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晟懷裡抱着個孩子,嬰兒小小的蜷縮在謝晟的臂彎裡,腦袋也同樣是小小的,謝晟的一個拳頭都比她大,頭上的胎毛不似別的嬰兒出生時那樣黃黃的,謝家孩子的毛髮黑亮黑亮的,睫毛覆在臉上,能看見淡淡的陰影,小小的嘴脣此時正在不安的蠕動着。
謝晟靜靜的看着懷裡的小東西,又看看牀上睡着的妻子,此刻他的心中是一片的柔軟就連今天突發的種種的事情都已經忘卻在腦後了。
謝晟抱孩子也還是很有經驗的,以前王清琚生產時,那哥兒,姐兒,小時候哪個他沒有抱過,所以現在抱起謝君竹來當然也是得心應手了。
謝君竹好像在謝晟的懷裡待得並不安分,淡淡的皺了皺眉,癟了癟小嘴就哭了起來。
謝晟看了看還在睡着的王清琚,他連忙站起來,走在外間坐在榻上輕輕的拍着謝君竹,就怕她再哭下去會吵醒了王清琚。
謝晟的苦心謝君竹當然是體會不到的,閉着個小眼睛哭的更加厲害也更加的委屈了。
“子規。”
儘管是謝君竹的哭聲很大,但是謝晟還是很準確的聽見了王清琚叫他的聲音。
子規,是謝晟的字,自他與王清琚成親以來,若無旁人,王清琚一向是如此的喚他。
見是王清琚已經醒了,謝晟看了看懷裡還在哭鬧的謝君竹,低下頭親了一下,“小壞蛋!”抱着謝君竹進了內室,在王清琚殷切的目光之下,謝晟將孩子小心的遞給了王清琚,謝君竹雖是哭鬧着,可還是惹得王清琚紅了眼眶,至於王清琚爲何哭,謝晟自然是知道的。
謝晟溫柔的抹去王清琚的眼淚,“瞧,你這是在做什麼?君竹哭,你怎麼也跟着哭起來了,若是如此還不如不讓你見的好。”
“子規自是知道我是高興的,君竹是我們女兒的名字嗎?”
王清琚哄着謝君竹,終於她的哭聲小了一些,惹不住又掏出謝君竹的小手,肉肉的,越看越是喜愛,以至於王清琚忽略了謝晟那複雜的眼光。
謝晟伸出雙手,握住自己的妻子,“清琚。”
看着眼前的謝晟,王清琚知道他自然是有話要對自己說的,所以就喚了雪鴿進來,將謝君竹抱了出去,此刻房中就只剩下謝晟夫妻兩人了。
謝晟將今天發生的事情一樁一件,事無鉅細的告訴了王清琚。爲母則強,剛剛還是紅着眼睛的王清琚,聽見謝晟說的事情,已經是完完全全的冷靜下來了。
“皇上到底是想做什麼?想當年君延就是爲了他才......就連雅言也成了那副樣子,如今是連君竹也不放過嗎?”
安撫下情緒有些激動的妻子,謝晟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皇上此舉用意之深連我都不曾真正的想明白過,若是爲了當年的事情感懷謝家,可是這麼多年以來謝家的處境都攤在衆人的眼前,只是皇上的旨意倒是讓我謝家真真正的陷入到了一種兩難的境地,淸琚啊......以後我們謝家有的只能是謝公子了,並且還是以後的世子。”
王清琚聞言,一行清淚更是順着姣好的面容落下,“可是君竹是女子啊!”
“皇上聖旨已下,就斷不會有收回之理,金口玉言豈容有錯,如果此時將事實稟明皇上那就是欺君滅族的大罪,不光是謝家就連王家都會受到牽連,所以我們得提前規劃好,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連那兩個接生婆我會讓人處置了,所以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就只有你我還有雪鴿了。你懂嗎?”
看着髮妻悲痛而又憤怒的眼神,謝晟又一次覺得命運和自己和謝家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
“那元音大師呢?”
