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夫人剛剛生產完,謝家老爺又撞上大運,剛剛封了候,一時之間到有不少人想要大上謝晟這艘船,於是各種宴會邀謝晟參加,不過那謝晟也還是個明白人,知道自己不知是吉是兇,倒是一一拒絕,更甚還閉門謝客起來。
翌日,一下了早朝,謝晟回家換了官服就直奔磬音寺,外言道親自爲妻兒求平安。
而那一邊王清胤的妻子白氏帶着膝下的兩個兒子也來到了謝府,對於這個小姑子白氏也還是喜歡的,但更多的是羨慕,都是王家人,自家的夫君娶妻納妾,而小姑子卻是贏得忠勇侯的獨寵,是個女人都會羨慕的,如今王清琚剛剛臨盆,她這個長嫂如母的,自當是要來看看的。
白氏剛到謝府,就已經有丫鬟來報說是舅家奶奶和兩位少爺來了,王清琚那時正和雪鴿逗弄剛剛睡醒的謝君竹呢,一聽是孃家嫂子來了,就忙讓雪鴿出去迎了。
白氏由雪鴿帶着笑意盈盈的進了屋子,而王君錦和王君瑜自然是被安置到了外間,王清琚懷裡抱着謝君竹,一邊叫着嫂子一邊吩咐雪鴿道:“兩位少爺可是安置妥當了,讓丫鬟們都伺候好了,把莊子裡剛剛送進來的果子撿好的都端進來,若是少爺們煩了,領他們到院子裡轉轉。”
雪鴿抿嘴一笑:“夫人大可放心,這些雪鴿早就已經安排好了。”
白氏一進來就直接坐在了王清琚的牀邊,都是一家人自然是沒有那麼多的講究,看着王清琚懷裡那個用藍色薄毯子包裹起來孩子,皮膚紅紅的,睜着王家人特有的那雙丹鳳眼,眼神清澈而明亮,白氏看着心癢癢的。
聽了王清琚吩咐雪鴿的事情,拿着帕子捂着嘴笑道:“小妹可別管那兩個皮猴子了,再寵那可就得飛上天了,君錦我還一直以爲是個懂事的,可誰知是被我據的緊了,昨個兒和你大哥兩比劃呢,定下賭約,要上戰場見識見識,你我都知戰場上那可是刀槍不長眼的,萬一哪兒傷者了,你說這不是拿着刀子剜我的心嗎?”
雖是如此說着其實白氏也還是有私心的,也望着王清琚可以勸勸她大哥,有時候王清琚的一句話在王清胤那裡比她說上百句都還有用。
王家兒郎都是一些英勇之輩,哥哥作爲大將軍,其子嗣豈能是軟弱之流?
王清琚聽見白氏所言,也聰明的不去接那個話題,只是淡淡一笑,回着道:“君錦也都是出息長大了,前幾日聽說是君瑜被選上了大皇子的伴讀,可真是有這件事兒?”
白氏看着謝君竹睜着大眼睛瞧來瞧去的樣子,可喜極了,不由得想起自己那兩個兒子小時候的樣子,所以就從王清琚懷裡抱過謝君竹,輕輕的哄着,孩子身上一股子淡淡的奶香味,白氏忍不住的湊過去在謝君竹的臉上親了親。
“也只是傳言罷了,你也知道的,現在宮裡宛貴妃在代皇后的權利打理後宮的事物,那日宮宴上君瑜表現得體,被宛貴妃誇了幾句,皇上也順勢賞了幾件東西,還說到時可與大皇子一起到上書房讀書,這哪裡說是要選做伴讀的話了,分明是以訛傳訛。”
“雖說是沒有但這也是明擺着的事了,八九不離十的。前幾個月也聽說是皇上特意從西疆那邊尋來名醫,來爲皇后診病,只不過宮裡到現在也還沒有傳來消息,也倒是不知該如何了?”
白氏看了看孩子,悄悄地壓低了聲音。
“聽說是大好了,今兒個我是等着你大哥下朝了以後才帶着君錦兄弟倆過來的,走的時候我聽你大哥說,你這回生產,皇后娘娘就求了皇上派鄭醫首來的,誰知你是真的遇險了,說來說去還是託了皇后娘娘的福,你們娘倆兒纔有驚無險。”
王清琚聽聞挑了挑眉,皇后娘娘?
