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被窩是不用了,這院子裡有不少他安排的暗衛,隨便抓一個出來就好。
齊曦炎找到李淺住處時,她早就睡得很熟了。看着她那張萬分疲憊的臉,他一陣心疼。他也是剛剛纔得知,她生產時是多麼危險,稍有差池,他可能兩個都見不到了。
自從跟着他的第一天開始,她就沒過過一天安穩日子,說一點不內疚是假的,可即便如此又如何,他的身份已決定了今生都不會過得安穩。
輕輕在她臉頰吻了一下,今天時間太短,又不想弄醒她,安慰的話只能下次再說了。
出了房門,小路子蹲在門口掰手指呢。
他問:“皇子在哪兒?”
小路子指了指隔壁的屋子。
齊曦炎直接走過去,推了推門,是插着的。小路子機靈,從懷裡掏出個小鐵棍往裡面捅了幾下,頓時門插脫落。開的那叫一個脆聲。
齊曦炎不由挑了挑眉,這招倒是真不錯。只是這小子不會趁他熟睡,潛進過他的房間吧?
屋內大牀上,一個明黃色的襁褓裡,小皇子睡的正熟。他湊過去,眼神瞬間溫柔起來。
這就是他的兒子嗎?真是長得好醜,好醜。有點像他,也有點像李淺,不過這是集中了兩人所有的缺點嗎?怎麼會醜成這樣?
他正詫異之時,突然牀上的另一個人動了。那是個女人,她一睜眼,瞧見眼前站着一個白衣白衫的男子,手裡挑着一盞燈,表情極爲古怪。
男子半垂着頭,她也沒看清楚是誰,便抓起牀上枕頭向男人頭上砸去。
齊曦炎還在詫異驚奇之中沒反過味兒來呢,突然間黑乎乎的東西砸來,他本來身體靈敏度就不夠,這一下正中額頭。
裝的滿滿的蕎麥皮的枕頭,雖不至於砸個窟窿,卻也是生疼。
齊曦炎低呼一聲,瞧見牀上怒目而視的小娘子,也嚇了一跳。
他本來以爲皇子是跟奶孃在一起睡的,可看這樣子根本不是奶孃,卻好像李淺的表姐。那個沈致的夫人。
妹夫半夜進了表姐的房裡,傳出去好說不好聽,齊曦炎就算身份再高,也只能吃這個啞巴虧。
夢娘張口欲叫,被他捂住嘴。
“是朕。”
普天之下敢稱“朕”的,不久一個嗎?
夢娘這會兒纔看清是誰,暗噓口氣,只覺心臟怦怦跳個不停。她剛纔竟然打了當今皇上?
“皇上,你深夜到小婦人房裡做什麼?”
女人揪着衣襟,一臉戒備的看着男人,那個男人該說點什麼呢?
齊曦炎也很尷尬,若換了別的女人倒還罷了,可她偏是李淺的表姐,這要回頭說到李淺耳朵裡,說他行爲不檢點,那可矯情不清了。
“走錯屋了。”他也不敢聲張,忙退了出去,順手還給關上房門。走到外面纔想起來,他說來看皇子多好,說什麼走錯了?
小路子縮着頭等在門口,見皇上抱着頭從裡面出來,忙迎上去。
“皇上,小皇子長得是不是玉雪可愛?”
齊曦炎含糊地應了一聲,可愛是可愛,玉雪就不必了。
他匆匆離開,眼看着天快亮了,再耽擱下去就不好進宮了。
他們這一夜進出,李淺並沒發現,等她醒來時已是三天以後。夢娘跟她說起那晚經過,一直抿着嘴在笑。
想想皇上那張臉真的很可樂,他看皇子的表情,也不像是在看自己兒子,反倒是什麼奇怪的東西。
對於這點李淺也頗有同感,怎麼自己生的孩子偏不像自己呢。
夢娘笑着勸道:“小孩子都這個樣子,等長開了就好了。”
李淺含笑不語,孩子醜一點倒也沒什麼,若是長得太美,反倒擔心會禍國殃民了。
夢娘把打了皇上頭的事說給她,他被她砸了還不敢吱聲,窩憋模樣真是少見。
李淺聽得甚爲解氣。真是活該他被打,一個帝王,偏要做些偷偷摸摸的事。
齊曦炎若是聽到她這話,多半會鬱悶死,他就算偷偷摸摸,也是跟她學的吧。她這輩子做的最多的就是這個詞了。
※
皇子出生,宮中擺宴慶賀,皇上因傷沒到場,李淺身子不好,只皇后主持着在宮中擺了幾桌。
三日之後,皇上的聖旨就到了,爲皇子賜名“潭”,按輩分排,下代是個“溪”,叫全了就是齊溪潭,還給了許多賞賜。
另一道聖旨是給李淺下的,封她爲貴妃,賜號“淺”,淺貴妃。
李淺聽得直抽嘴角,合着這是打算把她娘倆都擱水裡了。找人給皇子算了算命,命裡不缺水,這都弄水裡泡着幹什麼?生嫌孩子皮膚不夠皺嗎?
