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敘談一會兒,嶽不羣又叫過衆弟子一一問話;又去處理了其他事務。甯中則親自到得廚房,用帶回來的關外野山參,煲了湯,又做了一些令狐沖喜歡吃的菜式,到得快傍晚時分,嶽不羣夫婦提着飯藍,向着思過崖而而去。
一番考較之後,嶽不羣勃然變色:“令狐沖內功不進反退,整個人滿是頹廢的氣息。”
回來之時,嶽不羣面色如恆,甯中則面露思索。第二日,甯中則首先叫來陸大有問話。然後又叫了樑發道:“發兒,你大師哥在山上出了何事,半年來功夫不進反退。又是一病近月,你可知是何緣故?”
樑發笑道:“師孃,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
甯中則笑罵道:“發兒,你不要和師孃打馬虎眼,可是因爲你的緣故?”
樑發擡頭看着甯中則笑道:“大師兄的這半年或許是一個人在後後山,太過孤獨了吧?肯定和弟子無關。”
甯中則看着樑發有傾,嘆道:“發兒,我知道你和靈珊關係親厚,你實話對師孃講,我們外出,你負責華山之事,這事你必須讓師孃明白。”
樑發想了想,說道:“師孃,這幾個月來,靈珊師妹最多的時間是花在教林師弟練劍上,和我也只是最近七八天練劍稍微增多了。”
甯中則一愣,揮了揮手:“你先去吧!”隨後甯中則又是一一詢問了其他弟子。
過了半月,甯中則上午親自到得廚房,做了飯菜,隨同嶽靈珊、嶽不羣及樑發、施戴子、高根明、陸大有幾個大弟子,向着思過崖而去。
嶽不羣的目光在令狐沖臉上轉來轉去,過了好一刻才道:“有人昨天從長安來,說道田伯光在長安做了好幾件大案。”令狐沖一怔,道:“田伯光到了長安?乾的多半不是好事了。”嶽不羣道:“那還用說?他在長安城一夜之間連盜七家大戶,這也罷了,卻在每家牆上寫上九個人字:‘萬里獨行田伯光借用’。”
令狐沖“啊”的一聲,怒道:“長安城便在華山近旁,他留下這九個大字,明明是要咱們華山派的好看。師父,咱們……”嶽不羣道:“怎麼?”
令狐沖道:“只是師父、師孃身分尊貴,不值得叫這惡賊來污了寶劍。弟子功夫卻還不夠,不是這惡賊的對手,何況弟子是有罪之身,不能下崖去找這惡賊,卻讓他在華山腳下如此橫行,當真可惱可恨。要不讓樑師弟下山?”又搖頭道:“田伯光刀法我試過,感覺比樑師弟要老辣得多。”
嶽不羣點點頭道:“倘若你真有把握誅了這惡賊,我自可準你下崖,將功贖罪。
你將師孃所授那一招‘無雙無對,寧氏一劍’演來瞧瞧。這半年之中,想來也已領略到了七八成,請師孃再加指點,未始便真的鬥不過那姓田的惡賊。”
二人比鬥,在甯中則無雙無對一劍下,令狐沖果然用上石壁中的破解招式。此招一出,臂上內勁自然形成,卻聽得嚓的一聲響,嶽夫人的長劍直插入劍鞘之中。原來令狐沖驚慌之際,來不及倒轉劍鞘,一握住劍鞘,便和來劍相對,不料對準來劍的乃是劍鞘之口,沒能震斷嶽夫人的長劍,那劍卻插入了鞘中。
嶽夫人大吃一驚,虎口劇痛,長劍脫手,竟被令狐沖用劍鞘奪去。令狐沖這一招中含了好幾個後着,其時已然管不住自己,自然而然的劍鞘挺出,點向嶽夫人咽喉,而指向她喉頭要害的,正是嶽夫人所使長劍的劍柄。
