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是好奇:“什麼大禮?”
詢問間,陸重七已經走到兩米之外。
邱沉淡淡地笑了,壓低聲音說了一句話:“敬老愛幼的大禮。”
“小沉,你什麼時候跟陸冠霖那麼熟了?”陸重七在兩步開外站定,他微微細起眼睛,像伺機出動的毒蛇。
邱沉疑惑地皺起眉眼,沉吟道:“陸冠霖是誰?”
陸重七冷笑出聲,鼻腔裡噴出粗重的喘息,好像快要氣炸了。他目不轉睛地盯着邱沉,他裹着怒火的目光與邱沉清淡如月輝的目光交匯,無形之中似乎已經兵戎相見。
我揪着邱沉的中山裝下襬,緊張到連大氣也不敢出。
不知過了多久,邱沉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陸冠霖也姓陸,是你親戚?啊,是不是剛纔扶着陸叔叔進門的人?”
陸重七已經開始咬牙切齒,他眼裡燃着熊熊烈火,可面對茫然的邱沉卻又好像沒處撒氣。於是,他看到了我。
我冷不丁打了個寒噤,不動聲色地把整個腦袋都悄悄隱到了邱沉身後。
窸窣聲幾乎在同一時間響起,接着我的手腕就被一股很大的力道捏住,陸重七拽出了我手掌心上殘留的痛意,我忍不住連“嘶”了幾口氣。
“姐夫,”邱沉握住陸重七的手腕,阻止了他的企圖,“爲難一個小姑娘,不好吧?”
陸重七抿着脣,微微繃緊了下巴,顯然很生氣。他本來就不好看的臉色已經黑成了鍋底,良久,他才若無其事地鬆了手,一板一眼地說道:“我的耐心快到極限了。”
我摸不透他的言外之意,只是莫名地顫了幾下。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在我跟邱沉之間掃了幾下,不知道是說給我聽的,還是說給邱沉聽的,抑或,是同時說給我們兩個人聽的。
我忍不住掐了一下邱沉的腰,他不記得陸重七沒關係,但他不能因爲失憶而把他跟陸重七之間的關係搞得太僵。真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以後等他想起所有的事情說不定會追悔莫及。
此時,有人朝這邊走來:“哥!哥……”
等他走近,我才發現他跟陸重七長得有幾分相似。區別最大的是眉形,他的眉毛濃墨重彩有棱角,跟陸重七的爸爸一樣有不怒自威之態;而陸重七的眉毛卻彎彎如月牙,再配上他平時掛在臉上的淺笑,乍一看會以爲他是個大好人。
“小沉也在啊,這位是……”男人笑嘻嘻地朝邱沉伸出手來,眼睛卻是看着我的。
邱沉禮節性地回握了下,接着,他摟着我的肩頭把我往前一帶:“我對象。”
陸重七的瞳孔急劇收縮了下,但他什麼話都沒說。
男人笑着點點頭:“老大不小是該交女朋友了。”寒暄過後,他對陸重七說道,“哥,爸叫你回去呢。”
陸重七收斂起所有的鋒芒,溫和地點了點頭:“好。”
我到現在都沒弄清楚邱沉說的“大禮”是什麼意思,陸重七的弟弟並沒有跟着一起離開,等陸重七走遠後,他突然拍了拍邱沉的肩膀:“我爸剛纔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說要升我當總經理。”
邱沉眉頭一挑,笑了:“恭喜。”
他禮貌地衝我們點點頭:“你們自己玩,我也過去了。”
等人走遠,我才察覺後背上出了一層細汗:“他就是陸冠霖嗎?”
“嗯,姐夫的親弟弟。”
這一刻,看到邱沉意味深長的眼神,我又恍然覺得他想起了所有的曾經。我在他眼前揮揮手,不確定道:“你說的大禮跟陸冠霖有關係?”
陸重七跟他弟弟之間顯然存在着刀光劍影,別看剛纔沒表面上沒發生大事,潛伏的暗涌卻把我嚇得夠嗆。那感覺就像身臨諜戰劇中充當着地下工作者,我剛纔沒吸一口氣都提着心吊着膽。
邱沉收回眼神,衝我挑挑眉頭:“我媽跟我說了藥廠被姐夫弄走的經過,我找人幫我查了些資料,發現姐夫家的情況滿有意思。姐夫本來是總經理,半年多前不知道什麼原因說是停職休息了,這段時間一直都是陸冠霖在做代理總經理,據說陸叔本來是有意等姐夫回去繼續任職的。”
之前確實有人送資料到醫院給邱沉,他沒撒謊。
“可現在換成了他弟弟?”我心裡“咯噔”數下,不安地抓住了邱沉的手,“邱沉,別跟你姐夫作對,他這個人心狠手辣。你現在腦子還沒好,他要是對你起歪心思……”
我話還沒說完,邱沉就用食指推了我腦門一下,我的腦袋被迫往後仰了仰:“誰腦子不好?你是真想追我嗎?其他追我的女人可都比你會討好人。”
“還有誰追你?”金瑤早就退出了,丁悠然也已經走了。
邱沉白了我一眼,雲淡風輕地說道:“很多,你去醫院居然沒碰到過?”
