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坤一層大廳的前臺,顏若熙沒好氣地看着身旁的林逸逸,林逸逸撅着嘴,一臉想言而不敢言的模樣,她這個樣子已經持續了半天,奈何還是沒敢問半個字。
“想問就問吧,看着你都累了。”顏若熙知道她好想問,畢竟這兩天那篇報道弄得整個公司都傳得沸沸揚揚,不管是真是假,都成了茶餘飯後的焦點。
“我……我其實就是想聽聽……你……的……解釋。”林逸逸越說聲音越小,眼睛低低地垂着,像個犯了錯誤的孩子。
“都是真的,雜誌上說我父母的事都是真的。”顏若熙瞟她一眼,覺得她這個樣子可愛極了,“其他的,當然不是,我還不至於把自己給賣了。”
“若熙……”林逸逸睜大眼看住顏若熙,沒一會,眼珠子都紅了,“若熙……”說着,眼淚刷刷地落了下來。
“喂……你哭什麼啊,現在在上班呢。”顏若熙從桌子上的紙巾盒裡抽了張紙巾塞給她,“快擦擦,一會監控室裡該看見了。”
“若熙……原來你……”林逸逸可憐巴巴地擦着臉上的淚。
“我都沒哭,你哭什麼啊你?”都是過去的事,什麼都挺過來了,也沒什麼不能讓人知道的。
“若熙,你好堅強……”
顏若熙微嘆口氣,她也不知道自己可以挺過來的,這就是堅強嗎?
“若熙,你和樊總要好好的……我支持你們。”
顏若熙凝凝眉,擡起眼看看林逸逸,又不知該說什麼,畢竟她解釋過,他們是舊識,大概林逸逸看出什麼了吧?她又不想多說她和樊謙澄的事,於是站了起身:“我上樓吃午飯了,你真的不吃?”
“去吧去吧,我減肥,除非有陸裴的蛋糕,其他的都誘惑不了我。”林逸逸說着,臉上的淚已經擦乾,完全看不到哭過的痕跡,顏若熙甚是感概,這女人啊,就是變得快。
拿着便當盒子一路坐電梯到三層的茶水間,才走出電梯,顏若熙就能感受到無數敵視的目光,她半低着臉,默默走向茶水間。
“看,就是她,她就是顏若熙。”
“嘖嘖,真是天生一副狐狸精的皮囊。”
“就是就是,之前是杜家太子爺,現在又是我們樊總,這手段玩得可真好。”
“也不想想人傢什麼來頭,人家老爸可厲害了。”
……
一路走去,顏若熙都沒皺過半分眉頭,依然像每天一樣去到她習慣坐的位置,坐下,打開便當盒子,用餐。
類似的話,她聽過很多很多,早在四年前她就習慣了,再難聽的話她都聽過,現時這些,又算得了什麼。
她默默地吃着便當,也沒理會身旁竊竊私語的人們,直到她看見眼前多了兩塊蛋糕,她才緩緩擡起頭。
“嚐嚐。”杜芷健笑得燦爛,一身白色的西裝穿在他身上,更添幾分帥氣的不羈。
顏若熙看着這兩塊和慈善酒會上一樣的蛋糕,心裡無緣由地舒暢,她的眼睛在蛋糕上停留片刻,橙黃色調,外面淋着果醬,上面有奇異果做裝飾,她認得這款蛋糕,問:“你買的?”
“你嚐嚐。”
她拿起小勺,在其中一塊蛋糕上切了一小塊,看見杜芷健已經坐在面前,她狐疑地張開嘴,將那一小塊蛋糕送進嘴裡,過了一會,又看向杜芷健,“不是陸裴做的,雖然味道學了八分,還欠了點奶香。”她放下勺子,左右看看那塊蛋糕,顏色和模樣都學得很像。
“不會吧?”杜芷健盯着那塊蛋糕來回看着,“你怎麼這麼厲害,我做得這麼辛苦,你就不會騙騙我嗎?”
“什麼?你做的?”顏若熙當場差點想噴飯,這太子爺沒事做蛋糕乾嘛?
“是啊,我已經試驗了好多次了,這次是最好的一次,所以就拿過來了。”杜芷健一臉很受打擊的樣子。
“你……你……”顏若熙其實是想說,你真是閒得難受,可到底沒說出來。
“我還指望能讓你再笑一次呢,真是的,都已經這麼完美了,你居然一口就吃出來。”杜芷健很是泄氣,恨恨地看着那塊蛋糕。
“陸裴做的蛋糕不是這樣的。”顏若熙淺淺地笑開,在過去一年裡,她吃過無數陸裴做的蛋糕,那種味道,有誰比她清楚?陸裴的蛋糕裡面,能品出幸福,這就是她的感覺。
杜芷健揚揚眉,他雖然是非專業的,不過對蛋糕倒是很有研究,眼眉一挑:“你這麼清楚?”
