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吭聲,因爲我不想放棄寰陽國際的工作,可同時我又不想跟邱沉異地分居。
如果跟我商量這件事的是邱伯清或者邱沉,我不會出現眼下的叛逆心理。因爲對象是老太太,我就忍不住搖頭了:“我想繼續上班。”
老太太猛地擡頭瞪住了我,眼神兇得像是一隻看到獵物的老虎。
我心頭一緊,咬緊牙齒撇頭看向了別處。
老太太忽然猛烈地咳起來,聽聲音恨不能把肺給咳出來似的。
我趕緊幫她倒了一杯溫開水,可老太太卻氣得不肯喝:“不像話!這是你對長輩說話應該有的態度嗎?我好好跟你商量,你擺臉給誰看!”
說到這裡,她擡起杯子就往地上砸去。
玻璃碎了一地,一塊碎片倏地滑到大門口,正好在一隻腳前停住。
邱沉回來了,看到客廳裡的情形後不由得皺起眉頭:“媽,怎麼一大早就動氣?”
他說着朝我遞來一個詢問的眼神,我只能苦澀地笑笑。
“還不是你娶的好媳婦!非要把我氣死!”老太太這話說得很嚴重,我不過是拒絕了辭職住回來的打算而已,而且我自問剛纔的語氣很好,不過是說完之後撇開了頭沒看她。
“媽!我本來想跟你說一聲她今天起不早的,結果早上走得急沒來得及說。因爲我昨晚睡不着,拉着她跟我聊到大半夜。”
“不是這個,我叫她辭職回來好好照顧你,瞧瞧她什麼態度!對,我現在老年癡呆了,不做癡呆就要做殺人犯!你們誰都可以騎到我頭上來。”老太太滿嘴的陰陽怪氣,聽得我特別難受。
邱沉皺着眉頭看了我一眼,我感覺他有點爲難,趕緊低頭認了錯:“媽,對不起,我錯了。”
老太太沒好氣地白了我一眼,朝邱沉招招手。
待邱沉走近,老太太拉住他的手讓他在身邊坐下:“公司裡不是早就安排好了讓別人忙嗎?你那麼一大早去哪裡了?”
邱沉微笑着說了句:“公司差點丟了,我不放心,還是親自回去看看比較好。媽,我餓了,先去吃點。”
他說罷拉着我進了廚房,親自幫我盛了一碗粥。
老太太從沙發上站起,回房前揚聲表達了不滿:“快吃午飯了,少吃點。”
“媽,九川請我跟可遇吃晚飯,所以我們晚上不在家吃。”
老太太不情願地應了一聲,又朝我丟來一個白眼,這纔回房。
我悶頭喝着粥,一想像跟老太太長期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情景就害怕,這種日子真不是人過的,不管我幹什麼,她都會挑刺吧。
一隻大手覆在了我的頭頂上,邱沉寵溺地揉了揉,聲音柔得像水:“讓你受委屈了,我們明天就搬出去住。”
“可她希望我們就住這裡,還希望我辭職回來。”一出聲,我竟然有點哽咽。
“不管她,她說什麼你聽着就好,回頭我來處理。”
我擡頭一看,邱沉的眼神很認真,似乎真的不準備把他媽媽的話放在心上。我暗暗鬆了一口氣,心情一下子變好了。
“她強勢了一輩子,臨到老栽了這麼一個大跟頭,她心裡哪能舒服?這幾天我爸最遭殃,一天到晚不知道要被她叨叨多久,這不,一大早就找藉口去公司了。”邱沉貌似輕鬆地笑笑,還把我嘴角的肉往上戳出一個笑容來。
看他不吃,我趕緊從他碗裡舀了一勺遞到他嘴邊。
他皺了下眉頭,還是就着我的手把那一勺粥吃進了嘴裡:“你自己吃,我其實不餓,待會兒就要吃午飯了,我到時候要是吃不下,又要被兩個老人家叨叨。”
我愣了下,心裡不由得一暖。
他知道我沒吃早飯,所以才故意藉口說餓了好陪我一起吃,還順便岔開了他媽媽揪着的話題。
我快吃完時,劉阿姨給我來電話了。
我看了邱沉一眼,他直接拿過我的空碗進了廚房:“我再給你盛點。”
他一走,我趕緊走到旁邊接通了電話:“阿姨。”
“小遇啊,我跟你爸商量好了,回老家的話離你太遠,你要是受個委屈,也找不到孃家人訴苦對不?所以我們準備就準在清秋苑的房子裡,就當幫你看門嘛!”
