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公府和陳家這門親事鬧劇,以京兆府說衙門關門了,人暫時收押案子次日再審爲結尾,再次壟斷了當晚京城的夜談內容。
次日天還未亮,謝珏便出門了,巳時剛過,容蓉和安三到了蘇府。
昨日晚上有些興奮(想着陳琉璃那下場好解氣),蘇月睡的有些晚,早上便起得有些晚,容蓉和安三到的時候,她還剛起來,洗漱好了後,看着天氣好,在院子裡用早膳。
門頭得了謝珏走前的吩咐,若是容蓉和安三來了,便直接讓她們進去,所以蘇月知道兩人來的時候,那兩人便已經進了院子。
看着蘇月鬆挽着長髮,坐在院子裡的石桌邊,手中拿着一塊看着就很美味的鬆糕。
容蓉毫不猶豫的衝上去,坐在了她的旁邊,對薄荷道:“再添雙筷子,姑娘我餓死了!”
“她……”蘇月將鬆糕塞嘴裡,手指指着容蓉,衝着安三問:“這是?”
榮國公府都不給她早飯吃了嗎?
還有,你們兩一起來,你也不給她早飯吃嘛?
“別理她,都吃兩頓了。”安三施施然的走到石桌邊,在蘇月對面坐下後,看了下那石桌上擺放的早膳,對薄荷道:“給我也來副碗筷。”
這特麼的就是皇族待遇,有錢人的壕嘛!
就這麼一個石桌,居然擺放了二十多款式樣不同的早膳,燒麥包子蒸糕,牛百葉粉團肉蒸排骨……
每一樣都只有一口的量,但是那色澤外形和香味,卻是比皇宮裡的御膳都誘人好吧!
不說這花的錢,就這心思,滿京城都吃不到第二份!
榮國公府和常寧伯府都是有錢的主,可也就老太君和夫人有個小廚房,她們這些姑娘可沒有誰能想吃啥就吃啥!
蘇月瞅着兩人抽了抽脣角,對白露道:“多去拿點過來。”
白露笑着應了一聲,跟着薄荷去了廚房,不多時,便用托盤端了十幾個小碟子過來。
容蓉和安三也不客氣,跟蘇月一起將那些精緻到入口既化的點心吃完後,便跟着蘇月在院子裡走了兩圈後,再進了正屋裡蘇月這邊的暖閣。
白露送了茶葉和熱水進來,便招呼了容蓉和安三的丫鬟出去,讓三人單獨說話。
蘇月給兩人泡了消食提神的茶,送了一碗到容蓉面前,笑道:“說吧。”
昨天謝珏就說了容蓉會來找她,而看容蓉吃東西的那個高興勁,應該不會是壞事。
“嘿嘿!”容蓉笑了兩聲,卻沒有說話。
蘇月便向安三看去。
“別看我,我也不知道,這瘋丫頭一大早的便到了我那,拖着我就往你這裡走,我問她什麼個情況,她只說要跟你一起說。”安三自己拿過另外一碗茶,悠悠然的道。
“到底怎樣?”蘇月瞪容蓉。
容蓉呵呵笑了幾聲,道:“讓我想想,從哪說起,啊,這事啊,得從昨們走了之後說起。”
這下安三也開始瞪她。
誰不知道你要說的是我們走後發生的事!
容蓉左右看看,訕笑兩聲後正了臉色道:“昨們走後,我父親很是惱火,都跟我祖母吵起來了,祖母氣得是大罵我父親,正在這時候啊,有人送了一個人進來,說那個人是陳涵明的姨娘,那個假貨的親生母親,只不過,那人被推到祖母面前的時候,祖母卻是叫出了她的名字,祖母叫她斂秋。”
見蘇月和安三的臉色一變,容蓉接道:“祖母認得那人,因爲,那個秋姨娘,便是王氏以前的陪嫁丫頭!”
蘇月和安三對視了一眼,道:“然後呢,你別賣關子了,一口氣說完!”
王氏……容蓉說的應該就是榮國公夫人。
“好吧,我直接說。”容蓉道:“當初王氏嫁入榮國公府之時,一共帶了四個陪嫁丫頭,其中有兩個,在我哥哥出生前後便不見了,王氏說是放她們出去,回去王家配了人家,其實壓根不是,那兩人,一個便是秋姨娘,從榮國公府出去後便去了陳家,一個在我哥哥出生的那天,便死了!”
