餉午之時,樑發正在準備前去看榜,就聽得門前人聲大起:“恭喜樑發公子取得本次華陰縣試案首。”
樑家衆人一驚,又不由得大喜。正常午時纔會公佈縣試結果,知道這是縣衙中人先得了消息,提前來報,討個彩頭。樑府中人取出早已準備好的銀錢,賞給了報喜之人。
趙先生笑着對樑父說道:“縣令既取了發兒案首,則府試必取,院試也多是能得。”
樑有餘已是笑得合不攏嘴,只是連連點頭:“好、好、好,多謝兄長數年苦心教導,梁氏一族感激不盡!”說完又是對着趙先生一揖到地。
趙先生急忙回禮:“賢弟無須如此,發兒就和我的兒子一般。也是發兒聰慧努力,梁氏祖宗積德,自有洪福。”
衆夥計、學徒也是一迭聲的恭喜樑父樑母,樑母眯着眼笑着:“家中每人賞銀一兩。”
衆人大喜,明時少錢,銀貴。鄉下四十畝地農戶,豐年一年收入,也不過能存得三五兩銀子。此時自然一番鬨鬧,除了僕婦,衆人紛紛前去看榜。
到得午時,縣中張榜,樑發果然是中了案首。
樑發麪容平靜,一如往常。衆人暗暗佩服,只覺得果然是氣度深沉、少年大志之人。卻不知樑發前後兩世,數十年的閱歷,此時不過是相當於小學畢業考試,得個一縣的第一,自然是波瀾不驚。
衆人隨後簇擁着梁氏父子,回到院中,擺開宴席,一翻豪飲,慶賀樑發考中童生。
待得晚間,樑發內煉功課做罷,躺在牀上靜靜思索:“自己到得此世界已是四年多了,只知現在是明朝萬曆二十六年。雖不知道明朝還有多少年,可卻知道明朝肯定是文貴武賤。若想出頭,還得讀書。自家雖然種着百來畝地,父親樑有餘也開着間小武館,收得十多個徒弟,每年所得的銀錢也只能夠維持武館開支,有時一年下來甚至要倒貼些銀錢;好在組織這些人替商旅保鏢送貨,每年能得筆錢財,也算是武館衆人的一個生活來源。雖然如此,也只是鄉下一個土財主。後自己建議樑父在華陰縣中買了商鋪,隨着這些商人一起投入本錢,共同做些生意。不過一年,就得了一大筆銀錢,又買下現在的偏僻房屋,又增蓋了大屋,不求精美,只求寬大,方有了現在這個院子。另外在縣中熱鬧所在,還有三處商鋪,經營着一些生意。又磨着樑父請了個江浙的老秀才,前來教授自己學問。果然,從學四年來,已是學有小成,目前來看,一個秀才是跑不了的。”
轉首又自思索:“自己難道來到這個明朝,只是考試做官不成?這個世界規矩太多太大,哪有前世舒服自由。且此世生活條件、衛生條件極差,更是和前世不可同日而語。雖然自己有內家真傳,樑父也教授自己內、外功鍛鍊之法。然而自己細細看來,也只是平常。所謂高手,也不過是身有數百斤之力,身有千斤之力的強者,自己現在還沒有見過。更是沒有見到高來高去的功夫。這個世界文貴武賤,武職難有出頭之日啊!想要有所成就,這八股是必須拾取起來,唉……!”
第二日去拜見了縣令大老爺。點選案首,府試必過,院試也多是錄取,這可是再造之恩。且縣令大人只要還在華陰縣,自家必然得到照顧,目前已有一定的財富基礎,再有個數年,自然就成了縣紳之家。
拜訪細節,也不細述。然後就是入得縣學。十月,又去了華州,參加了府試。考試一切順利,作爲華陰縣案首,十個縣的童生,府試考了第八名;這個名次相當不錯,院試基本已是必中。
待得樑發考試回來,到得華陰縣家中。先是舉家歡慶府試得中。然後趙先生又辭別而去,因爲要最後一次參加舉試,當然要早點回去浙江紹興山陰縣,準備明年的舉試。這日梁氏父子送趙先生到了長亭之外。
樑有餘取出一個包袱:“兄長,這裡有碎紋銀三十兩,銅錢三貫。又有銀票三百兩。這匹口外馬也送與兄長,方便兄長騎乘,另有利劍一把,弓一把、箭二十枝。作防身之用。待吾這裡事了,明年吾還要前去江南,到時再去拜會兄長。”
原來在華陰縣四年來,趙先生也跟着學了一路劍法,簡單內煉之法,以爲強身健體。還學了騎馬、射箭;已是都能夠熟練掌握。現在身體強健,到也算是文武雙全,等閒三兩個尋常漢子也不懼了。
趙先生握住樑有餘的手道:“賢弟高義,三年多來夏秋冬三季各兩套衣服,又精食美宅,年銀三十兩。更是授吾秘傳武藝,臨行又奉銀三百五十兩,良馬寶劍,爲兄愧不敢當啊!
