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哐當”一聲,頭頂的木板關上,頓時四周一片漆黑。
付言明急道:“皇上,咱們該怎麼辦?”
“先等等再說吧。”
他帶來的紫衣衛每一個手中都有一隻響箭,只要放出去求救,或許還能活得性命。
付言明嘆口氣,“就怕周天易已有佈置,那些人來了也未必管用。”
齊曦炎也不確定會不會管用,但現在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這裡黑乎乎的,伸手不見五指,實在很不舒服。兩人靠在一處,等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外面打鬥聲終於停止,木板被人打開,一道刺眼的陽光照射進來。
周天易從上面跳下來,接着是無奇,他們下來後木板隨後合上。
周天易點亮了火摺子,對兩人一笑,“這密室裡待得滋味兒如何?”
齊曦炎還以一笑,“倒是有趣,朕還沒見過這麼巧妙的密室,只不知短短兩日這仙鄉樓裡如何多了這麼一間?”
被火摺子一照,裡面的情況也能看個大概,這間密室機關巧妙,裡面陳設也頗雅緻,若單看這個裡很像一個富貴人家的書房。
周天易用火折點燃一隻蠟燭,笑道:“讓兩位見笑了,本人精通機關,消息埋伏,兩日足矣。”
齊曦炎這才知道他爲什麼兩天避不出門,原來不是沒出門,而是把心思花在這仙鄉樓了。
付言明恨死周天易的狡猾,咬了咬牙道:“國師大人,你這樣做,不怕被官兵追捕嗎?”
周天易淡笑,“官兵馬上就來,你們就等着吧。”
他說完未幾齊曦炎安排好的官兵就來了,但仙鄉樓裡已空空如也。除了地上幾具屍體外,一個活人都沒有。他們搜查一陣,並未找到半個人影,有人叫道:“多半賊人已經挾持皇上逃了,快追。”
腳步聲一陣凌亂,轉眼便已遠去,付言明試着想叫一聲,剛一張嘴就被人點了穴道。
齊曦炎倒很識趣,一言不發看着兩人。
周天易這招真是奇妙,他的人四處尋人不到。誰又能想到要找的人就在腳底下?現在那些人恐怕就如沒頭蒼蠅般滿城竄着吧。
片刻後,仙鄉樓再無聲響,周天易含笑着在桌子上鋪上文房四寶。然後遞了一支筆給他。
“皇上,既然要訂約,就請皇上寫點什麼?”
“你要讓朕寫什麼?”
“就請你寫下三點。其一,割方州三地給宋,其二。歲銀一百萬,其三,向宋稱臣,改爲燕皇爲燕王。”
齊曦炎冷笑,“國師好大的胃口?”
周天易兩指向天,一副出家人的慈悲狀。“本人胃口不大,一日三餐就吃點素食而已,。”
付言明聽得耐不住了。他指着喉嚨,讓人給他解穴。
周天易使了個眼色讓無奇給他解穴,穴道剛一解,他便拍着桌子大吼一聲,“周天易。你好大膽子。”
這一嗓門吼的樓板都微微顫動,哪還有半分濁世佳公子的風度。周天易掏了掏耳朵。笑道:“本人膽子可不大,就算再大也大不過皇上,他敢赴這鴻門宴,就要承受這後果。”
齊曦炎心中不由一嘆,果然是他輕敵了。他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也太自信自己的能力,即便這會兒刀架在脖子上,也怨不得誰。
難得這個時候他還能保持鎮靜,淡淡一笑道:“若朕照你意思寫了,你待如何?不寫,又待如何?”
“寫了自然會放了皇上,難道要把你抓到宋國去嗎?至於不寫嗎?……”他說着看了看桌上擺的一把匕首。
付言明勸道:“皇上,籤吧,好漢不吃眼前虧。”
齊曦炎也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是他的命固然重要,若以後要向宋國稱臣,他這個皇帝做來還有什麼意思?
他微微一笑,把鋪好的宣紙揉在地上,“這樣的約,不籤也罷。”
周天易似早料到他不會輕易就範,也不強求,持起筆竟自己寫了起來。片刻後一篇洋洋灑灑文辭並茂的文章一揮而就。
他拿起來一看,頗爲得意,自己這小篆寫得愈發對味兒了,尤其對齊曦炎的味兒。
寫完從齊曦炎懷裡取出金印,蓋在上面。
皇上今日是爲簽約而來,自然是要帶印的,這金印乃是他的私印,作用形同玉璽,一旦蓋上,真是想抵賴也抵賴不了了。
“國師大人真是好手段。”齊曦炎心中暗歎,自己這個跟頭可是栽的太大了,身爲一國之君被人拿住,還威逼寫下喪權辱國的條約。這雖不是他親手所寫,可字跡居然與他的一模一樣,便與他所寫也無異了。
周天易這是在下套,而且這套下的好長,從他進京開始就在掩人耳目,直到現在,一環加一環,連他的筆跡都學的一般無二,現在他倒有點好奇,這後續發展會如何了。
他們真以爲能順利離開大燕的土地嗎?