我一般都是晚上過去,也就是說白天會有很多年輕貌美的小姑娘去看他?張阿姨從沒跟我提過這一茬,我也潛意識裡以爲沒人會往他這個已經結了婚的男人身上撲。
回頭一想也可以理解,別人不知道他跟丁悠然領證了,婚禮一取消,他在別人眼裡就重新變成了單身貴族。邱家藥廠變更法人代表的事情並沒有散播出去,所以很多人並不知道邱家已經在走下坡路,即便知道,也有句話叫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想到這些,我心裡就發堵:“邱沉,那我對你來說算什麼?”
邱沉愣怔兩秒,皺着眉頭就往別墅方向走:“我們也去湊湊熱鬧。”
“邱沉,你剛纔一直說我是你對象,所以我們現在算男女朋友嗎?”我擡高聲音又問了一遍。
邱沉抓住我的手往前拉,漫不經心地敷衍道:“算。”
剛剛壘起的委屈瞬間倒塌,我盯着他的後腦勺一路傻笑到別墅門口。
“恭喜恭喜,陸老今年是要添孫子啦,到時候可別忘了叫我們去吃喜酒。”金振林帶頭在給陸重七爸爸敬酒,老人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陸重七兄弟則在旁邊給老人家代酒,一輪輪的敬酒中,總有長輩會拍着陸重七的肩膀鼓勵一句:“重七也加油,爭取再給陸家添個大胖孫。”
陸重七聽後,捏着酒杯的手指頭越來越用力,以至於指甲蓋上半截都被捏得發白了。
這時候羅九川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站在我旁邊連連咋舌:“陸叔叔也不容易,等到這把年紀纔等來一個孫子的影兒,也不知道能不能順利抱上。”
“你怎麼這麼說話呀?”我一聽就皺了眉,他這話說得像在咒那個還沒出生的孩子。
邱沉把我拽到他跟前,半摟着我的同時還順便捂住了我的耳朵:“羅九川,別嚇唬她。”
我的注意力不由得集中到了兩隻耳朵上,邱沉的手有點涼,可我卻感覺有熱火透過他的指腹在燒我的臉,心神都不由得微微盪漾起來。
邱沉今天的表現可圈可點,而且,他當着那麼多人的搶先認了我做女友。羅九川說陸重七本來想當着衆人的面公開“我的身份”,眼下徹底沒戲了。
“嘁,這有什麼不好講的?你說陸家是不是風水不好?這麼多年也是邪了門了,姐夫在外頭養過那麼多女人,竟然一兒半女都沒給他生出來。冠霖哥也是,好不容易有孩子了,接連生了倆女兒。我聽說前年就懷了個兒子的,後來不知道怎麼突然流了。”
羅九川說得正起勁,邱如一突然從角落裡走了過來:“九川,你怎麼好在這種場合說這種話呢?”
人的眼睛裡藏着精氣神,邱如一的眼神死寂,就算她的妝容再精緻,也掩飾不住她從骨子裡滲透出來的憔悴。
羅九川被邱如一這麼一批評,頓感窘迫,他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姐,您彆氣,我剛纔在天台上玩瘋了,喝了不少酒,酒後失言呢。”
他說着輕輕拍了下自己的嘴巴:“瞧我,打過它了,誰叫它亂說話不是。”
這種舉動換做一般的人做會很猥瑣,但羅九川拍自己嘴巴的時候沒有絲毫的卑微氣,竟然一點都不讓人反感。
邱如一被他逗笑了,無奈地搖搖頭:“就你嘴貧。”
邱如一說着又走到角落裡坐下了,邱沉跟過去跟他說了幾句話,還寬慰似的抱了抱她,沒多大會兒又折回來牽住了我:“走吧,我送你回家。”
臨走前我回頭看了一眼,結果正好對上陸重七的目光,犀利幽深。跟我對視上時,他又微微細起了眼睛,我嚇得渾身一震趕緊轉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