王清琚還記得自己在剛剛懷上謝君竹的時候就曾去過磬音寺參佛保平安,還有幸見得元音大師一面,大師斷言自己這一胎必定是一個女孩。元音大師判命識相之名聞名整個元朝,如果說能知道謝君竹真正的身份那麼元音大師必定會是其中的一個了。
謝晟細思,元音大師那邊確實不好辦,這還得他好好想個法子纔是。
“淸琚莫要擔憂,我會有辦法的,現如今只能是你自己餵養君竹了,這得辛苦你了。”
“我還怕什麼辛苦不辛苦的,君竹是我求來盼來的,能親自撫養我當然是再樂意不過了”
窗外的陽光依舊是熱烈,這纔剛剛過五月,這樣炎熱的天氣在以往也都是實屬罕見的。
原先說內城外城都已經是爲謝家夫人產子的事情開設了賭局,這會子謝家夫人已經生子並且謝家老爺封候,並且新生兒將會襲爵的消息,隨着一股風的勁兒自然是傳遍了整個京都,一時之間有人歡喜有人愁,但也是有不少的人唏噓不已,謝府沉寂多年終於是撥開雲霧見天明瞭。
謝家原本已是一個大家。
謝家老爺更是少年得志,自入仕以來,官路亨通,最後更是獲得了鎮國大將軍王陵的女兒王清琚的歡心,謝晟曾經許下了以妻爲尊,永不納妾的誓言,這一樁親事在當年的京都也是十分讓人豔羨的,後來王清琚嫁與謝晟之後育有一子一女,剛剛湊成一個好字。
哪有人會相信有男人對於外面的花花世界不會動心的,可是謝晟就是那一個例外,哪怕是外面盛起謝晟“懼妻”的閒言,他也是不爲之所動,所以當時京都有不少待字閨中的少女都憧憬着以後嫁一個像謝晟那樣的良婿。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後來謝家出了那樣的事情,整個謝府一夜之間失去了所有讓人羨慕的資本,直到今日今時,所有的一切纔開始慢慢的改變了,至於是好是壞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謝晟雖然是封侯了,不若其他皇室旁支一樣是個正一品的正正經經的侯爺,再說了謝晟一無軍功二無政績,突然間的加官進爵,到底是不是好事,誰又能說得清楚呢,所以當人們羨慕過後,纔開始慢慢的回味起這後面的事情來。
鎮國大將軍府,書房中王清胤坐在那裡,前面站着自己的長子王君錦,兩人那一雙相似的不怒而威的丹鳳眼如出一轍,就連那張揚的劍眉也有事如出一轍的。
王清胤上過戰場爲元朝立下過不少戰功,自從老將軍王陵去世以後,王清胤又因顯赫的戰功保住了這大將軍的頭銜,讓它免落於旁人之手。
已經故去的鎮國大將軍王陵膝下有不少的子女,不過只是以嫡妻張氏所出的王清胤和王淸琚最爲出色,其他的都是不足一談,其實在王清胤之前還有一位公子,只不過很小的時候就夭折了,其死因到現在爲止都是一個秘密,不過自那以後,王陵就更加重視後宅的管理,所以縱使後宅嬌妾庶子再多,也都是萬萬不敢亂了規矩的。
王清胤長淸琚六歲,所以對於這個嫡親的妹妹,王清胤自小便是愛護有加,即便現在她出嫁了,王清胤還是保留着那拳拳的愛妹之心,如今謝府是出了那樣的事情,他這位當哥哥的自然是在第一時間就得知了消息,不過縱使他再有勇有謀,面對皇上這道意味不明的聖旨,他也是如同謝晟一樣摸不着頭腦。
“君錦,你對於姑父謝晟此次升候位可有什麼看法?”
對於這個他一向是引以爲傲的長子,王清胤還是十分滿意的,更別說還是從小就放在身邊教導的,那胸懷豈又是那兩個庶出的兒子可以與之相比的。
王君錦如今已經年滿二十了,早些時候其母白氏就已經開始忙着給他選妻了,只不過他向來眼光甚是高,有不少閨中女子他也倒是瞧不上眼的,對於爹王清胤他自然是佩服的,所以從小他便是也懷着殺敵衛國護家的願望。
“父親,對於姑父的事情,兒也是想得不太明白,只不過皇上的心思豈是我們能猜得透的,還不如靜觀其變,視事而定。”
簡簡幾句話,倒是消除了王清胤心中不少的思量,不過王君錦到底是還年輕,有些事情遠遠不是表面所看到的那樣的簡單,不過靜觀其變只能是現在所選擇的最好的變法了。
王清胤欣慰的站起來,走到王君錦跟前,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小子,看問題也倒是明白,只不過今時不同往日了,你以後在外需更加小心謹慎纔是。走,咱父子出去比劃比劃,若是能贏我三招,爲父就帶你上戰場去見識見識。”
一番話說得王君錦自是歡喜極了,父子相似的瞳孔之中寫滿了喜悅之情,只不過那樣的喜悅沒有被明顯的表露出來。
“父親說得自然是好,可是母親那邊......”
知道妻子向來愛護兒子,捨不得他上戰場冒險,可是若不上戰場哪來的軍功來頂得起這鎮國大將軍的名頭。
“王家男兒豈能被婦人所左右?!你儘管和我比試,明日你和你母親帶着君瑜一起去謝府看看姑母。”
王君瑜是王清胤的小兒子也是王君錦的嫡親弟弟,今年剛剛五歲,生性調皮的緊,沒少讓王清胤爲他吹鬍子瞪眼的,不過對於這個小兒子他又是疼愛的很,長子這麼懂事,那麼小兒子也就不用太拘着了,調皮些也沒有多大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