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別人眼中他是最敬業的老師,身體力行,手把手教導學生。他臉上表情格外認真,還透着一點爲人師表的嚴肅,可他緊貼着她後背,卻讓人非常認爲他不是個好人。
楚天歌也喜歡佔人便宜,但好歹不像他一樣裝蒜。眼前這個人只看這點就能感覺出來,他其實是個慣常裝樣的,用淡然的外表掩蓋內心的齷齪。
小路子在窗外瞧見這一幕,不由搖頭輕嘆,“看,看那兒全是螞蟻。”
這句話本是比喻他們身上塗滿了蜜,像蜜一樣甜。原來李總管經常說情人身上都是爬滿螞蟻的,甜的連螞蟻都勾引來了。後來他也總掛在嘴邊,拿來背地裡嘲笑她和皇上兩人。這會兒見了兩人又膩糊上了,才脫口而出。
可剛一出口,就聽身後一人叫道:“哪裡,哪裡有螞蟻?”
小路子回頭,看見站在身後的是個長髯飄飄的老先生,臉上疙疙瘩瘩的,好像火災後的現場,醜的都沒法看了。反正他也不認識,便咧了咧嘴道:“那屋裡全都是螞蟻,螞蟻都成精了。”聞着甜味兒全跑到一男一女身上了。
老先生眨了眨眼,竟真以爲有螞蟻,大叫着跑走,也不知害怕個什麼。
“來,你試試,就是這樣彈便能彈好。”
齊曦炎終於放開她站了起來,襲人下意識的摸摸後背,那裡已經透溼一片。臉上的汗珠也流如雨下,心裡不由暗歎,原來被美男抱着也是一種折磨。
齊曦炎一離開,立刻有小娘子清脆地聲音喚起,“路大家,有一個曲子我也不會。”那意思大概是也想被他這麼抱着。
他含笑點頭。卻沒有過去教導,只道:“這位娘子虛心好學自是很好……。”說着對着門口探頭探腦的小路子勾了勾手指。
小路子立刻顛了進來,還以爲有什麼好事,卻聽他道:“這是我徒弟,便由他教大家吧。”
說完自顧坐在離方襲人最近的地方,悠閒的喝起來茶,還時不時向她投來一瞥。
小路子咧着嘴直想罵娘。他哪兒會彈琴,彈棉花也不會啊。可皇上下旨又不敢不聽,只能苦着臉坐在那小娘子身邊,學着皇上的樣子靠近人家,手剛擦上娘子衣角,就聽她尖叫一聲,隨後一巴掌揮在他臉上。打得那叫一個脆亮。
小路子疼得眼淚都出來了,一邊哭一邊尋思,回頭一定得好好給皇上上一課,這樣沒有章法的追女人實在不行,還連累他這個奴才跟着倒黴。 WWW▲ Tтkā n▲ ¢O
就在這萬分“臉痛”之時,突聽有人高喊一聲,“殺螞蟻啊。”
一個老頭從外面衝了進來,手裡拿着一罐子不知從哪兒弄來的液體東西,走到哪兒撒到哪兒,頓時屋裡瀰漫起一股刺鼻的異味兒。
屋裡的娘子們都嚇得尖叫起來。慌慌張張的往外跑。一會兒工夫整個學室就剩下兩三個人了。
齊曦炎也坐不下去了,傾了茶杯裡的茶。撩起袍服作勢起身。
方襲人也嗅到怪味兒,不由蹙了蹙眉,對那老頭道:“先生在做什麼?”
老頭一揚臉,露齒一笑,那笑容死人都能嚇活。
“殺螞蟻。”他一開口,聲音好似大鼓被戳了個洞,敲起來撲噠撲噠的。
襲人聽得臉色微黑。殺螞蟻用得着下毒嗎?
她問,“誰說有螞蟻?”
老頭手指一指小路子,嚇得小路子一哆嗦,忙道:“我……奴才說的不是這意思。”
知道這小子平時說話就沒頭沒尾的,還亂用比喻,經常讓人摸不着頭腦。這會兒也解釋不清了,齊曦炎不理他求救的眼神,拉着方襲人一起走出,臨走還不忘下令:“你一會兒把這兒清理乾淨。”
這個“你”自然指小路子,他嘴咧成苦瓜,越發覺得自己倒黴。怎麼自從總管死後,他就諸事不順呢?
方襲人走了幾步又停下,回頭對老先生道:“先生,我有一種好東西,可以把方圓百里的螞蟻全殺死,先生可要試試?”
