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若熙端着大大小小的碗碟走進了廚房,樊謙澄和陸裴則坐在客廳看電視,那碟蛋糕還完好地擺在餐桌上,陸裴抿嘴輕笑,那款蛋糕是她最喜歡的蛋糕之一,他前前後後實驗了五十多次才成功,那時候她一次又一次地幫他品嚐給他意見,還時不時抱怨要是胖了怎麼辦,在他眼裡,她就像他從前的妹妹,同樣墨黑的眼墨黑的發,吃東西的時候總會露出滿足的表情,他很喜歡看她品蛋糕的樣子,她總習慣先吃一小口,然後閉上雙眼,抿着薄脣,如果好吃,嘴邊會輕輕上揚然後睜開眼睛,那個時候,她的眼睛總會很亮很亮,對他滿足地笑開,告訴他很好吃很棒,她是個對蛋糕很挑剔的人,味道稍微有點不對,她就會皺起眉頭,失望地睜開眼,半撅着嘴將蛋糕塞給他,然後露出一副沮喪的嘴臉告訴他沒感覺不及格,想着,他轉臉,看向身旁的男人。
“那些事,你都知道了吧?”
樊謙澄定定眸子:“只看了雜誌,若熙沒說。”
“那都是事實。”陸裴低聲說着,臉上多了幾分哀傷,“這幾年,她一直都很努力,在父母忌日的時候她都不掉一滴眼淚,這孩子就是這樣倔強,看着讓人心酸。”
想着她總是習慣性咬着脣裝作冷靜的模樣,樊謙澄倒吸一口氣,他該好好待她,差一點,他的愛又成了傷害,“能和我說說她這幾年……算了,過去就算了,她現在很敏感,我……想不出爲什麼。”
“她……這麼多年她一直都想着你。”
樊謙澄沉默,前些天他還對眼前這個男人有偏見,還好有那個蛋糕。在此之前,他不知道他們之間會這樣清清白白。
那天他看見杜芷健給顏若熙送蛋糕的時候,他就生氣,就像慈善酒會的時候一樣,他們兩人圍着蛋糕的樣子看得他想殺人,於是他就特意去找那款蛋糕,當他找到蛋糕見到陸裴的時候,他一下子明白她爲什麼吃蛋糕的時候會有那樣的表情,他還差點對陸裴動手,幸好,陸裴比他冷靜。
“這幾年,爲了還債,她一直都很累,也很苦,她又不讓我幫她,這性子真是不討人喜歡。”陸裴說着,憐愛地笑起,“我知道她心裡一直都裝着你,看着她時不時對着錢包裡你的照片發呆我就知道,來這裡已經一年多了,她甚至連提都不敢提起你,我看着都累。”
樊謙澄皺皺眉,原來她一直在錢包裡放着自己的照片,她一直都沒忘記他。
“你知道,那場變故對她意味着什麼,原本那麼完整的家,幾乎是一夜之間就失去了雙親……她家裡從小的清貧,好在一家人都是知足的人,生活雖苦些,但她一家人天天都開開心心,誰也沒想到,她纔去P大沒兩年就遇到這樣的事,那個時候,她爸爲了給她媽治病向所有的親戚都借了錢,可人啊,總是這麼沒情誼,她媽剛死那會兒,那些親戚就上門來要債,我和我媽看着她被那些沒良心的親戚罵得心都酸了,她也不哭也不應,跪在她媽靈前任那些人罵,後來她爸執行死刑後,那些親戚又來鬧了一躺,大概是那時候,她就看清了人情冷暖,或者你無法理解……”陸裴的眼睛微微閃爍,似有水光在漾,“經歷過那些,你覺得她會不怕嗎?她不敢去找你,明明已經在這裡一年多,我也知道她爲什麼回來,如果不是太想你,她會回來嗎?只是,她所承受過的,誰也體會不到,什麼親情友情對她來說都是假的,更別說現在的你是華坤的總裁,即使是個平凡人,我想她也不會輕易告訴你她想你。”
樊謙澄沉默不語,這些話,她不曾說過半句,原來在他決定接手華坤的時候,她卻過着受人欺凌的日子,他還想着只要他夠強大,就不用受家人的擺佈安排,他就有能力給予她幸福。
“要好好待她……如果不行,就早點放過她。”
樊謙澄沒想到陸裴會這樣說,眼睛一頓,怔怔地看住他。
“她是一個不會舔傷口的孩子,如果你不愛了,就不要傷害她。”陸裴的眼底,更多的是對她的守護,沒人比他更清楚這四年她是怎樣過來的,她就是那種任由傷口肆意裂開溢血,任由疼痛折磨自己,儘管那痛刺心,她也不會去舔一舔那傷口,就那樣看着傷口結痂留疤,痛到忘記怎樣痛,她纔會停息。
聽到陸裴的話,樊謙澄的心狠狠地痛起,那天他還那樣傷害她,他還以爲她和陸裴有什麼,他還以爲他很瞭解她,原來都不是,這幾年,她比他想象中堅強。
“謝謝這幾年你一直照顧她。”樊謙澄才覺得自己之前怎麼那麼不理智,還是一看到顏若熙他就不能理智,才知道,等待,也是會讓人變得瘋狂。
廚房的水聲停住,顏若熙從廚房走出客廳,看見兩個男人都衝着她笑,她抿抿脣,“我……”
“你房間裡的東西我都沒動,要是他……”陸裴壞壞地衝樊謙澄擡擡下巴,“要是他欺負你,你就搬回來住。”
樊謙澄皺眉瞪了陸裴一眼,不服氣地說:“趕緊把蛋糕吃了回家。”
對顏若熙而言,陸裴就像是自己的哥哥,這間住了一年多屋子,在她心裡,是一份牽掛,那種屬於家的牽掛,她笑笑:“林逸逸老叨嘮你,這蛋糕我明天也給她帶一份。”
“隨你喜歡。”陸裴寵溺地看着她,誰也沒理在一旁生氣的樊謙澄。
顏若熙拉開桌子旁的椅子坐下,拿起小叉子切了一小塊蛋糕送進口中,閉上目,半晌,眉頭皺起,失望地睜開眼看向陸裴。
“怎麼了?”陸裴見她神色不對,立刻走近。
“恩……”顏若熙撅撅嘴,然後滿足地笑開:“好吃。”
此刻,她的笑容就像一個孩子,樊謙澄看着她才明白,她要的幸福,其實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