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如何做?”容世子揉了下眼睛,輕聲問道。
他在邊軍待了這麼些時日,雖然也不算餓着,但是邊軍的辛苦他多少是知道的。
這一次,是趙皓有先見之明,先弄了那麼些軍糧,再又搶了一筆糧食,纔算是保住了邊軍。
可這不是長久之計。
不說趙皓這次重傷之下身體能恢復到什麼程度,就北戎人那勢頭,只怕未來幾年邊關都不穩,而現在鎮國公已經死了,趙皓肯定無法再像去年那般自己去籌糧。
而這種事再來一次,邊軍就完蛋了。
邊軍完蛋,那麼宋國也就完蛋了。
趙皓輕吸了口氣,等力氣上來了些,沉聲道:“此案重大,我本想自己來查案,可……如今只怕要等上幾日才行,只我不出面,朝堂之上的人我也信不過,今兒早上,我已經派人去跟皇上說了,想讓康王帶頭,坐鎮查案。”
“康王?”榮國公不覺驚訝道。
“是。”趙皓微微點頭:“昨日,我在皇宮中見到了康王,康王雖然年少,但是看上去少年老成,也是個有想法之人,皇上說,京城糧荒之時,是康王帶着糧食前來解了糧危,亦是康王建議分一半糧食給我邊軍,想來,他應該是個明白事理之人,應該知道,邊軍之存亡可是關係到整個大宋皇朝,應該不會存私舞弊。”
輕閉了下眼,像是再度積攢一些力氣,趙皓睜開眼之時,眼底掠過一絲狠戾,淡聲道:“若是他徇私舞弊,爲了私心包庇那些人,那麼,我趙皓也不會放過他。”
榮國公心頭不覺猛跳了一下。
趙皓這次立下如此大功,鎮國公的失敗又完全被扭轉過來,皇帝只會對他越來越信任和倚重。
這種時候,要是案子辦得不合趙皓的意,那麼以趙皓這個衝動勁,少不得便會在皇帝那說些什麼。
而要讓趙皓滿意,康王勢必就要得罪那大半個朝堂之人,若是查出來便殺掉倒也罷了,但是以皇帝那軟弱性子斷然是做不了這種事的,而那些文官,一旦給他們喘息之機,便會各種理由和忽悠出來,說不定最後皇帝就不了了之。
那麼,康王便等於得罪了所有人。
兩邊不討好,這事可是萬萬做不得的。
可趙皓說,他已經給皇帝遞了話去,先頭朝堂之上,洪尚書那意思也是想讓皇帝指定一個皇族之人來頂鍋,要是皇帝糊塗之下直接指定了康王可就麻煩了。
不行,我得趕緊進宮,去找皇帝說道說道,這親王不還有一個嘛?
而且還是已經成年了的!
心念一定,榮國公便對趙皓道:“賢侄說的是,這樣,我看賢侄身子也不好,先好生休息休息,我便不打攪你了。”
趙皓微微撐起了一些身體,對榮國公作勢施了一禮,道:“容叔叔,您與我父相交甚深,這次我父被冤,實在是……萬望容叔叔……”
“你躺下,躺下!”榮國公連聲打斷了他的話,本還想說幾句,卻聽得腳步聲急促,一個侍衛從外面直接衝了進來。
先是看了榮國公和容世子一眼,將手中的帖子遞給了老劉,對趙皓道:“將軍,榮國公府送來了帖子,說是容世子十一日成親,明日下大定,邀請將軍觀禮。”
“明日?”趙皓一愣,扭頭看向了容世子。
容世子亦是滿臉呆愣,扭頭看向了他爹。
榮國公臉上也掠過愣怔之色,不過被屋子裡幾人看過來,又馬上沉下心來道:“你年紀也不小了,這事不好拖,這樣,我先回去,你好生陪一下將軍。”
說着,也不等趙皓和容世子說話,便轉身而走。
老劉趕緊的追了上去,引了榮國公往外頭走。
“草!”榮國公還剛出房門,容世子便怒罵出聲。
“被設計了?”趙皓手撐在了牀上,半坐起來身子。
“你別動。”容世子趕緊上前想去扶他。
“我沒那麼嬌嫩。”趙皓笑了一下,推開他的手靠着牀頭坐好,淡聲道:“明日就下大定?”
“一定是我母親做的蠢事!”容世子恨聲道:“這真是,府裡可什麼東西都沒有準備呢!”
昨日聽說已經和陳家定了時間之時,雖是有些不悅,但是畢竟是打小定親的,他也是接受了這個現實,可後來聽說日期便是這個月的十一日,他便有日了狗的感覺了。
現在居然說是明日大定……
他也是在戰場上衝殺過,在生死邊緣走過,而且跟着趙皓混過一年多的,這裡面的彎彎道道如果不明白?
這是指望着他弄不齊全那些東西,好讓外頭人指着他的鼻子罵,陳家便能脫乾淨,那陳家小姐反而能博人同情!
自家母親日日說着心疼自己,可這般一個疼愛法,他可真心受不住。
“什麼都沒準備?”趙皓不覺微挑了下眉。
這意思是說,容老太君並不喜歡陳家,所以壓根就沒動心思,也沒想過要早日娶陳家小姐進門。
“哎,我過兩日再來看你,我得先去弄點東西。”容世子嘆了口氣道:“你好生休息吧,瞅你這樣子,現在也什麼都做不了,不如養好了,再跟那幫狗孃養的鬥。”
“等等。”趙皓卻是喚住了他道:“如今你能往哪去弄大雁?”