付言明道:“既然已經寫好,就放了我們吧。”
周天易笑了笑,“放了你們自是不行,說不得要護送咱們出城再說。”
無奇湊在他耳邊,輕聲提醒,“大人,這是個難得的好機會,不如……”他用手比了個“殺”的姿勢。
周天易搖頭,這事不急。要殺皇上以後有的是機會,宋國國力不濟,若是把燕逼急了,真要舉全國之力攻打宋國,他們也不好受啊。而且燕朝不是隻有一個皇子,殺了他,還有啓王、東魯王,無論哪個都不是好相與的。
確定外面半點聲音也無,他伸手打開機關,木板又掀了起來。
無奇一手一個把齊曦炎和付言明拽上去,腳剛一落地就踩到一大片碎裂的瓷片。
酒樓裡已經被官兵翻的亂七八糟,桌椅酒菜滿地橫飛,他們踩着一地湯汁走出去。到了外面,一輛寬大的馬車等着,如趕鴨子一樣被趕上了車。
上這輛車,前途便一片險惡,齊曦炎心中暗歎,若他真不幸有事,他如何放得下李淺母子倆?
※
就在這同一時間,李淺不禁打了個噴嚏,她本來是在酒樓門口等着皇上出來的,可誰皇上還沒來,卻碰見了一個很要命的人。
雖然不是要她的命,可看見他,她還是有點牙疼。
李淺捂着腮幫子,問眼前這個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你覺得很好玩嗎?”
顧相宜笑了笑,確實很好玩。
他也是隨便一上街,結果也不知怎麼那麼巧,就看見她和啓王蹲在牆角的位置。那表情真叫一個緊張。
他也是好奇,蹲在她面前和她來了個大眼瞪小眼,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居然沒能把她嚇一跳,看來這丫頭的抗打擊能力越來越強了。
李淺沒嚇着,齊曦瀾倒是嚇了一跳。他正琢磨事呢,眼前突然出現這麼一位,真是三魂六魄都嚇飛了。他定了定神,冷聲道:“你來做什麼?”
顧相宜好像沒看見他,屁股一拱把他拱到一邊,只對李淺道:“你是我心心念唸的小花,自然要過來看看你。”
齊曦瀾忍不住摸了摸腮幫,牙好酸啊。
李淺送了他一隻超大白眼,顧相宜卻混沒覺有多難堪,又道:“那件事多謝你了。”
她知道他說的是江州之事,伸手一指齊曦瀾,“你不必謝我,要謝就謝啓王吧,江州的事是他做的。”
說起這事,她纔想起還沒問過他,爲什麼不去江州?又讓哪個倒黴鬼頂替他的差事去了?
還沒等顧相宜開口,齊曦瀾已道:“你不用謝本王,本王還當不起你的謝。”
顧相宜根本沒想謝他,江州的事還沒了,要謝還不到時候。不過客氣兩句還是應該的。
他笑,笑得如一朵山花怒放,“啓王爺,以後還要仰仗你了。”
齊曦瀾這回很“給面子”的沒理他。小樣,你以爲你算個屁?
顧相宜回他一眼:你連屁也不是。
李淺心裡有事,沒空管兩人眉來眼去的較勁。她望了仙鄉樓一會兒,問:“這都什麼時辰了?”
齊曦瀾道:“未時已過吧。”
這麼算來,皇上進去已經一個時辰了,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
剛纔進去兩撥官兵,她幾次想衝進去看看,都強行壓住了,生怕被擾亂心智,再錯過什麼。
突然……酒樓門口出現幾個人影……
她揉揉眼,問齊曦瀾,“你看見了嗎?剛纔那個是不是皇上?”
齊曦瀾打了個哈欠,“你看花眼了吧,皇上不是已經被帶走了嗎?怎麼可能還在這裡,按本王的意思,剛纔咱們就該追過去,可你偏偏要在這兒等着,這都小半個時辰了,難道真以爲裡面還會出條大魚嗎?”
李淺哼一聲,“那是你眼花,我眼可沒花。”
他們待的這個位置視線正好,門口出入的人都瞧得非常清楚,那些跑出去的人明顯都是小角色,真正的大人物可能還在裡面。
這不,等着等着,不就出來了嗎?
“走吧。”她跳起身,綴着那馬車而去。
齊曦瀾無奈,只能在後面跟着。顧相宜則晃悠着走到街對面的館子裡吃麪去了。救皇上而已,與他何干?
李淺一行大約十二三個,都是精選過的高手,分散開來跟着馬車,一時也不容易被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