王清琚已經是快要模糊掉了皇后娘娘在她腦海當中的樣子,畢竟從幾年前宮裡突然爆出皇后娘娘病重要閉宮休養,後宮事物暫交與宛貴妃代爲打理的消息之後,誰也沒有再見過皇后娘娘,直到前些日子說是又尋來神醫,沒想到如今皇后娘娘已經是快要大好了,只不過在她的記憶之中不管是作爲王家的嫡長女還是成爲謝夫人,她好像與皇后娘娘都沒有什麼接觸,只是這一會又怎麼會?
見是王清琚不說話,白氏也不再說什麼,而是專心的逗弄起懷裡的孩子了,謝君竹也倒是聽話,任由你抱着,不哭也不鬧,那雙明亮的眸子盯着眼前的這個人,小嘴一張一合的,白氏知道小孩子剛生下來眼睛睜開也是極爲難得的,況且剛出生的小孩子是看不清楚眼前的人的,所以只能是根據聲音來判斷人的方位。
“這孩子生的可真是乖巧,可不想君瑜樣皮實,聽說有名字了,剛剛生下來就看出來以後一定是一個有福氣的哥兒,孩子可請奶孃了?”
一說到自己的孩子王清琚一門心思都巴在那上面,內心變得無比的柔軟,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拿到她的面前。
“嫂子不知道,她現在看着是乖,可一有什麼不如意的那脾氣也還是大着呢,生下來就是六斤九兩,算不上是個胖小子,沒有請奶孃,我自己餵養,也不見得會比那些婦人養的差。”
白氏知道哪有官家太太自己生了孩子還自己親自餵養的道理,不過有些事情她也只不要說得太過,提一兩句就好,以免兩人之間起了什麼隔閡,所以她只得是張了張口,也沒有吐出半個字來,掂了掂懷裡的孩子,一時心動,白氏伸手就去揭那裹着謝君竹的小被子。
她突然間的舉動把沒有準備的王清琚下了一大跳,這被子可不能揭,只見她面色不變,伸手裝作是去摸謝君竹的臉,暗地裡捏了一下謝君竹的耳垂。
“哇......”
因爲疼痛,謝君竹毫不給面子的哭了出來,白氏手下一愣,倒是後面一直站着的雪鴿機靈,趕緊抱過謝君竹。
伸手到被子裡面假裝一摸,立刻做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對着白氏和王清琚笑着道:“夫人,舅奶奶,小世子是尿了,雪鴿這就抱他去隔壁間換乾淨再抱過來。”
王清琚笑着擺擺手:“去吧,去吧,這孩子舅奶奶抱就來了這一出,真該打。”雪鴿的了令就抱着謝君竹下去了。
外間的王君瑜和王君錦本是好好的坐在那裡吃東西,聽見裡間孩子哭了,王君瑜就跑了進來,扯着白氏的袖子,奶聲奶氣的問道:“娘,剛剛弟弟哭了。君瑜和大哥在外間吃果子,是不是弟弟沒有果子吃所以才哭的呀?”
天真的童言,讓王清琚與白氏聽聞四目相對,都笑了。
香火鼎盛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前任元朝的慶榮帝臨終前還癡癡掛念着要來聽聽元音大師的佛經。
元音大師不是磐音寺的住持,至於他的來歷沒有人能夠說得清楚,只知道自從元音大師之名聞名天下開始就知道他參佛與磐音寺。
來磐音寺拜佛的人從未間斷過,無論晴雨,也只有是在夜晚的時候這裡纔會還原於一片的安靜祥和的樂土,只有佛聲飄蕩在磐音寺的天空。要說來這裡的人都是爲了元音大師而來?那也不全是,不過人們心裡面多多少少對於元音大師都懷着一片的敬畏虔誠之意,所以說也不知道是磐音寺成全了元音大師,或者更甚於是元音大師榮光了磐音寺。
但是來這裡的人多半是衝着元音大師的名號來的,所以每天都會有許多的人只爲求見元音大師一面,可這麼多的人大師哪能見得過來呢,所以道是隨緣。
謝晟來到磐音寺時已經是正午了,那會兒日頭已經是很烈了,只不過儘管是如此寺門前還是人羣涌動,寺門恢宏大氣。
門前的那兩頓大的青銅鼎是當朝皇帝也就是嘉煬帝恭長炔命人打造至於此地的,據說此鼎重一千一百一十一斤,當時是由皇宮好幾個大力士擡到此處的,至於重量爲什麼要精確到一千一百一十一呢,聽說這是對應佛家裡面的“一生萬物,萬物生一”的道理。
磐音寺裡面不常見到花,倒是那一簇簇碧綠的翠竹惹人至極,寺的最後面是一大片的荷花池,除此之外就不見有什麼可供觀賞性的東西了,不過磐音寺一年四季那佛經頌讀聲從未間斷過,不捨晝夜。
謝晟從未爲了某一個明確地目的而上過磐音寺,亦或可以說是這是他第一次來,以前是無所求,而這一回卻是爲了謝家剛剛出生的孩子,謝君竹。
隨着人羣進去,主殿上面供奉着一尊金身雕琢的佛像,殿中也有不少人跪拜,香案旁邊站着一個身穿土黃色衣服的小和尚,此時手中拿着一串佛珠,嘴裡不住的念着句句精深的佛語,另一邊是一個一身紅色袈裟的師父,手持木魚,隨着衆人蔘拜的節奏時不時的敲響,大殿的右側也擺着一處桌子,旁邊的椅子上坐的也是一個專爲人們解籤文的和尚。
謝晟在門外朝着殿中那佛像金身拜了拜,轉身遇見一個小沙彌,年約七八歲的樣子,見到謝晟朝他拜了拜:“您可是謝施主?”
