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靜了靜，火塘裡炸出了一朵火花，發出了啪的一聲。
成五爺搖了搖頭，有些不可置信的道：“大王子，又是如何知道的？”
戎人所佔的地域極大，但他們喜歡追逐草地而居，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並不喜歡固定於一處用泥石圍成的城市，所以建成的城市很少，南院大王所轄的區域比宋國小不了多少，但是正經算起來的城市不超過十個。
王帳所在的上京城是所有城市裡面最大的，但是離阿耶城也是最遠的，對阿耶城的轄制自然就最鬆。
靠着武勇和收拾不聽話部落之時的手段，大王子這兩年聲名鶴起，但是主要活動地點還是在中京之北。
而如果那些商隊真是屬於耶律齊的，一定是耶律齊最大的秘密，他們這些人都不知道，遠在千里之外的大王子卻知道？
“莫不是，那大王子找的藉口吧？”想了想，成五爺問道。
齊爺搖搖頭道：“不像，給我遞消息的是耶律齊府上的舞姬，當時她正好被耶律齊召去伺候貴人，正巧聽到了大堂裡面的聲音，她說，她偷偷看了下，那大王子好像是丟出了證據，耶律齊的臉色很不好。”
“如此？”成五爺拍了下大腿道：“要是真的，這耶律齊就其心可誅了，我得趕緊回去告訴文將軍！”
要是耶律齊連商隊都能控制，那麼在宋國肯定有探子，到時候給武城來個裡應外合……
“嗯，你是不能久待，我瞅着，要不是想等你的貨，洪爺和擼大人也會走，不過他們也等不了幾日了，估摸着你再不來，他們這兩日也就走了。”
齊爺聲音頓了一下，低聲道：“我覺得，不管是不是真有這事，大王子肯定是想找耶律齊麻煩的。”
要不爲什麼說高價賣些爛貨給他？
成五爺沉吟了一下，冷笑道：“如果是這樣，倒是好事。”
耶律齊那人，手都可以伸到晉州城去，他可不認爲耶律齊是隻想賺錢。
現在，讓他們內鬥最好。
“這是他們戎人內部的事，但是說實話，我不希望阿耶城亂起來。”齊爺嘆氣道。
“要不，你乾脆跟我一起回去？”成五爺道：“先頭擼大人說，他們明年未必會來，就是說他們自己都不看好這裡，那你待着也是危險，跟我一起走吧。”
齊爺苦笑着搖搖頭：“我兒子看中了一個戎人姑娘，這不，現在都要成親了，他肯定不會走的，他不走，我又如何能走？”
“戎人姑娘？”成五爺驚訝的道。
“是啊，要不，我也不會託人讓你帶物件過來，還不乾脆帶他回去成親啊。”齊爺嘆道：“也是孽緣，我兒子去草原上收皮子，結果遇見了野狼羣，被那姑娘救了，就一心說要娶她，我怎麼勸都沒用。”
“喲，這可是救命之恩啊，哪家的姑娘？”成五爺笑道。
“往北走，拿圖族的，說是族長的小閨女。”齊爺搖搖頭，想起了什麼又笑道：“姑娘倒是個活波的，也是喜歡我兒子，說願意按照咱們宋人的規矩來，她嫁到城裡來，還說，家裡陪嫁的那一千匹馬和牛羊什麼，也可以先放在族裡養着。”
戎人不用貨幣，計算財富都是以奴隸和牲口數量計算，還有就是身上掛着的那些蜜蠟瑪瑙青金石。
而且，他們的財產，兒子們要搶，女兒卻是可以得到一份極其豐厚的嫁妝，分得的奴隸牲口都會帶入嫁入的部落。
所以，在戎國裡，女人的地位很高（奴隸不算），有時候大部落的女兒嫁入小部落，可以一下提高整個部落的實力，當然，那個女人也能掌握這個部落的實權。
而一千匹馬……
那就至少是個中等部落族長的女兒了。
成五爺由衷的道：“恭喜了。”
有這樣的靠山，齊爺也的確不用着急走了。
不管耶律齊還是大王子，總要顧忌點這媳婦家的面子。
這樣一想，成五爺也放鬆下來，道：“如此，我現在就去洪爺那，趕緊將貨給定下，對了，你也找人將你家的東西拿走，還有我要的貨準備好了嘛？”
“都準備好了，你先去洪爺那。”齊爺揮揮手道。
成五爺起身的時候看了看謝珏。
見謝珏並沒有動，想想他帶的都是絲綢，那些樣品擼大人也已經拿過去了，的確沒有必要再去洪爺來。
便對謝珏道了聲你先歇息，明喊你。
聽得謝珏笑應了一聲好，成五爺走到門外，才猛的意識到，謝珏不跟他去，並不是因爲樣品都送過去了。
而是，不跟他搶貨的意思！
這是讓他先去看看洪爺那的貨，先盡着他先挑，謝珏他再買剩下的。
意思到這點，成五爺的心微微一暖，大邁步的走了。
齊爺送了成五爺出去，轉頭回來給謝珏倒了一杯熱水，笑道：“兄弟，你那些濰綢，能勻點給我不？”
那些絲綢可比晉州城商隊和成五爺帶過來的好，一定能討媳婦喜歡，到時候兒子那一些作爲禮物送給媳婦還有媳婦的孃家人，也是他們家的臉面。
“齊爺客氣了。”謝珏笑道：“都是自家人，不說兩家話，這都是我自家織坊出來的，齊爺喜歡，儘管去挑，當我送給小兄弟成親的賀禮。”
“這哪裡好意思呢。”齊爺笑道：“這樣，我用皮子跟你換！”
他在阿耶城最主要的生意可不是這客棧酒店，而是到戎人腹地裡去收各種皮子，那些貨大多都會供應給成五爺。
不過，今年因爲和那姑娘的親事，兒子收回來的好貨比往年都多，倒是可以分些跟謝珏交易。
謝珏也不在推辭，只是笑道：“如此，那這樣，五匹算在下的賀禮，其餘的，齊爺，我倒是想收些好馬，不知道齊爺可有門路？”
齊爺眉頭一挑：“這話可不能說，戎人這邊可是嚴禁賣馬給宋人的！”
北戎和宋國打了這麼多年，北戎缺鐵器，宋國缺馬，所以，這兩樣都是嚴禁向對方輸出的。
一旦發現，那可是殺頭的大罪。
謝珏笑了笑道：“這事自然不能連累齊爺，只不過，我這千里迢迢的來，圖得也不過是一個利字，齊爺，在京城，一匹好馬可是賣到百貫以上。”
百貫！
齊爺的眉頭再度一挑。
戎人是以貨易貨，像謝珏的這些濰綢，一匹便能換一匹普通馬，兩匹能換一上等匹良馬，就算以五貫一匹濰綢的成本計算，這都是十倍的利潤！
媳婦那，光陪嫁就是一千匹成年馬，其中一半還是母馬，等明年開春，小馬駒一下……
看着齊爺眼中閃動的神色，謝珏淡淡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