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火葬在大周已不稀奇,但普通人家若非貧困買不受罰、得了瘟疫之類,大多不會採取火葬這種被視爲褻瀆死者的方式。
傅家雖說不上大富大貴,但怎麼也算是大戶人家,一沒犯罪二沒瘟疫,更別說買不起棺木了,死後自然是風風光光地厚葬,採取火葬確實讓人生。
就連徐懷德和崔彥良聽了也忍不住交換了一個吃驚的眼神。
“民女前去找那梅若素理論,那時分明纔剛四月天,她卻說因爲天氣炎熱,家父家母的遺體已經腐爛發臭,使得府裡守靈的兩個家丁得了瘟病,又不知道民女何時才能趕回來,這才按照官府的要求匆匆火葬了。”婉夢咬了咬牙,“當時民女又震驚又難過,腦袋也糊塗了,心想既然是官府下了命令,那也沒什麼好說的了。誰知民女去墳前拜祭的時候,碰到了府中的一個家丁守財,他便是梅若素所說的守靈家丁中的一個。
他告訴民女,他根本就沒得什麼瘟疫。守靈的夜裡他不知不覺就睡着了,醒來之後發現渾身出現紅色斑點,奇癢難忍,用手一抓便破,流出黃水。之後梅若素就帶人來一口咬定他們是被屍體感染上了瘟病,塞給他們幾兩銀子將他們趕出了府。
守財也害怕自什麼瘟病,出府之後就去找大夫看,大夫雖說不出緣由,但是能肯定絕不是瘟疫,更像是中了毒。給他開了一些藥吃了天之後便結脫落了……”
“根據姑娘所說的症狀,我;那兩個家丁應該是中了雅蒜汁毒!”蘇晴眸插話道,見幾個人臉上均露出不解神色,於是給他們解釋道,“雅蒜,花姿優雅,香味濃郁不少富貴人家喜愛,有‘水中仙子’的美稱,因此被稱作水仙。雅蒜雖美,但是汁液和花粉均有毒小心觸碰就會出現紅腫、發癢,稍微嚴重一些的便會如傅姑娘所說的那兩個家丁一般出現~包。如果誤吞枝葉花朵,更會嘔吐、腹痛,嚴重者會痙攣而死。”
“原來如此。”徐德和崔彥良相視點頭。
婉夢有些驚訝地看向晴眸,“蘇大人好生厲害,民女後來多方打聽才得知那是雅蒜之毒,沒想到蘇大人一聽之下便已知曉非蘇大人也懂醫術嗎?”
“溪知縣豈止是懂醫術,而是醫術了得陛下都讚不絕口呢。”崔彥良笑呵呵地說道。
次不知婉夢。連韋南鬆都吃驚了“蘇大人。你爲陛下醫過病?”
“嗯次在宮中正巧遇上陛下偶染微恙。又碰巧知道療法。便班門弄斧。寫了個藥膳地方子。純屬碰巧。不足掛齒。是陛下和崔大人擡愛了!”蘇晴眸故意說得雲淡風輕。不想再說這個話題。於是看向婉夢。“請傅姑娘繼續說下去吧。
”
婉夢點頭。斂了斂散亂地思緒。繼續說道:“旺財還告訴民女。說家父迎娶梅若素很是突然。認識三日便下聘。五日便舉辦了婚事。民女本對家父迎娶二房也感覺奇怪。家父家母感情深厚。家母生下民女便再無生養。也曾苦勸家父再娶一房延續香火。可是家父都不曾答應。偏偏在民女離家地數月期間。迎娶了一位跟民女年齡相仿地女子。着實令人不解。
民女回去細細查問之下才知道。家父並非自願迎娶梅若素。而是……而是酒後亂性。佔了那梅若素地身子……這才迎娶她進門。
這就更奇怪了。家父生性敦厚。不喜酒色。酒後亂性之舉實在無從說起。民女悲痛過後。前思後想。覺得這一切都太不合理了。
先不說家父酒後亂性迎娶二房、因爲高興飲酒過度猝死這些事,就說家母殉情,雖然家父家母感情極好,可是家母對民女也是疼愛有加,即便是要殉情也會見上民女一面之後再……這才說得通,怎可能立刻就懸樑自盡了,連一封遺書都未曾留給民女。這不是家母會做的事情……”
婉夢說着又落下淚來,轉過頭去忙不迭地擦拭着。好半天才止住了哭聲,又接着說道:“民女一時激憤,便去找那梅若素理論,她自然是不肯認賬。
民女無奈之下,便將她告上了刺史衙門。誰知……誰知那刺史路大人連民女的訴狀都不曾看,就說民女毫無證據,誣告好人,將民女趕了出來。
民女心想只要能找到證據便能將那狠毒的女人送進大牢,便打聽到當時爲家父家母驗屍的是一個外號叫秦大眼的仵作。
民女找到那秦大眼,他喝得爛醉如泥,不論民女怎麼問他都說不知道。民女無奈,只能第二天再去找他,不曾想他卻已經死了……民女不忿,屢次去告狀,屢次被趕了出來,錢塘縣令又死活不敢接民女的狀子,這才知道那梅若素是刺史路大人第三房小妾的親姐姐……”
“哦?”徐懷德露出吃驚的神色,“你是說那個梅若素是路學禮的妻姐嗎?”
