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屬下來扶就好。”唐冰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了趙皓,不待兩人說話,便強行扭着趙皓的胳膊往旁邊書房帶。
“小唐,他有傷。”蘇月跟在後面叫了一聲。
“姑娘放心,趙將軍勇武,剛纔可是從後花園翻牆進來的。”唐冰沒好氣的道。
“那你也小心些,白露,快去請孔大夫。”蘇月帶了些着急的道。
瞅着蘇月是跟着往書房走,趙皓倒也不掙扎,由着唐冰半架着自己送進了書房,然後在軟榻上坐下。
蘇月隔着軟榻的小桌在他對面坐下,臉上依然帶着擔心之色的看着他。
趙皓不覺勾了脣角,柔聲道:“你放心,都是皮外傷,並不礙事。”
說着,視線便往蘇月的手上看去。
那一日,他和北戎中院大王剛剛打完一場激烈的遭遇戰,因爲失血過多,人在半昏迷狀態之中突然感覺到了一股子刺痛,還聽到了蘇月的慘叫聲。
雖然是一晃而過,但是他知道,蘇月出事了。
他不顧身上的傷連夜追擊中院大王,逼得中院大王以血誓提出了停戰協議後,便帶着人回到邊城,隨後便往京城趕。
果然,昨天晚上謝珏偷偷過河到他的軍營裡說了,她差點被皇后和麗妃……
只是到底傷得如何,謝珏並沒有說。
記得,當時感覺到刺痛的地方是手指。
看着趙皓盯着自己的手,蘇月也低頭看去,然後將手放在了小桌上道:“已經好了。”
十指連心,當時夾棍夾緊之時真是痛徹心扉,不過夾棍之刑本就是要利用這種逐漸增加的疼痛讓人屈服,所以並不會一開始就緊到連骨頭都斷掉的程度,最開始的那兩夾只不過是皮外傷而已。
在孔邈的將好藥不要錢的(孔邈:反正不是我的錢)用上以後,那些皮外傷好的倒也非常快,現在已經消腫收口,只有幾道淡紅的痕跡。
趙皓看着那幾道痕跡卻是心頭都跳了一下。
看蘇月面色這般紅潤,定然是這些時日都好生養着,可就這般養着,這手指上還有這樣的傷痕,可想而知當初傷得多厲害。
要不,也不會讓千里之外的他,都感覺得到疼痛!
輕吸了一口氣,趙皓道:“蘇姑娘,謝珏不適合你,你若不願意,皓可帶你走。”
若是說謝珏是那個大海商,是那個隨時可以帶着她出海避開宋國那些危難的大海商,他……
也就認了。
可是謝珏居然是先太子之子!
別看現在皇帝給他封了個賢王,好像還挺信任他一般。
可,現在的朝廷上大半的官員都得利於先太子倒臺,對先太子一脈本就心懷忌諱,如今皇帝還想讓他去查蔡炳叛國大案。
這案子,本是他想讓朝廷的水攪渾,然後重新安置自己的人或者是結交一些不會再給邊軍下絆子的人,再或者更深一層是想讓康王掉坑裡,再無做皇帝的可能所設下的局。
現在皇帝卻是讓謝珏跳了下去!
這案子,謝珏不接……皇帝一定會逼着謝珏接,而一旦接下,謝珏就成了大半個朝廷官員的敵人,再加上原來對先太子忌諱之人……
謝珏立時會四面樹敵。
就算他和常柏成還有皇帝支持又怎樣?
他是邊關將領,那些朝臣說一句邊關不能無人,他就得回去邊關,何況,就算那些朝臣不說,有耶律鴻基在關外盯着,他也沒辦法在京城久待。
而常柏成和皇帝……
只要那些朝臣拿出什麼政令庶務說事,那兩人就一臉懵逼,什麼忙都幫不上了。
何況,現在還有個不知道從什麼年紀重生而來的君九翊在後面虎視眈眈。
到時候謝珏自顧不暇,又如何能顧得上蘇月?
而且,謝珏好歹是賢王,皇族血脈,只要先太子昭雪,他也不再做什麼蠢事,那麼這親王之位是能保住的。
可蘇月不一樣,就算有皇帝賜婚,蘇月有了這個王妃位置,但是後宅的陰私男人們壓根不會懂,那些女眷多的是法子讓她難堪讓她難受。
上輩子,她不也是康王妃嘛?可按照容蓉說的那些事,她的日子可一點都不輕鬆。
何況,上輩子康王在北戎人南下之前都是一副閒散親王連太子都交好的面孔。
就算這些都不說,那傢伙可是賢王!
就算皇帝不提,這京城可多的是人想給賢王配側妃送女人,到時候,蘇月如何受得了?
用腳想,這婚事都不會讓蘇月幸福。
而君九翊是重生而來,自然也知道蘇月對皇帝的意義,今日君九翊能對他如此試探,肯定也不會放過蘇月。
現在他不能也不願意跟蘇月繞彎子,以蘇月的性子,他能想到的,蘇月自然也能想到謝珏稱爲賢王之後她將面臨着什麼,只要蘇月說一聲不願意,他便帶着她殺出去。
什麼賢王康王國家的,他都不會管。
什麼鎮國公還有身上的責任他也不會管。
只要蘇月能擺脫這一切,不再成爲任何人的棋子和砝碼,只要她能幸福平安。
他便是拋棄一切,揹負上萬載罵名,他也會帶她走。
蘇月看着趙皓,看着趙皓說出那句話的時候,那瞬間如同烈焰燃燒的眼睛。
那眼神,就如同那時候,他從千軍萬馬裡殺進京城,策馬上了城牆,然後立馬在她身前,彎腰問她守還是走之時一模一樣。
她說走,他便護着她拋棄一切的逃出去,她說守,他便守護她到最後一刻。
他是宋國戰神啊,若是那時候他不回京城,而是在外面去收攏那些殘留宋軍,就算京城破了,他也能拉起一支戰鬥力不弱的部隊。
那個時候,北戎軍隊是直線切入宋國境內,後面的補給並沒有跟上,佔領的宋國國土也是呈現直線的狹長地帶,而一旦京城被破,她會燒了京城,不會讓京城成爲北戎軍的補給地,那時候,整個宋國也會因爲京城之事而起同仇敵愾之氣。
趙皓拉起的軍隊一定能對北戎人造成極大的傷害,說不定不需要多久他就能和謝珏匯合……
他的人生,本不應該是在京城和她一起消亡。
可是,他卻回了京城,問她,是走是守。
許是這些天喝多了那些讓她放鬆安睡的藥,看着他,看着他雖然年歲小了九歲,但是透露出來的堅毅亦是一模一樣的臉,蘇月的眼眶不覺紅了,幾乎下意識的,蘇月哽咽道:“對不起阿皓,對不起。”
趙皓猛得一怔,低聲道:“爲何說對不起?”
“你本不應該死在那,你不應該回京城,你……”帶了激痛的說了兩句後,蘇月猛的捂住了嘴。
趙皓先是一震,隨後臉上慢慢的浮現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再隨後,那神情又沉澱下去,滿是酸澀苦痛之意。
輕輕的,輕輕的道:“你也是嘛?你記得,京城被圍嘛?”
蘇月一驚,倏然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