旁的不說,若是一對大雁都拿不出,那容世子這臉可就丟到姥姥家去了。
“瀉湖,這個時候也就那有了。”容世子帶了厭惡之色道。
“趙申。”趙皓對外喚了一聲,等趙申進來後道:“帶上一百人,跟着容世子去瀉湖。”
“打個大雁哪用得了這麼多人?”容世子笑了一聲,話音剛落瞅着趙皓那沉斂下去的神色,聲音又沉了下去,帶了一絲顫抖的道:“你意思是……”
他在京城被人當做紈絝那麼多年,走狗獵雁之事可沒少做,這個時候,有大雁的只有瀉湖,而瀉湖在這個時候是水淺草深多沼澤,最是危險之時。
“如今是多事之秋,防範點總沒錯。”趙皓淡淡的道:“你父親和母親是鐵了心的想跟陳家合作,可是你卻跟蘇姑娘卻是捆在一起的,你覺得……”
微挑了下眉,趙皓沒有說下去。
不過後面的意思,容世子卻是很清楚的。
他和蘇月合作售賣月茶,在京城並不算機密,多少也會有些人知道,只是旁人都不知道月茶的利潤究竟有多大而已。
他回來之後,他手下在茶莊的管事便給他報了賬,從去年他走之後到現在,他分到手的月茶銷售淨利潤已經有近百萬貫,比榮國公府三年的收益都多,如此豐厚的利潤旁人是萬萬想不到,而他也是萬萬不會放棄的。
何況,想想賢王就是謝珏,就是那個他一見面便不自覺用了敬語的男人,他也很是服氣。
當然,這些事他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包括容蓉和容老太君都沒有說過,榮國公和榮國公夫人更是不知道。
但是,這並不表明他們以後便不知道。
現如今,只爲了他和蘇月合作賣茶便能如此算計他,那麼以後呢?
“將軍。”門外又進來了一個侍衛,也不避諱容世子,直接道:“有人送了一對大雁,和齊整的八禮過來。”
容世子心頭一跳,出聲問道:“誰,是誰?”
“你甭管是誰。”趙皓輕笑了一下,道:“晚上你再將東西帶回去,就說是我的人幫你打的大雁,八禮是找一個準備回來娶親的兄弟先借的,明下了定後,便住到我這裡來,成親前再回去。”
這些東西肯定是謝珏準備的,想來謝珏那也收到了帖子,所以馬上得了和他一樣的判斷。
容世子輕吸了一口氣,低聲道:“你是覺得,有人就因爲我和蘇姑娘一起賣月茶,便不想我和陳家結親,寧願的命?可是,下大定的日期,應該是我母親做的……”
而能影響到他母親的人可沒有幾個。
趙皓看着容世子,眼中帶了一絲憐憫之意的道:“我並沒有這麼說,只不過是,防人之心不可無而已,容榆,你可有想過,陳家那位小姐並不願意嫁給你?”
“什麼?”容世子驚訝道。
“去年我有派人往蜀州收糧,我那手下,在成都府聽說過一些事。”趙皓接過侍衛送進來的藥碗,一口將藥湯喝下,抹了一下脣邊道:“他說,陳家大小姐隔上幾日便會去成都府郊外的一個宅子,那宅子是一個號稱極貴之公子所居住之地,而陳家大小姐跟那位貴公子的關係極好,說是青梅竹馬同進同出,而成都府裡的人都認爲,陳家大小姐日後會嫁給那位貴公子。”
“你是說……康王!”容世子一個字一個字的道。
趙皓搖搖頭道:“也許只是那陳家小姐的一廂情願。”
至少,在現在這個時候,康王是不會娶陳家小姐的,也不會爲了陳家小姐而冒同時得罪榮國公府和陳家的風險。
其實,按照現在的形式,便是那陳家大小姐都不一定敢要容世子的命,但是想想上輩子容世子的下場,他卻無法坐視不管。
上輩子他們是陌生人,可是這輩子,容世子是他一起戰鬥着的兄弟。
容世子低垂着眼簾想了許久之後,低低的笑了起來,道:“是了,我母親一直非常喜歡那位陳家大小姐,若是那位小姐說大定的日期要定於明日,我母親定然不會拒絕。”
趙皓對趙申道:“去,帶人去瀉湖,小心一些,看能抓到人嘛,若是不能,便造下聲勢。”
等趙申出去後,趙皓對容世子道:“不管如何,總歸是安全爲上,小心一些總沒錯,你這幾日便在我這裡,想來這幾日,朝堂之上會很熱鬧,你也好躲開那些麻煩。”
“好兄弟!”容世子感激的看向了趙皓,輕聲道:“你放心,我知道好歹,也知道應該怎麼做,你選擇誰,我就選擇誰。”
他可不傻,也能猜到自己父親急匆匆的跑走是去幹嘛。
而趙皓在父親走後,說話的聲音也大了一些。
但是,也就是稍微大了一點而已。
趙皓的身體應該是非常不好,否則,就不會讓他來鎮國公府避開危險,而是直接設套,去引出那些人,然後直接揭露他們了。
而另外那個人之所以也不去設套,是因爲他也沒空,他要全力應對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