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雅間很大,比他剛纔坐過的那個寬敞的多也華麗的多裡磐面有十來個人,四個坐着,其餘都是下人打扮,半垂着頭伺候在主人身後。
楚天歌坐在正中,一身紅衣絕美的臉龐帶着朦朧的醉意,衣衫半開,露出精緻迷人的鎖骨,如初綻的睡蓮,惑人心神。他手裡搖着美人卷珠簾的摺扇,腳上踏一雙木屐,與她給齊曦瀾那雙一模一樣。那嬌媚無限的臉上此刻正綻放着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有點痞,有點壞,還有點淡淡的,意味不明的挑釁。看得人眼睛抽動,直想一拳擊過去,打爛他的笑。
“哎呀,李大人來得正好,本侯爺剛知道你在此,正想去迎接呢。”楚天歌嘴上着迎接,卻沒半點要動的意思。
李淺知道他是個什麼熊樣,只當沒看見他,徑直走入,坐在屋內尚空餘的位置上。沈致也跟了進去,坐在她旁邊。張明長在最後,**的腳往裡一邁,頓時引起衆人側目。逛窯子能逛成他這溼樣的,也算奇葩了。
夢君實在看不過眼了,走過去低低地聲音跟他了幾句,然後兩人穿過屏風步入後堂。大約是換衣服去了。
“來,李大人,本侯爲你介紹個。”楚天歌着一指隔桌的男子,“這位是卞財神,燕朝第一富家的長公子。”
卞家號稱燕朝第一富家,雖比不上楚家尊貴,在錢方面卻比楚家還多。果然不愧是富豪之家·子孫的姓名也起得頗有財氣。只是這個卞財神長相很普通,圓圓的臉上掛着和善的笑容,一副和氣生財的樣子。所以李淺最先看到的不是他,而是坐在楚天歌身邊的一個二十左右的男子。
那是個很美麗的人,即使那麼耀眼的楚天歌,也無法遮掩他身上的光芒。他身姿清雅,似蓮般孤潔疏離,若竹般清淡獨傲,彷彿是菩提薩垂身前泊雲離塵的白蓮化身。只看一眼就讓人頓生崇敬。
順着她的眼神望過去·楚天歌不由微微一笑,“這是風流閣的頭牌,信公子。”
信公子聞他介紹,微微起了起身算是行禮,表情很是淡然。
看着這樣的他,李淺突然領悟到一句禪宗,“青青翠竹皆是法身,鬱郁黃花無非般若”。
這個信公子是那麼的引人側目驚歎,可他卻像不知道自己的出色對別人的震驚般,毫不在意周圍的一切的淡然·不動不惑,不驚不喜,無哀無慾的空明,視所有玩物爲無物。
這樣的定力與心性,李淺忽然覺得他不該做妓男,或者改個行做和尚,沒準能修成正果也未可知。可惜老天偏偏捉弄人,這樣清心寡慾的美男,卻是風流閣的頭牌小倌,還是紅的發紫的那種·讓人不禁驚歎斷袖男人的審美觀果然與衆不同啊。
“這是當今皇上跟前的紅人,三品黃門侍郎,紫衣衛首領·又兼內廷大總管,李淺李大人。”楚天歌笑着介紹李淺,的全是官位。
李淺心裡略覺彆扭,糾正道:“副的,紫衣衛副首領。”紫衣衛名聲不好,她忽然很不想讓這個青竹般的男子討厭。
信公子表情依舊淡淡,既無仰慕,也不鄙視·就像在聽的與大街上隨便哪個阿貓阿狗的名字是一樣的。
李淺的大名·卞財神也多有耳聞,聞言忙站起來·“原來是李大人,卞某有禮了。”他這一禮行的很是誠懇·與先前的和氣中略帶倨傲很是不同。看來她李淺的名號,也不是完全不好使的。
李淺含笑還了一禮。
雅間裡的擺設很奇怪,兩個人的歡宴,卻擺着三張案几,就好像她坐的這個位置是特意留出來的。她強壓下心中的疑慮,坐了下來,隨後有下人擺上全新的碗筷和酒食。
在風流閣飲宴都是一人一幾,客人需雙膝跪坐,旁邊一個是陪酒佈菜的小倌。只是她這一坐下,倒顯得沈致是下人了。她有些歉意看看沈致,他似並不在意,對她溫和一笑。
李淺定了定神,一邊和楚天歌着話,一邊假裝若無其事的在雅間四處看着。
“侯爺怎麼今天這麼好心情,在這兒請客了?”那邊一人不是,臉太胖,鼻子太大。
楚天歌搖了搖扇子,笑得如春花爛漫,“怎麼能是本侯請客,今天是卞公子,是他約的這裡。”不過,卻是他提議的就是了。
“那剛纔我沒來時,你在聊什麼?”對面兩個也不是,一個太醜,一個太高。
“自然聊點生意上的事。”
在風月場所談生意不是很正常嗎?或者不正常的是她吧。
楚天歌故意問她,“那李大人又上這兒來做什麼?”,觀摩一下吧。”那邊的也不是。
“觀摩什麼?”