婉夢忿忿地點頭,“是
人。那女人就是仗着這層關係,纔敢爲非作歹。她~家的家產,遣散原來的家丁,將我趕出門來。我本想去蜀州投奔姑姑,可是路上遭人追殺,跌落山崖,所幸落入水中,留得一命。越想越是不甘,便偷偷潛回杭州,隱姓埋名,棲身青樓,一邊賣藝一邊查找證據,要給父母報仇。
可是兩年下來,只能看着杭州這班貪官媚上欺下,沆瀣一氣,貪贓枉法,卻毫無辦法,想進京告狀也無憑證。天下官員是一家,民女本對官府不抱什麼希望了,想尋個武功高強的人殺了他們報仇雪恨,卻一直沒能找到合適的人……”
說這話的時候她似有意又似無意地看了蘇晴眸一眼接着說道“早就聽聞朝中有位徐大人,秉公執法,斷案如神,只恨無緣得見。今早聽人說來了位欽差徐大人,打聽之下正是那位青天徐大人,便破釜沉舟,前來喊冤告狀了。”說着起身|通一聲跪下便磕頭,“徐大人,請您一定要爲民女做主,不然民女爹孃在九泉之下也不能閤眼啊!”
“傅姑娘起來吧,本官既然答應爲你伸冤絕不食言。”徐懷德對婉夢伸了伸手,讓她起身,“你放心,本官一定會細細查證,定要還你一個公道。你先先去休息吧!”
“多謝徐大人,民女告退。”婉夢又一連磕了三個頭才站起身來到後面去休息了。
徐懷德看了蘇眸和韋南鬆一眼,“青溪知縣泄知縣,你們覺得傅姑娘的案子如何?”
韋南鬆看了蘇晴眸一眼她沒有要說話的意思,便開口道:“回大人下官看,要想查清楚傅家這樁案子恐怕有些困難。”
“怎麼說呢?”徐德看了看韋南鬆,便低下頭去喝茶。
“事情已經過了兩年,屍火化,即便有什麼痕跡也都不見了,仵作又死了,那傅家原來的家丁也都被遣散了,知情的也就剩下傅姑娘,梅若素,還有杭州府的官員,傅姑娘只是懷沒有證據,梅若素和杭州這班官員自然也不會主動承認。”韋南鬆眼神閃了閃,“除非……”
彥良見他欲言又止,有些着急,催促道:“除非什麼?你快說嘛!”
“非那梅若素肯自己招認。”韋南鬆一字一頓地道。
崔良擺了一下手,“嗨,你這不是廢話嘛,剛纔你自己還說她不會認。”
“崔大人,下官的意思是,單問傅家的案子她或許不會認。”韋南鬆笑了一笑,“可是下官總覺得這個梅若素的存在不是那麼簡單的。如果傅姑娘的爹孃都是她害死的,那她一個女人,又賠上名聲又賠上命,爲的是什麼?”
“家產嘛。”崔彥良脫口道。
“是啊,家產。”韋南鬆微微一笑,看着崔彥良,“可是崔大人,傅家最值錢的只有一個綢緞莊。說起綢緞莊,您有沒有想出點兒什麼來?”
崔彥良摸着下巴思忖了半晌,猛地一拍巴掌,“對了,染織署……”
徐懷德點了點頭,剛想開口說點什麼,就見一個護衛匆匆地走了進來,“報——二位欽差大人,卑職已經調查過那個方聿了!”
“嗯,說吧。”徐懷德掃了幾個人一眼,示意可以放心說。
“是,大人。”護衛一板一眼地說道,“據染織署衙門的署役說,那方聿本是滑州人,家道中落,跟鄭忠二人靠劫道爲生,後被染織使薛林山所救,一直跟隨在染織使左右,惟命是從。
署役說,那方聿喜歡益豐綢緞莊的梅掌櫃,據說那梅掌櫃跟染織使也有點不尋常的關係,爲此方聿還跟染織使吵過兩次。
卑職得到這個消息便去益豐綢緞莊打聽,益豐綢緞莊的夥計說方聿經常到益豐綢緞莊來找梅掌櫃,還有人親耳聽到梅掌櫃對方聿說:想帶她走就去把薛林山殺了!”
“哦?又是梅掌櫃?這麼說那個方聿確實有殺薛林山的動機了……”徐懷德表情動了動,“那梅掌櫃人呢?”
“卑職也問過了,夥計從昨天傍晚就再也沒見過她了,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
徐懷德看了看崔彥良,又看了看蘇晴眸和韋南鬆,第一次露出笑容,“你們聽到了沒有,這個梅若素果然不簡單,杭州刺史的妻姐,染織使的情人或者情人的姐姐,益豐綢緞莊的掌櫃……怎麼看她都跟這官船失蹤案有些千絲萬僂的聯繫。”
“是啊,看來這個女人是咱們破案的關鍵人物!”崔彥良興奮地拍了一下巴掌。
徐懷德點了點頭,突然一拍桌子,“來啊,傳令下去,將那個梅若素給本官帶到欽差行館來!”
“是!”護衛答應一聲,快步地出門去安排了。
蘇晴眸眼神閃了閃,心說:“恐怕已經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