我爸肯定不同意,應該是劉阿姨想住下來的,但是我爸拗不過劉阿姨。
我笑了,對這個安排其實很滿意:“阿姨,你們儘管住,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噯!還有個事啊!女婿上午給我們安排的工作……我不是不滿意啊,我是無所謂了,收收錢挺好的。倒是你爸,倔得很,不肯做保安。你說做保安有什麼不好的?天天坐在那裡玩玩就能拿錢,他非要自個兒出去找工作,這不是閒得慌嗎?小遇,你能不能讓女婿幫他換一份工作?乾點要用力氣的……”
劉阿姨說了很多,我卻恍惚走了神。
我回頭看到邱沉又幫我盛了一點粥,正坐在餐桌邊凝眉看着我,下意識地走了過去。
就在他不明所以的時候,我低頭在他嘴巴上印下一吻。
“咳咳。”不遠處,忽然有人清咳一聲。
我擡頭一看,原來邱伯清回來了,頓時漲熱了臉,恨不得把臉埋進胸口。
劉阿姨還在那頭嘀咕,半天聽不到我出聲後,她忍不住“喂”了好幾聲。
餐桌這邊安靜得掉根針在地上都能聽到,所以劉阿姨的說話聲顯得特別突兀。
邱伯清並沒有走過來,而是直接進了書房。我稍稍鬆了口氣,一擡眼就看到邱沉在衝着我笑。
我羞惱地瞪了他一眼,可是一點威力都沒有。
他也不避諱,把我拉到他腿上坐下,笑着點了點我的臉頰:“我丈母孃打電話來了?”
他不等我解釋就把我的手機拿了過去,聽了一會兒後,他雲淡風輕地笑了笑:“媽,我知道了,您叫爸不用自己出去找,我重新給他安排一份就好。他才恢復沒多久,現在也不適合幹體力活……好,我明白了。”
“是不是劉阿姨讓你幫他們安排工作的?”我有點下不來臺,真不希望家裡人拖累邱沉。
邱沉沒承認,睜眼說瞎話道:“是我自己想給他們安排的。他們沒想着靠你養活,還準備自己找工作賺錢,已經很好了。我給他們安排的工作,他們沒要,你劉阿姨主動要了一份收銀員的工作,還給你爸要了一份當保安的工作。”
“邱沉,要是被人發現了,會不會丟你們家的臉?”
我不怕別人說我閒話,畢竟跟邱沉在一起後,我已經被說了太多閒話。我爸他們靠自己的勞動換取工資來養活自己,這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別多想,這有什麼好丟臉的?”邱沉並不在意這些,要不然他也不會選擇跟我結婚。
我抱住他的脖子,由衷地給了他一個擁抱:“我辭職回來吧。”
寰陽國際的工作經歷可以當成一種歷練,是金子總會發光,我回來一樣可以找到好工作。
早飯吃完後不到半小時就又要吃午飯了,我想起第一次假扮邱沉女友回來吃飯的情景,心裡其實還挺緊張的。
我的飯是邱沉盛的,他特地只幫我盛了一小口。
夾菜的時候,我特別小心,生怕筷子碰到碗碟發出聲響。邱沉知道我的顧慮,他自己夾菜盛湯的時候故意弄得叮噹響,好把老太太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他身上。
老太太對他的行爲雖然不滿,但到底沒捨得罵,只悶聲提醒了一句:“注意着點。”
可能看我一直沒怎麼夾菜,邱伯清忽然幫我夾了兩塊肉。
我受寵若驚地道了謝,可是看着面前碟子裡的紅燒肉,我有些憂慮。因爲我實在吃不下了,現在看到肉就覺得油膩。
可邱伯清夫婦正看着我,我總不能嫌棄公公的好心,只能硬着頭皮夾起一塊紅燒肉咬了一小口。
我嚼得特別慢,說實話,很好吃,但是我已經飽到想吐了。
斜裡忽然伸來一雙筷子,夾走了我碗裡的另一塊紅燒肉。
在我詫異地擡頭時,邱沉直接把那塊紅燒肉放進了嘴裡:“我覺得我爸給她夾的這兩塊肉特別香,我想吃。”
他說着又搶走了我筷子上的那塊肉,當着他爸媽的面把我吃過的紅燒肉塞進了嘴裡。
我看得傻了眼,老太太更是氣得直接放下了筷子:“不像話!盤子裡那麼多塊不夠你吃嗎?非吃她吃過的做什麼?”
邱沉把嘴裡的肉嚼碎了嚥下去後,才笑着跟老太太說道:“媽,這是夫妻間的情趣。”
我本來還對跟他爸媽相處挺沒信心的,眼下看到邱沉這麼給力,我心裡的那點擔憂全部消散了。
邱伯清又不自在地清咳了幾聲,主動發話道:“你們早點回新房去住,我年紀大了,看不進你們小年輕的膩歪。”
“不行!”老太太想阻止,被邱伯清瞪了一眼後便沒再說話……
這樣的和諧氣氛,被假新娘的到來打破了。彼時我們剛剛吃完午飯,我幫忙收拾完碗筷後便看到假新娘出現在了客廳裡。誰也不敢確認她就是丁悠然,不得不說,她整得特別成功,起碼看上去挺自然的。
看到她在跟邱沉說話,我猶豫着走了過去,她擡手衝我晃了晃算是打招呼,於是我便看到了她手上的那枚戒指,那枚本該屬於我的婚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