謝晟還了禮,笑着應是,然後就被那個小沙彌帶着往殿後的廂房而去。
走到一個清幽的院子裡,雖剛剛是六月,磐音寺那一大片的蓮花還沒有盛開,但是空氣中隱隱已經有了一些蓮動誘人的清香,彷彿連此刻正毒的太陽,在這樣的寂靜之境中也收斂了不少。
看着小沙彌遠去的背影,謝晟這次推開了面前的這一扇門,房裡的空間算不上有多大,房裡已經是有一個人在那裡靜靜的等着了,那人也是這寺中的人,臉型圓潤,看着可喜,是一副大福之相,身上一襲洗的發舊的袈裟,一時之間竟是讓謝晟拿不準眼前之人真實的身份,剛剛領他前來的小沙彌也並未提及要來見得是什麼人。
“弟子見過大師。”謝晟來不及想得太多,既然是寺中的人,那麼叫一聲大師,都是不會錯的。
那個一直在牀上打坐的人,聽見聲音睜開了眼。
那究竟是一雙什麼樣的眼睛,裡面好像乘放着人間萬世的喜怒哀樂,卻又像是一心永在時間飄逝不爲所動,裡面是滄桑,是智慧,是一顆顆菩提凝聚出的世間本相。
“謝施主請坐。我就是元音。”元音大師起身爲謝晟親自倒上一杯茶水,又接着道:“謝施主今日前來的目的,元音已經是知道了,施主且放心,元音自施主走後就會閉死關,專心潛修佛法,以求早登極樂,普度衆生,阿彌陀佛。”
一聽是元音大師,謝晟就已經是坐不下了,直到聽見這些話謝晟反而冷靜了下來,看來元音大師早已經預見這發生的所有的一切,看他的面相不悲不喜,這世間的一切悲苦與他無關。
“我佛慈悲,謝家遭此一逢不知是福是禍,元音大師所言,弟子愧疚之至。”
“萬生萬相,皆是命中註定,謝施主無需愧疚。福兮禍所倚,禍兮福所伏,未來之事施主無需憂慮。”元音爲謝晟續上茶水,舉手投足之間皆是禪意。
聽元音一言,謝晟頓覺的心中的那股子鬱氣淡了一點,不過還是處於凡世,終不如元音那樣釋然大悟,想了想,謝晟還是將原先就已經隨身帶着的那一頁紙拿了出來,展開遞給了元音,只見那紙上赫然寫着謝君竹的生辰八字。
“大師識相判命聞名天下,今日有幸與大師同處一室,煩請大師看看小女的命格,不求富貴,但願平順。”
只需一眼,元音心中對於謝君竹的命格已有定論。
“謝君竹之命已是註定,我等凡人不可道破天機。”
送走了謝晟,元音方纔回到房裡,只見他起身走到窗前的那張小桌子前,拿起一隻乾淨的毛筆,蘸了蘸墨汁,行雲流水般的在紙上寫了起來。
片刻,紙上的墨跡已經是幹了,他徑自折了起來放進一個信封裡面,轉身走過來,將它置於一本佛經之內,隨即帶着它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