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妃沒在旁邊搶話,顧宜芳才覺得耳根子總算清靜了。
“周妃,你來說說,剛纔究竟是怎麼回事。”
周妃微怔,隨即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講了一遍,說起來平鋪直敘,沒半分塗油回醋。最後她道:“莊妃是背對着嘉芳儀,只看到她向後倒,臣妾就在惠妃的旁邊,與嘉芳儀面對面,將她的動作看得清清楚楚,她抓住惠妃的胳膊然後才又推了出去,這是臣妾親眼所見,沒有半點虛假。”
適才莊妃第一個跳出來指責惠妃推倒賈黛珍,致使其流產,只有一個周妃幫惠妃說話,莊妃話裡話外帶着周妃和惠妃一丘之貉,狼狽爲jian。
偏偏罵完了莊妃,就點周妃來講述案發經過,皇帝偏心可以偏的再明顯一些,直接嚎一嗓子:誰特麼說是惠妃整的,朕就弄死她——
這樣不是更省事?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之,這幾個妃子,除了莊妃魔魔障障,周妃整天就知道繡花之外,基本上腦袋還都是夠用的。
其實,不用在宮中打滾這許多年的,但凡長腦袋的都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向着惠妃的意圖明顯的有些侮辱別人的智商了。
皇后捂着後槽牙仰天長嘆,不明白皇帝是根本不在乎旁人是怎麼想的,還是智商已經不可避免地被謝氏賤婢給拉低了,真當別人是傻子?
事實上,不只衆妃對周妃主動站出來爲惠妃聲援,甚至不惜與莊妃撕破臉,連謝玖自己都有些驚訝。
姑且不說周妃是真的醉心刺繡,無意於後\宮爭寵,便是當時賈黛珍的動作迅雷不及掩耳,絕對是快準狠,就是周妃沒有挺身而出爲謝玖講話,她也怪不到周妃的頭上。
畢竟。賈黛珍是衝着她來的,就是要打她個措手不及。
可就是這樣,情勢一面倒的狀況下,周妃選擇站在她這一邊。又怎麼能不讓她心生感慨呢。
以前張妃也是在太后和皇后的夾攻下,爲她出頭,可轉眼就利用巫蠱之術來了個一箭雙鵰。
一時間,謝玖心裡情緒頗爲複雜。
聽完周妃說的,顧宜芳緩緩轉頭望向眉頭深瑣,一臉苦大仇深的朱德音。“皇后,事情是周妃說的這樣嗎?”
朱德音只覺得牙根一抽一抽地疼,特麼她能說不是嗎?
她離了大老遠,看見的就是賈氏那小賤婢和謝氏小賤婢拉扯中倒到了地上,周妃小賤婢站在對面或許看見了。有資格作證。她又有什麼權力說是還是不是,她是真沒看着啊。
可這個時候說沒看着,依皇帝的神經病定是認爲她是想嫁禍惠妃。
連賈氏使了個無敵大賤招,把孩子作沒了要拉惠妃下臺,皇帝都能腦補一出她與賈氏合謀設計惠妃。朱德音想像得到,她一句不是說出口,皇帝當場就能跟她翻臉。
現在,她無比想念窩在永樂宮養胎的秦妃。
秦妃在賢王府是便是寵極一時,無人可及。顧宜芳拿她當心肝寶貝似的,可秦妃不管怎麼受寵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對她也是恭敬有加。從來不因爲受寵就自以爲是,在她面前耀武揚威。
以前她只當秦妃那是理所應當的。
可如今冒出個無法無天的謝玖,張狂跋扈,把皇帝都給迷的七葷八素,連正常的思維能力都混亂了,她才知道當時的秦妃是有着多麼珍貴的品質。
秦妃也好。哪個妃嬪受寵,也沒像惠妃似的,皇帝明顯偏幫,動不動就拿出皇帝的架式來壓人。
謝玖心情複雜,朱德音心情更復雜。
“臣妾離的遠。沒有看清。”朱德音字斟句酌地說,不想在衆妃面前落了臉面,像莊妃似的嘴巴動動立馬黑白顛倒,衆妃嘴上沒說什麼,眼裡可帶出來了嘲諷的神色。
另一方面,她更不想因此開罪了神經病皇帝。
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寧得罪一屋子小人,也不得罪神經病。
“周妃爲人一向公正,事情又是當着她的面發生,臣妾覺得還是很有可信度的。”她捂着右半邊臉,聲音微微有些僵。“自賈氏被禁足,一直對惠妃不滿,近來許是風聞惠妃晉了位,心頭不忿,罵起人來越發似無忌憚。臣妾本想着勸解賈氏,解了心結也能好好養胎,誰知一見惠妃的面,還沒說上話,賈氏就發作起來,捧着個肚子就衝惠妃過去,臣妾及衆位姐妹也是怕一個不小心傷着她那肚子,才紛紛讓開。誰知道,眨眼間就發生這種事。”
謝玖驚訝地挑了挑眉,皇后的意思是借她的名頭打壓賈黛珍?