清了下嗓子,容蓉臉上浮起了譏諷之意,冷聲道:“這故事說起來可有點長,當初我祖父相中王家,是因爲王家子嗣繁茂,不光兒子多,女兒也多,只是,我榮國公府自然是要娶嫡女爲妻的,所以當時跟王家定的是嫡長女,而王氏,其實是次女,在長女說給榮國公府後,便跟陳家定了親,那王氏,跟陳涵明可是隔了兩層的姨表兄妹,打小一起青梅竹馬的長大,情誼可不同一般。”
“也是替嫁?”安三沉聲問道。
容蓉點點頭道:“是,只不過,當初是因爲那嫡長女突然得了急病而死,那時候王家外放,在任地上也不知道惹了什麼病,一下子死了三個兒子兩個女兒,那嫡長女便是那時候病死的,而王家想借着榮國公府的勢力回京,可不想斷了榮國公府這門親事,便隱瞞下來嫡長女和兒子的死訊,只將這王氏當做嫡長女,嫁給了榮國公府。”
“如此。”安三點點頭:“你繼續說。”
這種姐死後親妹代嫁,只要榮國公府不在意,也不算大惡,容蓉想說的,並不是此事。
“那王氏在嫁入榮國公府前,其實已經和陳涵明有了私情,但是又捨不得榮國公夫人的富貴和地位,明明已經懷有身孕,卻還是進了榮國公府。”容蓉臉上冷譏之色更甚的道:“新婚之夜,我父親喝醉了,那王氏便讓自己的陪嫁丫頭陪了父親,並且拿了那丫頭的血帕當做自己喜帕,將祖母給糊弄了過去,只是就那一夜,那丫頭便有了身孕,正巧兩個月後父親因事離開京城,出去了幾個月,王氏便將那丫頭給藏了起來,然後說自己肚子裡的是我父親的孩子!”
拿起茶碗猛喝了一口水,容蓉帶了恨怒之氣的道:“王氏那孩子比我哥哥大上半個多月,王氏怕我祖母發覺不對,便給那丫頭下了催產藥,硬生生的讓那丫頭在她生產那日同時生了下來,然後馬上將孩子給交換了過來,讓那個斂秋帶着她兒子離開榮國公府前往陳涵明那,而那個丫鬟,則是血崩而死!對了,我們容家的孩子身上都會有一個特殊的胎記,否則,那王氏只怕就會殺了我哥哥,而將自己的野種當做榮國公世子!”
“這就難怪了。”蘇月輕嘆了一聲道。
難怪上輩子容世子那麼容易就死了,而且還逼着容蓉嫁入陳家!
“那,陳夫人,還有這門親事?”安三問道。
“王氏生下孩子後不久,那陳涵明便高中,而且還做了先帝的中書舍人,王家捨不得這門親事,便故技重施,將陳夫人當做和陳涵明定親的嫡次女,嫁給了陳涵明。”容蓉冷笑道:“可憐那陳夫人一點都不知道陳涵明和王氏的姦情,也不知道在她嫁過去之前就號稱是通房丫頭所生的陳公子便是王氏的兒子。”
“等等,那陳夫人不是王氏的妹妹嘛?她不認得姐姐的陪嫁丫頭?”蘇月問道。
按說隔了這麼多年容老太君都能一眼認出,那一起生活過之人能不知道?
容蓉嗤笑了一聲道:“因爲,那位陳夫人本也是庶女,本是王氏父親外室的女兒,那時候王家的兒子和女兒連番病死,家中再無年紀對的上的女兒,只能將那外室的女兒接回來充數,嫁給了陳涵明,所以,那一位還真不知道秋姨娘便是王氏的丫頭,一直以爲秋姨娘是陳涵明的通房丫頭。”
想想那位陳夫人在商丘做的那種事,蘇月心裡點點頭。
“在得知陳夫人生了個女兒後,王氏便起了心思,瞞着祖母忽悠了父親定下了兩家的親事。”容蓉冷聲道:“那時候陳涵明的位置並不高,家中也窮,當時王氏只怕便想着,利用這門婚事,到時候用重聘給陳家送錢,好讓自己兒子過得好,而今年,那秋姨娘跟着陳涵明回來後,卻是找到了王氏,威脅她說,榮國公世子要娶的,不是陳琉璃,而應該是她的女兒,如果王氏不配合,那麼便將這些事都宣揚出去。”
“只是當時容世子還沒有回京,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所以王氏便將這事給敷衍過去了是嘛?”安三沉聲道。
“是。”容蓉點頭道:“王氏壓根就不關心我哥哥的死活,而且,她當時已經開始打我的主意,所以並沒有把秋姨娘的話放在心上,等陳家女眷入京之後,對陳夫人也是說,等我哥回來再說。”
“可容世子回來了。”蘇月慢慢的道:“而且,還冒出了個賢王。”
“賢王的事她不在乎,也從來不關心,要不也不會鬧出那笑話。”容蓉對蘇月笑了一下道:“但是我哥哥回來了,她卻沒有辦法再敷衍秋姨娘,這個時候,陳夫人和陳琉璃送上門來,要求馬上成親,以成就容陳兩家的聯盟,而且,陳琉璃還提出了幾個條件,每一個都是讓榮國公府慌亂,從而有機可乘的。”
“所以,王氏便同意了?”安三有些不可思議的道。
便是這事能成,一旦讓容老太君發覺被換人了,那王氏可也討不了好,再加上以前容老太君便關過王氏,一旦讓容老太君將前後的事聯繫起來,只怕關死王氏都可能。
王氏會願意爲了秋姨娘冒這個險?