嶽不羣長劍揮出,擊在令狐沖的劍鞘之上。這一下他使上了“紫霞功”,令狐沖只覺全身一熱,騰騰騰連退三步,一交坐倒。那劍鞘連着鞘中長劍,都斷成了三四截,掉在地下,便在此時,白光一閃,空中那柄長劍落將下來,插在土中,直沒至柄。
嶽不羣在救了甯中則之後,無奈之下,向着衆人道出華山劍氣之爭的秘事……
甯中則也是對着令狐沖教導道:氣宗與劍宗的高下,此刻你已必然明白。你這一招固然巧妙,但一碰到你師父的上乘氣功,再巧的招數也是無能爲力。當年玉女峰上大比劍,劍宗的高手劍氣千幻,劍招萬變,但你師祖憑着練得了紫霞功,以拙勝巧,以靜制動,盡敗劍宗的十餘位高手,奠定本門正宗武學千載不拔的根基。今日師父的教誨,大家須得深思體會。本門功夫以氣爲體,以劍爲用;氣是主,劍爲從;氣是綱,劍是目。練氣倘若不成,劍術再強,總歸無用。”
又見得嶽不羣站起身來,說道:“本門功夫練到深處,飛花摘葉,俱能傷人。
旁人只道華山派以劍術見長,那未免小覷咱們了。”說着左手衣袖一捲,勁力到處,陸大有腰間的長劍從鞘中躍出。嶽不羣右手袖子跟着拂出,掠上劍身,喀喇一聲響,長劍斷爲兩截。令狐沖等無不駭然。嶽夫人瞧着丈夫的眼光之中,盡是傾慕敬佩之意。
嶽不羣道:“走罷!”與夫人首先下崖,嶽靈珊、施戴子跟隨其後。
樑發路中心中暗自思索:“嶽不羣以內功而論,還是要勝自己一兩籌。可自己現在日有所進,再有一兩年,便可能夠趕上了。嗯,如果嶽不羣學會洞中劍法,即使稍弱了點,應該也能和左冷禪一戰纔是。要不要告訴師傅洞中劍招的事?對了,還要等見過風清揚之後再定纔是。”
盤算再三,心中一時猶疑難決。
到得山下,嶽不羣叫樑發、林平之、嶽靈珊到了“劍氣衝宵”堂,嶽不羣看了看嶽靈珊厲聲道:“靈珊,以後不許你再擅自教導平之劍法,你自己尚未學好功夫,那有資格教導他人?”
又和聲對林平之說道:“平之,你以後學劍,自有你三師哥安排教導事宜。你心切父母之仇,可餘滄海一代宗師,你更要打好基礎,循正道而行,自可習得是上乘功夫,以報父母之仇。”
三人都是恭聲受教。
嶽不羣道:“樑發留下,你等去吧!”
稍等片刻,聽得二人遠去,嶽不羣道:“樑發,我與你師孃明天就去陝北,前去找那田伯光。”
嶽不羣又看了看樑發道:“發兒,你可知因何不讓你前去誅殺田伯光?”
樑發道:‘師傅決定,自然有理由,弟子聽着就是。’
嶽不羣笑了笑:“這一是因爲你在年輕一輩中內力可稱強矣!然和田伯光相比卻是弱了一籌。你的劍法以快取勝,但和田伯光正是相剋。你最強的兩項弱於田伯光,反而是被人克。你今年不過二十一歲,再過數年,自然就可以更上層樓。目前不可冒險。二是我與你師孃有事要辦,順便就去會會那田伯光,即使你大師兄去,自然我倆也是要跟去的。”
樑發施禮道:“那弟子該如何做?”
嶽不羣道:“當世以輕功名世的頂尖高手,有餘滄海、田伯光等三五人,遇到這些人,你要十分當心。現在你一是強化內力,二是積累劍法,爭取再上一層。”
樑發心內一驚,臉上驚色稍有顯現,一閃即沒,已是被嶽不羣發覺,又見得樑發穩穩行禮,恭聲應是。心中大爲滿意。和顏道:“你且去吧!”
樑發應聲退去。到得屋中,想了片刻,又想起洞中劍招,恍然而悟:“讓令狐沖去殺田伯光,一是爲了讓令狐沖正名譽;二來則是劍法,還有部分自己還未學到呢。三來則是目前令狐沖的份量還是重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