所謂的一代賢后,也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是讓賈黛珍也作的失去了耐心,如今孩子都作沒了,皇后更是連理都懶得理她了嗎?
顧宜芳冷冷地橫過一個眼神,令朱德音一下子就冷到了骨子裡。
“賈氏尊卑不分,皇后早有耳聞,怎麼不早做處置?你們一個個都給朕聽清楚了,別當懷了身子就當無法無天,誰都讓着你們,宮裡唯獨生孩子的女人不缺,沒了這個,總有下一個。再讓朕聽說發生類似這樣的事,直接降位份,抄三百遍宮規。”
顧宜芳擰着眉,眼神一抹譏誚劃過,聲音有些低沉:“賈氏即日起,降爲才人。皇后,可還滿意?”
他不是傻瓜,自然看出皇后的就是想借着賈黛珍侮辱惠妃的名頭,給賈氏一擊。皇后讓賈氏作的不輕,心裡有怨也正常,可他聽着想到賈氏可能罵謝玖些什麼難聽的話,他的火就止不住往上升。
賈氏有今時今日,可以說完全是她自己作的,要怪也只能怪她腦子不夠用,只會想些損招,對他是,對她自己也如是。
即便硬是要找個人怪,也是找她信錯了的柳妃,關謝玖什麼事?
把氣全撒謝玖身上,當她是好欺負的,任她隨便罵?
皇后既然想懲治賈氏,他就如了她的願,也好讓後\宮這些女人把眼睛擦亮些,看清楚哪些人可以惹,哪些人不能惹。也省得作出事兒來,再哭天搶地,怨天由人。
朱德音得償所願了,可她並不滿意,反而心頭沉甸甸的,都快憋屈死了。
降了賈氏的位份,完全是因爲她辱罵惠妃,皇帝看不得聽不得惠妃的半點兒不好,論打論罰的,全是在捧惠妃。
她也看明白了,惠妃今日在昭陽宮之所以敢在衆妃面前跟她那麼張狂,就是因爲有皇帝不管不顧地站在惠妃身前,替她出頭,替她擋。換成隨便宮裡哪一個,也早美的沒邊兒了。
本來帶謝玖來,是想讓賈黛珍擠兌擠兌,罵上幾句,她過過乾癮,誰知不僅沒讓她過上癮,反而胸口堵跟什麼似的。
連搭上孩子性命的賈黛珍都傷不到她分毫,謝氏小賤婢的生命力真是如同打不死的蟑螂一般強大。
顧宜芳抖袍袖起身,臉色陰沉的與外面明媚的陽光成絕對的反比。
“剩下的事情皇后處理吧,後\宮越發沒了章法,皇后還是要盡心管理纔是,你身子弱,如果真是承受不了,不妨多交些給惠妃爲你承擔。”他走向謝玖,眼神不由得上下掃了兩眼,“跟朕出來,朕有話對你說。”
衆妃一人一口血都夠淹死小皇帝的了。
這倆貨成天膩膩歪歪的,皇帝只差早朝沒帶着惠妃一起去了,還有話說?他也不怕話太多,磨破了嘴皮子!
還生孩子的女人多的是,不行另外一個,他敢不敢換一個人?
她們這成堆成捆地在這兒翹首以盼呢。
謝玖自然將整個屋子女人的神色變色都看在眼裡,可她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又怎麼會在乎讓她們親眼看看她到底是有多張狂。
她脣角勾起一抹淺笑,款款輕移蓮步,邁開那雙大長腿扭動腰枝,有股說不出的萬種風情。待跟上皇帝的腳步,她竟不顧大庭廣衆之下伸手勾住皇帝的胳膊,完全對身後此起彼伏的抽氣聲置之不理。
直到帝妃二人走遠,出了長秋宮的門,衆妃瞪着眼睛仍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
當着皇后的面,就敢跟皇帝勾勾搭搭,惠妃是嫌在昭陽宮打皇后的臉,打的還不夠響,藉着皇帝的巴掌再抽皇后嗎?
不一會兒,滿屋子抽氣聲總算是停了,硬生生換成了咬牙聲,咯吱吱作響。
莊妃手上抓着佛珠,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望向打着哈欠,眼睛霧煞煞的周妃道:“周姐姐便是抱着惠妃的大腿又能怎樣,能分得皇上的半分憐愛嗎?惠妃善妒,容不得旁人覬覦皇上半分,這不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嗎?”
周妃擦了擦眼角的淚珠,平靜地道:“我與莊妹妹本就是志不和道不同,你看重的,未必我也看重。更何況,方纔我說的都是實話,賈氏的確是故意摔的。一個爲了陷害別人能犧牲自己孩子的女人,我爲什麼要幫她撒謊?再者,莊妹妹剛纔不也說看花了眼,事實就是我說的那樣嗎?”
她笑,“怎麼皇上一走,你又變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