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夜，秦暄端坐定乾殿內，屋內燭火通明。他專注地批閱着奏摺，良久，才停下來，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一旁等候已久皇上翻牌子的宮人趕忙走過來，悄聲詢問：“皇上，時辰不早了。您今日可還要翻牌子?”
“翻牌子……”秦暄沉吟片刻，想到宮中一衆鶯鶯燕燕，卻不自覺地頭一個想到了你的名字。
“召懿婕妤來罷。”聽到皇上的吩咐，宮人垂首應下，連忙出門叫人傳消息去了。
長樂宮。
“小主，大喜，皇上今日召了您呢！”小寧子歡歡喜喜地走進來，身後跟着個小太監，想來是定乾殿的了。
小太監低眉順眼地低着頭，不敢看你一眼：“奴才給懿婕妤小主請安。皇上傳召了您，您準備準備罷。一會兒就有鳳鸞春恩車來接您了。”
你點點頭，挽寧臉上帶着笑，朝小太監塞了銀兩算作打賞。隨後詢問你：“小主，您可要好好打扮?”
你搖搖頭：“不必，一切和平常一樣便是了。”
你照舊梳洗了，也不多作打扮，一襲淡藍色宮裝，衣裙上的花紋是宮中常用的祥雲樣式，並不出挑。頭髮梳了個同心髻，斜插一支珍珠步搖，垂下來的穗子溫潤地散發着光華，除此以外除了零零碎碎的幾朵宮花，並沒有別的裝飾，更顯得清麗動人。
甫一走出宮門，便見一輛裝飾華麗的轎子停在門外，正是鳳鸞春恩車。周圍圍了約莫七八個小太監，見你而來都跪下行禮。你點點頭，眼見挽寧爲你掀開門簾，便施施然上轎。
定乾殿。
你下轎，望着鑲金描彩的大門，一時間心情有些複雜。皇上的多次傳召，如此明顯的偏愛，倒顯得你是炙手可熱的，只怕是登高必跌重啊。
“懿婕妤到。”宮人見你來了，趕忙推開門，陪着笑臉，弓着身子迎你進去。
殿內並沒有點香，燭火通明地好似白日。皇上端坐在桌前，正閉目小憩。他的手撐着頭，束起的髮絲垂落下來，素日裡皇上一直是溫潤如玉的樣子，此刻倒是無端生出幾分寂寥的冷意。
你不自覺地屏住呼吸，不想驚擾了這畫面。
你走進約莫四五步內，眼前人便醒了，一雙燦如星辰的眸子灼灼地盯着你，眼睛裡似乎有一閃而過的戒備，但很快恢復成溫和平淡的樣子。
“月舒來了啊，怎的也不叫朕。”剛剛從小憩中回過神來，他語氣頗有些慵懶倦怠。
你抿嘴一笑，朝着他走過去兩步：“皇上批閱奏摺辛苦，難得休息片刻，嬪妾怎麼好打擾的。”
秦暄擡起頭，來了興趣：“哦?你怎的知道朕方纔在批閱奏摺?”
你端端正正地站着，一一道來：“這殿內燭火點的亮如白晝，加之皇上您又在桌旁小憩。想來是您夜來讀書或者批閱奏摺。此刻又已經過了翻牌子的時候，想來是國事才讓皇上如此耽誤時間。”
秦暄點點頭：“你倒是個聰慧的。”
你低着頭：“皇上謬讚了，嬪妾不過是有幾分細心罷了。宮中多是細心的人，不算什麼稀罕的。”
秦暄站起身來，拉着你往內殿去。
想到白日裡福嬪一事，你難免心裡存了疑惑，卻也不敢多問，只小心地打量着他的神色。
接收到你的目光，秦暄朝着你淡淡一笑：“月舒有什麼想問的?直說罷。”
你一愣，隨後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自己表現的有這麼明顯嗎？聽到他說的話，你又有些糾結，要不要問呢。
這副樣子落在秦暄眼中，只覺得你又可愛又可憐，不禁伸出手輕輕捏了下你的臉。
頓了頓，你拿定了主意，慢慢開口：“皇上，福嬪一事……”
聽到你談起福嬪，秦暄面上無悲無喜，神色淡然，想開口卻又住了口。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
半晌，就當你以爲皇上不會回答你的問題，準備開口說個嬪妾多言的時候，他開口了。
“福嬪一事，終究還是蹊蹺。爲今之計，最好的法子便是將福嬪暫時禁足宮中，輕易不放人進去，纔可保護她肚子裡的龍胎。”
你一向聰慧，很快就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所以說，被衆人熟知的福嬪自導自演，還不是最終的真相。這其中，還另有內情。
難道福嬪還是被人陷害的?只是她白白地做了替罪羔羊?
你定定地想着這件事，一時之間倒是疏忽了眼前人。秦暄不滿的握了握你的手，刻意微微放重了些力道，不會握痛你，卻能讓你回神。
你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屈了膝蓋準備行禮，卻被他拉起來。
“此處就朕與月舒，就不必多禮了。”
你淺笑：“多謝皇上。”微微停了會兒，你又開口：“這宮中人都道福嬪懷着龍胎還要自己演這一齣戲，實在不太聰明。皇上已是格外開恩沒有將她降位了，原來有這緣故在裡面。”
秦暄點點頭：“本來這件事犯不着朕親自來查，只是事關朕的頭一個孩子，不得不仔細。”說到這，他的神色也沒有變化，只是在說到孩子的時候語氣微微放柔了。
“皇上想來是很喜歡孩子了。”你溫婉地笑着，發上的珍珠步搖微微晃動。
“哦?月舒又是怎麼知道的?”秦暄湊過來，曖昧地靠在你的耳邊詢問。
“皇上方纔在說到孩子時，語氣放柔了許多。嬪妾雖然不大聰慧，耳朵卻還是好使的。”你笑意盈盈，俏皮地開了個玩笑。
“原來如此。”秦暄湊過來。
“朕應該會更喜歡，月舒與朕的孩子。”猝不及防地，你被抱到了榻上。
這人怎麼總是喜歡突然抱人，沒得嚇人一跳，你不滿地看他一眼。
你的這番反應看在他眼裡，只覺得你更爲可愛。
“月舒，你這樣，會讓朕覺得，朕應該再努力一點。”他欺身壓上來。
“或者朕真的會更喜歡你與朕的孩子呢。”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