對於什麼貴妃不貴妃的稱號她是不在乎的,一個名頭而已。反正他也不可能廢了冀蘭給她個皇后做,封啥妃也都是那麼回事。當然,他真要讓冀蘭把請下來,那位置她也不敢要。
聖旨上讓她在皇子滿月後進宮,讓她很是不滿。看來好日子是到頭了。
因爲她還在月子裡,封妃的儀式暫緩舉行,等進宮之日,擇吉日封典。
齊曦炎的意思是趕在皇子過滿月之前,李淺則回他,“沒事好好養傷吧,整什麼幺蛾子?”
當然,這樣的話沒敢當面說,暗自腹誹一下倒是可以的。
皇上下了旨,李淺的身份一下高了許多級,太傅府再不能像以前一樣對待她。可按宮中儀式來,太傅府裡也沒那麼大排場。
太傅夫人和她商議,要不先出入簡行,等進宮之後再按儀式儀禮。
李淺不在乎這個,讓太傅府還按以前一樣,不必在乎皇上聖旨。
她這麼說,別人可不能不在乎,誰敢把皇上的話當放屁?而映射在她每日的生活上,就是她每日的飯菜多加了幾樣,跟隨的下人多了幾個。
她心中煩悶,再加上傳出齊曦瀾受審的消息,月子裡都幹生了兩天氣。
夢娘勸她少管一些。
她也不想管,可齊曦瀾不饒她啊,這丫的竟然敢威脅她,要是讓他被冤枉了,他做了鬼,每天到她夢裡報到。做不了鬼,就天天到她跟前噁心她。
李淺心道,那就讓他關在牢裡一輩子得了。她是這樣想的,但做卻不能這麼做。齊曦瀾還真不能放牢裡待着,否則某些人就太高興了。
西魯王和齊曦鵬當主審,齊曦炎也不知打得什麼主意,怎麼把這兩人擱火盆裡了?就怕這樣一來,火盆裡擱的不是他們,而是齊曦瀾。
齊曦炎這些日子“傷”似乎養的差不多了,也開始正常上下朝,還計劃着給皇子過滿月。
皇上生子,普天同慶,這本是應該當該的。只是李淺不愛這熱鬧,跟齊曦炎說要一切從簡。
齊曦炎說不過她,只好同意。當然條件是她先進宮,再辦皇子滿月,否則一個未出嫁的娘子又生的哪門子兒子?她臉皮厚,他的臉卻還是要的。
一月時間轉眼將過,到了封妃之日,從夜裡子時開始就有人準備了。李淺抱着被子睡大覺,他們想幹什麼就叫他們幹去好了。
封妃大典的程序很繁瑣。就只是穿衣的這個細節就體現了它的繁瑣和華麗。沐浴時泡的那些水水油油的就不說了。泡完之後東抹西抹的,恨不能抹一斤東西上去。
穿衣的程序也極爲複雜,依次是裡衣,衣,中衣,外衣,外袍,還得披一件銀狐皮的大氅。一層一層穿上去後李淺覺得整個人重了十斤,感覺步履維艱,這破衣服真是正式得讓人想破口大罵。
這身衣服加上她頭上的金冠,少說也有二十來斤左右。只一上身李淺就覺得脖子痠疼得。暗罵這該死的禮服!還不如以前穿過的太監服呢?
丫鬟端起鏡子給她照,鏡子中映出她的容顏,白嫩的肌膚,高高的鼻樑,小巧的櫻桃嘴。碧凝水眸,燁語珠華。
這一襲拽地長袍更加襯出她婀娜的身姿,黑髮在陽光下色澤似乎更加明亮起來,整個人看上去像華麗而高貴。
梳妝打扮後,她簡直不敢相信那個人就是自己。一直知道自己很美,但不知道經過這樣的特意打扮之後真的美得讓人“屏息”。
當然,屏息的是她自己,而不是別人。生產後身子發福,不屏着點氣,衣服還穿不下呢。
戴上珠冠,秀姑在旁邊給她抻着衣服,笑道:“娘子,時辰快到了,迎親的人也在外面候着呢,您得快着點。
秀姑是這幾日回來的,齊曦炎開恩,讓她繼續回來伺候。
李淺點點頭,走出門去。外面太傅方卓帶着闔府上下跪地相送,呼道:“臣方卓率方府衆人,拜見貴妃娘娘。”
李淺忙伸手攙扶,道:“父親快快輕起。”
這一句“父親”叫得方卓心中激動,他從小也是看着李淺長大的,雖不是多喜歡她,可也不禁佩服這丫頭。他早就瞧出她不是一般人,但也沒成想造化會這麼大。還有他們之間的緣分,他何曾想她有一天會成爲他的女兒?
可今日既有這樣的緣分,就真認了這個女兒也罷了。今後有他這掛名頂着,她的日子應該也會好過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