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別山山脈裡出來,便是平坦的寬闊之地,便是騾車的速度也快了些。
當日到了孝感,次日下午,便到了漢陽。
趙皓手下在漢陽城邊找了一個環境清雅佈置高端的客棧,要了單獨的一個院子。
這兩日車裡都被趙皓佔了,薄荷便一直坐在趙申旁邊,不是嘰嘰喳喳的低聲和趙申還有旁邊的侍衛們說話,便是靠在車廂上打盹。
前頭走那麼一路,這些侍衛和她們兩人都說不上幾句話,就這一天半,她連人家兒子喜歡吃糖葫蘆都知道了。
和那一路靜默的車廂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到得客棧前,薄荷對車下一跳,對趙申招了下手道:“猴哥,我去給姑娘買點東西,一會就回,你幫我看着點姑娘啊。”
說着,人就歡快的跑了。
趙申在後面木着臉看着她那背影,聽得旁邊的侍衛吃吃之笑,又拿眼睛瞪去。
“行了,小猴,快進去,小心點,別顛着少……蘇姑娘了。”旁邊的侍衛笑道。
趙申哼了一聲,想着那丫頭太過分,說什麼申時就是猴,叫生哥不好聽,不如叫猴哥。
明明他長得威猛高大,哪裡跟猴靠邊?
只是被她那麼清脆脆的叫着,他也不好意思去反駁而已。
這下好了,弄得大夥都這麼叫了。
那小院在客棧的後面,有專門的車子通道進去,到了院子裡面,趙申停了車,跳了下來。
輕輕的走到車門邊,敲了下門道:“蘇姑娘,我們到了。”
他是一直跟着趙皓的,去年趙皓受傷之後,便一直淺眠,有時候甚至會從夢中驚醒,一晚上睡不到兩個時辰。
可是在這車裡,卻是上車不久就睡着,中途也就吃飯或者解決問題會醒來,倒是昨天晚上在那客棧裡,他反而睜了半夜的眼,今兒一上車,便又沒聲了。
看樣子,老劉還真說對了,蘇姑娘就是趙皓的良藥。
先頭薄荷說那話蘇月便聽到了,打開車窗看了下已經到了客棧便收拾了一下,聽得趙申敲門,便起身去開門。
一邊開門,一邊回頭看了趙皓一眼。
就算有那個香,趙皓也睡得有些異乎尋常的香甜,只怕不光是受傷之後身體虛弱,更是因爲有些時間睡眠不足積累下來的疲憊。
這人,到底有多久沒有好生睡過了?
像是感應到她的目光,趙皓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然後衝着她一笑。
那笑容單純得就如同外頭那初春的陽光一般,燦爛又溫柔。
蘇月看得心頭一跳,忙轉回頭下車。
下車之後,輕聲對趙申道:“他還沒醒呢,你們小心些,要是他還想睡,別先喊他,就讓他睡會。”
趙申點點頭,等蘇月自個提了個包袱往屋子裡走,便探身進到車裡。
剛一進去,便對上了趙皓的眼睛。
那眼睛睜得的,裡面流光轉溢,滿滿的都是歡喜。
趙申心下腹誹,這哪裡沒醒!比誰都精神着呢。
趙申正想着自己是伸手呢還是退出去呢,身體已經下意識的被趙皓的視線給逼出去了。
趙皓盯着蘇月進了屋子,才慢慢坐了起來,然後長腿一邁,便下了車。
轉頭朝薄荷跑走的地方看了一眼。
“要去跟嘛?”老劉上前一步道。
趙皓想了下,搖了搖頭。
從京城出發,便有人暗自跟着他們,人數不多,就兩人而已,年紀雖然不大,不過身手卻不錯。
只是那兩人怎麼看都不像是敵人,反而像暗自墜在後面保護一般。
他便也沒有動手。
不過在換車的時候,讓人誤導了一下那兩人,引着他們去了信州城。
只是當手下說,那兩人到了信州,只看了一眼下來的女眷便掉頭往山裡追,他便明白了。
那兩人應該是來保護蘇月的。
而且,他們還熟悉蘇月的長相和身形,所以才能一眼就認出不對。
只不過,他在山腳的小村子停了一夜,走的又不是主道,想是兩人追過了身,已經到了漢陽。
而薄荷,只怕就是看到了他們。
上輩子,蘇月身邊沒有薄荷這樣厲害的丫鬟,更沒有像那兩人那般擁有武功之人。
上輩子,蘇月流傳在外的除了是一個外室生的私生女外,還有曾經在不潔之地待過,做過別人的粗使丫鬟,這些經歷,成了她永遠洗刷不了的污點。
這讓她賺的每一文錢都比別人要辛苦些,更別提找人手了。
當時京城被圍,有些大臣自己惶恐不安想要投降,蘇月以康王妃的身份站出來的時候,那些人還拿這個說話。
記得當時蘇月當着留下來的那些文官武將道:是,我是一個女子,一個做過丫鬟,嫁了三次的女子,但是我這個女子都知道,國難當頭,身家性命都在外,拼盡一切都要阻擋戎人的腳步,爾等七尺男兒,領國家俸祿,吃百姓供奉,居然連抗敵的膽子都沒有,前面男字你們不配,後面的人字更不配!
蹡蹡之聲猶在耳邊,她卻還是因爲那經歷,那身份,被人殺了……
這輩子,宮變落定之後他便派人去找她。
可是手下找了三個月後來回報,那泉州知府府邸裡面,沒有一個叫月牙兒的丫鬟。
當時他都打算自己去福建找人,卻在碼頭上看到了她。
這輩子,她提早到了京城,擁有了自己母親和蘇景天的合法婚書,再無那外室所出的身份……
也許,是因爲她這次從異世而來的時間提早了。
所以避開了那些危險,所以在侯府佔據了先機。
在蘇景天犯蠢的時候,她只怕幫了那些人。
若是他沒有猜錯,那兩人,應該就是上輩子殺進了寧遠侯府,將寧遠侯府滿門給屠殺乾淨的那幫人裡面的。
這樣也好,她有了自己得用的人,就算他要離開京城,她再對上侯府,就不會像上輩子那樣無措。
“那,將軍,要不要找個大夫?”老劉想了下還是問道。
昨天和今兒早上都是蘇月給上的藥,一個小丫頭,就算對趙皓有額外的治療加成,也比不得正經的大夫啊。
這山裡人少,找大夫容易露陷,漢陽可大,找個大夫應該沒有問題。
趙皓看了他一眼,輕笑着搖搖頭道:“不需要,我已經好了很多,不過,你再去買點藥來吧。”
蘇月那倒完藥粉就一臉遺憾的樣子,他雖是看着就想笑,但是,還是讓她的藥瓶子補滿比較好。
那人對錢財的怨念……
他可是見識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