“當然,我可是吃了一年的蛋糕呢。”陸裴每次要出新品,顏若熙總是第一個品嚐,對於陸裴所喜歡偏重的味道,她一嘗就能嚐出來,別的不敢說,這品蛋糕,她絕對有資格。
看着她脣邊帶笑,杜芷健不由地舒開了眉,“看來那報道對你也沒什麼影響。”
聽到此話,顏若熙緩緩收起了笑容,淡淡地說:“都過去了。”
從杜芷健這個角度看去,她的臉因光線很強肯得很清楚,臉上的皮膚近如蒼白,眸子清清,黑色的眼珠裡隱約透出一抹堅定,她薄薄的脣微抿着,臉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淡淡暖暖的,似是經歷過無數風雨的洗禮所換來的淡靜,她身上這份氣息,着實觸動了杜芷健的心扉,原本他也只是猜想,現在他肯定,雜誌的報道不一定全是捏造,這樣殘忍的過去被人刊登出來,要有多大的承受力才能承受得住?他不想去猜想什麼,過去的她他不認識,他喜歡上的,是現在的她,這個笑容淡淡,眼睛亮而堅強的顏若熙。
“我喜歡這樣的你。”杜芷健的眼睛虔潔地看着顏若熙,他說得很不經意,又發自內心,他喜歡她,在今天之前他還不確定,但此刻,看着她臉上那抹淡定,他可以很肯定自己的感覺,即使她心有所屬,即使他是朋友的愛人,他還是想將自己的感情釋放,喜歡一個人就這麼簡單,他杜芷健向來不需要躲躲藏藏。
顏若熙還以爲自己幻聽,一時間眼裡溼潤了一些。
曾幾何時,也有人對她這樣說過。
那個幽幽的初春夜晚,她和樊謙澄從電影院裡走出來,電影剛放映完畢,出門的人很多,她和樊謙澄被人潮衝散,明明看到對方卻無法走在一起,他們互相看着,都站在原地笑開,待人羣散開後,顏若熙調皮地蹦到樊謙澄的身邊,拉起他的手,仰頭對他說:“下次我要拉緊你的手,那樣就不會被人給擠散了。”
她直白的言語逗得他很得意,他緊握住她的手,俯身,寵溺地伏在她耳邊說:“我喜歡這樣的你。”
那一句喜歡在這麼多年以後回想起來,顏若熙的心依然悸動。
可是一轉眼,他們都回不去了,顏若熙定定眸子,才收回心神。
“在聊什麼呢?”
還是那個再也熟悉不過的聲音,顏若熙擡眼,樊謙澄正走近,而茶水間裡卻不知何時已經空無一人,看着他脣邊帶笑迎面走來,一步一步,步子優雅,線條優美,他是如此出色,她的眼睛莫名地幽暗下來,這樣的一個男人,原本就不屬於她。
“好吃嗎?”樊謙澄說話的同時彎下腰湊到她的側臉,印下一吻。
這一吻,差點讓顏若熙丟了魂。
那天中午也是在茶水間裡,樊謙澄執住她的手對她說,“若熙,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你還是我的若熙,對不起,這些天是我不好,咱們以後不要再鬧了,好不好?”
這樣的樊謙澄讓她的心狠狠地痛了起來,她愛他,可是,她不願讓他承受這麼多,父親是殺人犯,這是個永遠的揹負,她再也不能像四年前那樣愛得坦坦蕩蕩。
杜芷健看着這兩人臉上奇怪的表情,玩味地撇撇嘴,“來得正好,週末我在岩石定了個包房,你也帶着若熙過來玩。”
樊謙澄的嘴角柔柔一笑,“好啊。”
“那好,我先走了,晚上八點,別遲到。”杜芷健站起,轉身離去,顏若熙看着他轉身,剛纔那話語,她猜不出究竟是真還是假,或許真是她聽錯罷了。
“想什麼呢?”樊謙澄見她看着杜芷健的背影出神,他的臉上又添了幾分妒意,只不過他收得很實,這兩天,他一直在埋怨自己,他就知道他的若熙一定有苦衷,沒想到這苦衷也太殘忍了,他反覆地想着這四年她究竟如何過日子,想着他的心就揪緊,他這四年努力地掙錢等她,沒想到等來這麼一個結果,這四年,曾無數次想過去找她,可都忍住了,就因爲他確信她一定會回來,於是他的目標就只有一個,就是發展華坤,現在想着,如果他早點去找她,或許就不會這樣了。
“沒……沒什麼。”她垂下頭,他已經知道她不來找他的原因,可她還是不想和他繼續在一起,張芝蘭那一巴掌無時無刻不提醒她,她不配,是啊,他身邊有一個那麼優秀的女人,而她則什麼都不是。
“我放了英姐幾天假,這幾天回家,你給我做飯好不好?”他的語氣似在向她撒嬌。
樊謙澄的脣湊近她耳邊,暖暖的男性氣息顫得她耳邊癢癢的,她下意識地縮縮身子,一手抵住他湊過來的身子,企圖離他遠點:“這裡是公司。”
“我就是說說話,我怎麼了我?”樊謙澄的身子就是不動,大手一把摟住她的腰,聲音低低啞啞的。
“你……”她想提醒他,他們之間還是回不到從前的。正如那天中午她的回答一樣,“謙澄,我們已經回不到過去了,你需要我,我就會在你身邊,當你哪天不需要我了,我就走。”而她終究沒再一次提醒他,是她不忍心還是她不捨得,或許她已經害怕一個人的日子了。
“若熙,我們慢慢來,慢慢把這四年都補回來,好嗎?”樊謙澄一隻手托起她的臉,溫柔地看着她。
四年,他們隔着的,又豈是時間?
顏若熙凝着眉,她拒絕不了他的溫柔,可這四年,如何還能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