“因爲,陳夫人和陳琉璃帶給她的信息是,康王繼承皇位是板上釘釘的事,而陳家作爲第一功臣自然少不了好處。”容蓉神色黑沉下來,帶了極度的憤怒道:“而秋姨娘給王氏提了個主意,讓我嫁入陳家,嫁給王氏的親生兒子,到時候,她們想法子將我弄死,那些錢,便都成爲王氏兒子的了,而那時候,陳家勢重,她兒子自然也有好前途,到時候再弄死我祖母,有秋姨娘的女兒配合,這榮國公府還不是王氏的天下!”
安三和蘇月同時吸了一口涼氣,然後同聲問道:“那麼,如今呢?”
容蓉籲出一口長氣,臉上又露出了笑容,道:“祖母審問那秋姨娘的時候,便讓父親和我哥在旁邊聽着,後來又提了那王氏身邊的人來審問,再又使了計謀詐了那王氏自己說出陳涵明的兒子就是她兒子。”
“詐?”蘇月好奇了。
“嗯。”容蓉點頭道:“祖母讓人做了個黑屋子,然後讓那王氏以爲自己逃了出來,然後在那屋子裡遇見了秋姨娘,秋姨娘爲了自己母女活命,自然是按照祖母交代的說,那王氏便自個將所有事都說出來了。”
帶了似笑似哭的笑了一聲,容蓉接道:“當時,祖母帶着我,我哥帶着父親,就在那屋子裡坐着,一個字不落的都聽了進去,當祖母說可以了,令人將燈點上之時,你們是不知道我父親的那個神情,而當時,王氏看到事情敗露,卻是瘋了一般的罵我祖母,罵我哥,罵我,然後,就去求我父親,說我父親說過喜歡她,便是她做了什麼都會原諒她,讓我父親救她……”
蘇月伸手,輕拍着她的背,柔聲道:“噓,容老太君怎麼處置的王氏?”
榮國公府和陳家這親結的這般緊湊多事,以榮國公來說,便是的確有想着巴結康王和陳家的念頭,也不會如此不識大體,多半,還是因爲王氏。
而一個男人會爲了一個女人而故意忽視那些不對,寧願擔負下母親的責罵也要去做,那至少,是愛那個女人的。
而看容蓉這個樣子,只怕就算是那個時候,榮國公也想袒護王氏。
袒護,殺了容蓉和容世子兩人母親,又想害死他們兩個和容老太君,讓榮國公府滅亡的王氏。
容蓉吸了一下鼻子,拿手背在眼角擦了一下,道:“祖母讓人當場慢慢勒死了王氏,還對掙扎中的王氏說,榮國公府會將陳家告上衙門,她所做的事都會被查出來,至於陳家還有她那野種,榮國公府一定會讓他們死得非常難看,至於王氏,當然是畏罪自殺!”
“那你父親。”安三的眼角跳了下,沉聲問道:“當時怎麼說?”
容蓉搖搖頭道:“祖母下令之前,跟父親說了,此事趙皓知道了,常寧伯知道了,賢王也知道了,過一夜,整個京城都知道了,你要是還想留點榮國公的臉面,還想做你的樞密使,那便好好想想,你該怎麼做?你要拿出個什麼態度,然後,父親便離開了。”
原來,愛是愛,可到底還是比不過權勢啊。
蘇月不覺輕嗤了一聲。
“呃,你說你祖母說,趙皓知道,賢王知道,我爹知道?”安三手指在蘇月和自己身上一轉:“不會是這樣知道的吧?”
容蓉嘿嘿笑道:“是啊,我來告訴蘇月和你,我哥去通知趙將軍。”
蘇月和安三面面相覷。
好吧,果然薑是老的辣!
對了,還有謝珏那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