表他除了暴力,就不會用其他辦法解決突發問題。
商少陽聽從徐青建議,兩人來到三四人合抱粗的老柳樹旁,開始繞圈。
起初那借頭鬼的速度還不慢,兩人總能感受到身後傳來的陣陣陰風,以及那句‘把你腦袋借我用用’的口頭禪。
但當雙方繞着樹跑過五十圈時,無頭鬼終於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它怎麼感覺背後一直有人在跟着它?
果不其然,下一刻無頭鬼便聽到身後傳來一句:“把你身子借我用用。”
無頭鬼下意識轉身,當它看到身後的徐青和商少陽時,已經爲時晚矣。
“現在你的身體是我的了!”徐青指着那鬼,呲牙一笑,無頭鬼應聲而倒。
商少陽還以爲是徐青出的這主意破了對方的法,然而事實真的如此嗎?
邪祟鬼物之間也有等級,凡是像無頭鬼這種地縛靈,往往只有單一的害人手段,若是普通人破解了這種鬼物創造的困境,鬼物便會放棄狩獵,但卻不會被獵物反殺。
而徐青不同,他並不屬於普通人,當他加入無頭鬼的遊戲時,這場遊戲的性質就已經變成了邪祟之間的互相獵殺。
同理,更高等級的徐青和無頭鬼的關係,就像是無頭鬼和普通人一樣。
徐青輸了,腦袋也不會丟,但無頭鬼輸了,它的身體便不會再屬於它。
“徐兄快看,好大一坑!”
無頭鬼屍體倒下後,商少陽提起燈籠往地上一照,只見原本完好無損的地面忽然塌陷,連帶那無頭鬼一同掉進了坑裡。
徐青跳下坑,將無頭鬼屍丟到坑外,待跳出坑後,商少陽神探附體道:“徐兄曾說過,世間有五鬼樹,槐樹爲五樹之首,乖乖的屍體埋在老槐樹下。眼前這無頭鬼屍則埋在老柳樹下,莫不是這柳樹也是五鬼樹之一?”
“鬆楊槐柳桑,這柳樹確是鬼樹。”
徐青看着眼前的屍體,多少有點納悶:“也不知這兇手是運氣差,還是故意爲之,怎麼就淨找這些陰地溼地來埋藏屍體?”
商少陽經常行走江湖,倒是有些經驗,他猜測道:“我聽聞江湖上那些刀尖舔血的惡徒最喜在樹下埋屍,原因是土能掩蓋屍臭,這些樹的根鬚又能汲取屍體作爲養分,加上樹下有樹蔭遮擋,較別處更爲潮溼,屍體腐爛的也就更快.”
經常殺人的都知道,殺人容易拋屍難,商少陽分析的不無道理。
不過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等到兇手緝拿歸案,所有真相自然會水落石出。
徐青心裡一直暗暗憋着一股勁兒,自從小丫頭的屍體出現在他眼前時,他就已經有了把此案查個底朝天的念頭。
如今這具極有可能與小丫頭有關聯的屍體,可能就是查出真相的關鍵。
兩人馬不停蹄,等回到衙門仵房時,宋圖此前點起的一支新蠟還未燃盡。
“你們還真的把屍體找回來了?”
宋圖目瞪口呆。
徐青拍了拍宋圖肩膀,笑道:“只是運氣好些,算不得什麼。”
後者乾笑一聲,連忙爲徐青掌燈。
“這屍體是你來驗我來驗?”
聽到徐青詢問,宋圖眼前一亮道:“若能得師叔指點便再好不過。”
徐青笑了笑,隨即將冷榻上的腦袋和新找到的無頭屍體拼湊在一起,兩者可謂是嚴絲合縫。
“果然是同一具屍首。”宋圖驚歎。
徐青從頭到尾簡單掃了一眼死者的軀體,隨後便將手搭在其上,下一刻,屬於這具屍體的走馬燈便呈現在他的腦海中。
城內東道口衚衕有一戶人家姓喬,喬家家主乃是‘半上門’的女婿,何爲半上門?
依靠女方錢產人脈發家,但依然保留着自家姓氏,不跟女方姓的,就叫半上門。
喬家家主姓喬名方,在東道口衚衕是出了名的妻管嚴。
喬方與夫人張氏同席而枕五年未曾有子,喬方認爲問題出在夫人這裡,絕對與他無關,夫人張氏則認爲是喬方的問題。
兩人因爲這事鬧的極不愉快,喬方因此早出晚歸,外面都傳其包養了外房,打算給喬家留個後,說白了就是私生子。
張氏因爲肚子一直沒動靜,再囂張跋扈,也管不住以傳宗接代爲己任的喬方。
如此又數月過去,期間喬方再未與她同房,張氏心生怨氣,索性賭起氣來,就要和喬家的馬伕私通。
那馬伕是個鰥夫,幾十年沒碰過女人,內心的壓抑可想而知。
兩人這麼眉來眼去,可不就一拍而合了!
張氏三十出頭,正是需求旺盛的年紀,馬伕竭盡全力,半年下去,非旦張氏的肚子沒有動靜,反而差些把馬伕給累倒在馬廄裡。
這日,衣衫不整的張氏罵罵咧咧走出馬廄,馬伕緊隨其後,腆着臉笑道:“夫人莫氣,我這裡有個信兒,夫人要不要聽?”
“什麼信兒?是風颳斷的旗杆又能立起來了,還是宮裡太監學會打鳴了?”
馬伕訕訕一笑道:“那倒沒有,我是打聽到了老爺養的外房在哪,老爺他啊,還瞞着夫人偷偷生了個好大的閨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