這一匹馬,就得數十兩銀子,寶劍良弓箭支,又得數十兩。身上內襯軟甲、護腕、護腿等,又是數十兩銀子。前後相加,五百兩當是超過了。
樑有餘拱手一揖:“兄長,三年多來,教吾子樑發成才,得以改換門庭,恩同再造。區區銀兩,何足道哉!你我樑趙兩家,山高水長,當通世家之好。兄長且登程,和商隊一起,安全無慮。”
趙先生一拱手:“吾現在確也需要這些阿堵物,也就愧受了。若吾有成,必有以報矣。”說着深深一揖。樑有餘急忙拱手深揖還禮,樑發在一旁也是深揖。
趙先生起身,又一撫須,思索着道:“明年院試後,基本可得中,可在院中掛名後,到得江南讀書數載,再回華陰參加鄉試,則必中矣。”
樑父謝過:“兄長金玉良言,弟當遵行。”
樑父又道:“待過段時日,兄長回鄉穩定,吾再於山陰開闢商路,到時再與兄長合作。”
趙先生笑道:“一言爲定!”
樑有餘又轉身行得數十步,向着去江南的商隊領隊一禮:“楊老闆,此次南下江南,趙先生就拜託給您了。”
楊老闆是個四十來歲的壯實中年人,笑着拱手:“一切有我,樑老弟放心,必將趙先生安全送到山陰。”
三人在長亭外,灑淚而別。
隨後,樑父安排僕人夫婦二人陪樑發在華州讀書,準備明年三月的院試。
到得二月,已近春節,府學放假二十天。樑發回到家,當天家中一番熱鬧。到得晚間,樑有餘將樑發叫到書房中,對着樑發道:“發兒,你既要考得秀才,也已明白事理;爲父有一事與你說明,你不得外傳。”
樑發一愣,正色道:“爹爹放心,孩兒省得輕重。”
樑有餘壓低聲音:“節前你和我一起,到華山去給嶽掌門送年貨和租子。我們家世代是給華山派管着這一百多畝地。就是這武館、商鋪,也有一半是嶽掌門的本金。各路強人險關,也是靠嶽掌門擺平,這點你須得知道。就連你學的內功劍法拳腳,也是華山派的入門功夫。”
樑發聽得此言,心中大震:‘一時心中只回蕩着“華山派、嶽掌門。”’
但終究前世是運營過數個企業的人,兩世數十年的閱歷,稍一停頓,已是基本平靜下來,沉聲問着:“爹爹,嶽掌門怎麼稱呼啊?是幹什麼的呀?”
樑有餘正色道:“嶽掌門名叫嶽不羣,是華山派的掌門人。江湖人稱“君子劍”,是江湖中可排前十的高手,在晉陝川豫可是數一數二的高手。爲父是華山派的外門弟子,和嶽掌門是同輩。我們家經營的田地產業,原來很多都是華山派的本金。”
說到這裡,樑有餘稍稍停頓了下,稍擡頭,雙目斜視着左上角,回憶道:“爲父資質有限,未能成爲正式弟子。不過我爲華山派盡力二十多年,上次說起了你,爲父請求嶽掌門看看能不能收你爲徒,所以這次帶你去華山派看看。”
稍停,樑有餘雙目炯炯的看着樑發:“如果能得嶽掌門看中,收入內門,那咱們家以後數代可就不用愁啦!而且你是秀才,嶽掌門也是讀書人,肯定更得嶽掌門看重。你以後無論是江湖地位,還是讀書做官,進退總是有路。”
樑發聽着,瞬息之間已是明白,自己是到了笑傲江湖中的明朝。思得樑發原是華山的三弟子,原來是有這樣的關係在。想來華山經過劍氣之爭,嶽不羣甯中則站穩腳跟之後,自然開始重建華山勢力。自家老父身爲華山外門弟子,一直爲華山經營着田產,忠心耿耿。自然是華山選擇弟子時的首選。
重重點頭道:“父親,孩兒明白了!明天一早就去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