那老先生一聽,立時興奮起來,摔了罐子,叫道:“走,咱們到外面去說。”
齊曦炎知道那這老頭就是路大家,以前他進宮獻過藝,他見過幾面,也知道這老頭神經起來一點都不比齊曦瀾差,而且他有個毛病就是:怕螞蟻。
眼看着方襲人和路大家離開學室,他正要追上去,卻被門口一羣娘子圍住,都滿面憂心地看他,不停詢問他可有事,有沒有被毒氣薰到。等他好容易掙脫出來,哪還看得見兩人的身影。
學室有異味兒,今日的課也不能再上了,吳逸聞訊趕來,便叫這些娘子提前下學。
娘子們不情願的離開,看齊曦炎的眼神那叫一個不捨。想必用不了多久,京中就會傳聞,國學院裡出了另一位大家,和路大家同名,長得那叫一個俊美呢。
小路子收拾完屋子出來,一身味道薰得人很是難受,他很自覺沒靠近齊曦炎,而是站在很遠的地方可憐巴巴的觀望着。
等了一會兒,都沒見方襲人和路大家回來,齊曦炎只好先回去洗澡換衣。
他雖自小被人下毒下慣了,但聞到這味兒,還是覺得有些噁心。也不知路大家從哪兒弄得這東西,這根本就不是殺螞蟻,而是殺人。
※
等再找到方襲人,已是第二日晚間,齊曦炎看到她時,她正坐在自己屋裡正翻着一本琴譜。
看着她好整以暇地樣子,他不由好奇,問道:“昨天和路大家都說什麼了?”
她擡了擡眼皮,見是他,又垂下頭去,聲音淡淡,“自然是滅螞蟻的最好方法。”
“你怎麼建議的?”他問。心裡暗道,若是真覺得好,倒可以到皇宮用一下,他的身子陰陽失調,寢宮也似乎如此,連螞蟻都好像特別多。
方襲人笑道:“我告訴他,可以將螞蟻綁在柱子上,然後在其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向螞蟻出示他自己的畫像,不過此方法較爲殘忍,可以大範圍殺滅螞蟻,適合在周圍無人時使用。”
瞧她一本正經的說出這樣荒唐的事,齊曦炎忍不住噴笑。或者這種方法也可以在他寢宮用一下,掛上她的畫像,有助於陰陽調和,他這個皇上也可以多做點春夢,沒準順便還能威懾一下造反的螞蟻。
“然後呢?”
方襲人嘆口氣,“然後……路大家就吵着要收我爲徒。”
齊曦炎大笑,“還有這樣的事?”
她又嘆,“就是有這樣的事。”
她承認自己叫走路大家是有目的的,因爲吳逸告訴她路大家喜歡開玩笑的人,她能逗得他一笑,哄得他開心,以後便能有個靠山。因爲這位大家並不是普普通通的琴師,他是嶺南路家的嫡系,又曾做過先帝的音律師父,在名門望族之間的聲望很高。
方襲人本來也沒想多親近他,只是院長開口了總要試試。可誰想只一句話便給自己找了個師父,那路大家昨天拉着自己練琴直練了兩個時辰,臨了還送了一本絕世琴譜她,倒讓她意想不到。
翻了幾頁琴譜,見齊曦炎還沒走,她忍不住蹙了眉角,“王爺,您還有話要說嗎?”
“啊,啊……”齊曦炎破天荒的有些“喏喏”,就在來之前小路子自願爲師爲他普及了一下追女人的各種知識。其中就有一項,要坦白自己的想法,大膽的表達心中的愛意,可是天知道坦白的話該怎麼說呢?
方襲人合起書,揉揉頗爲疼痛的頭,儘量使自己的聲音溫和一些,“小女已經告訴你這件事了,您是不是還有別的要緊事?”
“啊,沒有,我正想出去來着。”他躊躇着,走了幾步,卻又轉回來,“啊,等一下,你最近如何?”
“呀?”方襲人詫異。
他自說自語,“啊,知道了,對了,這房間好像很小的樣子,要不要給加寬一點?”
還沒等她答,又絮絮道:“知道了,知道了……。”
方襲人有些好笑,不知道他一個王爺怎麼這麼絮叨起來。
“對了,你好像消瘦了不少,我有點擔心,可是吃的不好?”
方襲人摸臉,“這”有嗎?
“啊,知道了……,可這房間看起來真的好小。”
被她疑惑雙眸子一看,他心裡一陣緊張,忙站起來往外走,嘴裡還兀自嘀咕,“那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跟我說一聲。”
“哎呦,真是,真是的。”出門時腳絆到門檻,差點摔個大馬趴。
方襲人好險笑出聲來,難道這位王爺到她這兒來就爲了和她說這幾句廢話嗎?這實在不像他以往的作風,似乎前幾次看見他都大膽的多。
回到住處,齊曦炎急得來回踱着步子,嘴裡念念,“難道只有要緊事才能見她嗎?這可惡的傢伙,很久沒聊想聊一會兒嘛,還要趕我走,難道她很忙嗎?難道比我這皇上還忙嗎?”
“切,真是。”拿起一本書又扔下去,忍不住又“切”了一聲。自己這是怎麼了,以前和她在一塊滾牀都沒覺這麼緊張,這會兒竟像一個初遇心上人的少年,惶惶不知所云。
都怪小路子,沒事說什麼表白,害得他連話都不會說了。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