“楚公子難道對兩個男人怎麼在牀上滾,不覺好奇嗎?”李淺反問,隱有些譏誚之意。
楚天歌忽的一笑,面上的表情很是耐人尋味,“男人怎麼滾的本侯不知道,不過女人怎麼在牀上滾的本侯很清楚,李大人想讓本侯給你做個示範嗎?”
“流氓。”李淺暗罵一句,她眼光轉到卞財神身旁那個白衣少男時,突然停了下來。
剛纔他一直低着頭,所以沒看清臉,此刻微微一擡頭,看到那張酷似自己的臉,她忽覺心臟狠狠一抽,瞬間連呼吸都忘了。
這張臉她化成灰都認得,這是傾國,她弟弟的臉。沒想到他真的在這裡,還做了小倌。
她的弟弟,她唯一的親人,居然淪落至此,怎叫她的心不痛,怎叫她不悔?當年那是一個多麼可愛又純潔的孩子啊,可現在略顯瘦肖的臉上佈滿滄桑,那落寞的眼神讓人看着無比心痛。
在沒來之前,她希望能在這兒找到傾國,卻也希望不能找到。她怕,怕自己看到她的弟弟,她唯一的親人受這種苦,會難過的昏厥,會悔的恨不能殺了自己。如果,如果當初她沒有離開他······
感覺到她的顫抖,沈致輕輕握住她的手,投給她一個極度安慰的笑容。她知道他一定也認出來了。可現在還弄不清楚天歌究竟想做什麼,所以不能動聲色,更不能叫他瞧出端貽。
李淺強忍住心中的顫動,繼續跟他胡扯。
“侯爺打算什麼走?”
“今夜不走了,就讓信公子陪陪本侯。”楚天歌着,扇尖輕挑起信公子的下顎,並順勢在他臉上輕佻的摸了一把。
信公子依然是那副寶象威嚴的模樣,讓人忽然覺得楚天歌的輕佻,是對神佛的褻瀆。
李淺也沒空管他兩個男人在做什麼,心裡只想着傾國,若這礙眼的傢伙-不走,她該怎麼找機會和傾國單獨話?
正尋思着,張明長已經回來,他已經換了件藏青色的袍子,襟上繡了無數朵黃色薔薇花,衣服有點緊,撐的胸前的肌肉鼓鼓的,竟有幾分英偉。看來他表面瞧着瘦弱,身材卻是極好的。
這袍子可能是夢君的,看他對着張明長斂眉媚笑的樣子,想必剛纔換衣時,兩人之間的“友情”已經得到突飛猛進的發展。至於最後能不能成其好事,那得看張狀元是不是有斷袖的潛質了。
張明長走回來,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李淺左側,拿起一雙公筷狠狠吃了幾口。他也是餓得極了,也顧不得身邊這位是不是位高權重,而又剛纔狠狠整了自己一回。
夢君倒也乖覺,忙跪下來給他斟酒佈菜。一時之間這桌几倒成了他兩個的,把李淺和沈致都擠得沒處可跪。
李淺也不生氣,盯了他許久,忽然揚脣一笑,“張大人,瞧你和夢君公子感情甚融,不如今夜就留在此處歇息吧。”
夢君眼前一亮,一臉希冀的看着張明長,而張明長活像剛吃了只蒼蠅一樣,皺皺眉冷笑道:“李大人,你這麼關心下官,怎麼不留下來過夜?”
自從知道他是男人,還與皇上有着曖昧關係後,他明顯厭惡她,那昔日的癡戀早如過眼煙雲般片刻不留。這會兒話也絲毫不留情面。
李淺淡笑,“我……下面沒有。”
這話一出,楚天歌再也忍不住,“噗”地一口酒噴出,沾染了白衣如雪的信公子一身。信公子臉色絲毫不變,正襟危坐,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楚天歌倒有些不好意思,讓人遞了巾帕給他擦拭酒漬,口中卻對李淺笑道:“李大人,你沒有沒關係,別人有就行,一樣可享魚水之歡。”
李淺狠狠剜他一眼,心道這男子真可惡,明知她是女人還這麼調侃她,這整個就一調戲嘛。不過他的提議她倒覺甚好,既然他要求她留下了,便順水推舟又何妨?正好可以多點時間接觸傾國。
花傾國一直半垂着頭,偶爾擡頭也是淺淺一笑,一臉的乖巧模樣。他似還和小時候一樣,柔順聽話,安靜的像個女孩。
李淺心疼的閉了閉眼,忙調開目光對張明長道:“既然是張大人的意願,那咱同時留下可好?這位夢君美人給你,我瞧對面那白玉佳人不錯,讓他陪陪我也好。”着還對沈致擠了擠眉,“沈大人不如也挑一個,今兒咱一起開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