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之一

十四 亂心之事

銅門的背後,是一個水牢。

油燈微弱的光線之下,水牢中的水呈現一種可怕的血色,在水牢左上角有個小孔,外邊的溪水不斷的注入水牢,而又不知通過水牢泄向何方。水中有東西在遊動,不知是蛇是魚,還是別的什麼東西,而在面對銅門的石壁上,依稀有一個人影,水牢裡的水沒到了人影的胸口,長髮凌亂,看不清面目。

“嘩啦”一聲響,唐儷辭跳入水中,徑直向那人影走去,一下將她橫抱起來,那人的臉仰後露在燈光之中,蒼白若死,卻是阿誰。一個鐵釦扣在她腰間,一條鐵索釘在石壁上,唐儷辭“小桃紅”一劃,斬斷鐵釦,將她抱出水面,離開水牢。

她的裙上滿是鮮血,水牢中濃郁的血色便是來自她的裙……唐儷辭臉色微變,她小產了,看這情形必定失血極多,但她卻沒有昏迷。唐儷辭將她抱出水牢,她眼眸微動,緩緩睜開了眼睛,卻是淺淺一笑,“唐……”

“不要說了,我帶你去找大夫。”唐儷辭柔聲安慰,“閉上眼睛休息,撫翠昨日已經帶着人馬攻上好雲山,但並未成功,風流店的大部分人馬被擒,雙方傷亡不大。我是見昨夜上山的人馬中沒有你,所以才——”他還沒說完,阿誰微微一軟,昏倒在他懷中。

他微微的僵了一下,伸出手指按了下她頸側的脈搏,抱起懷裡冰冷的軀體,往外掠去。

從好雲山到避風林的路,他徒步行走,走了整整半天。柳眼被撫翠作爲棄子,而被柳眼寵愛、甚至懷有身孕的阿誰會有怎樣的遭遇,可想而知,她本就遭受衆人嫉妒與猜忌,遭受折磨還是被殺都在意料之中……他徒步而來,只是在衡量……究竟來是不來?

四萬八千三百六十一步……這個女子之於大局微不足道,是死是活無關緊要,而他孤身前來若是遇險,後果自是難測。這一路之上,若有任何可疑之處,他都會脫身而去,而這一路之上,重傷之後浸於冷水之中突然小產的阿誰,隨時都可能死去,但……

但畢竟什麼也未發生,他見到她的時候她還沒死,是她的運氣。

唐儷辭將阿誰抱出那小木屋,月光之下,只見她遍體鱗傷,顯然受過一頓毒打,裙上血跡斑斑,不知在那水牢裡流了多少血,而那水牢中游動的東西也不知是否咬過她幾口?他從懷裡摸出他平時服用的灰色藥瓶,倒出兩粒白色藥片,塞進她口中,唰的一聲,撕開了她的衣裙。

衣裳撕去,只見她滿身鞭痕,傷口浸泡水牢污水中,呈現一種可怖的灰白色,淡淡沁着血絲。他從懷裡取出了一個黃金小盒,那盒上雕着一條盤尾怒首的龍,龍頭雙眼爲黑色晶石,月光下神采燦然,看這東西的裝飾、紋樣,應當出自皇宮之內。打開黃金龍盒,裡面是一層黑褐色的藥膏,他給阿誰的傷口上了一層藥,脫下外袍把她裹了起來,紮好腰帶,雙腿擡高擱在石上,頭頸仰後使氣息順暢,隨後點住她幾處穴道。

靜靜看了她幾眼,唐儷辭在溪邊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他不是醫生,能做到這樣已是極限,是死是活,一切但看她的命。眼望溪月,他目中帶着絲絲疲憊,眼神有時迷亂,有時茫然,有時清醒,有時驕不自勝,停溪伴月,眼色千變,卻終是鬱鬱寡歡,滿身寂寞。

過了許久,天色似是數度變換,阿誰眼睫顫動,緩緩睜開了眼睛。

入目是一片藍天,流水潺潺,溫柔的陽光照映在她左手手心之內,感覺一團溫暖。微微轉頭,只見一隻翠藍色的小鳥在不遠處跳躍,叼着一根細細的草梗,歪着頭看她。不知不覺牽起一絲微笑,阿誰微微動了一下手指,只覺身下墊着一層衣裳,身上套着一件衣袍,突然之間,想起了發生過的事。

臉上的微笑一瞬而逝,她的臉上顯露出蒼白,張了張嘴巴,低聲叫了一個字,“唐……”

一人從溪石之畔轉過頭來,面容依然溫雅秀麗,微微一笑,“醒了?”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色中衣,兩件外衫都在她身上,顯然昨夜持燈破門而入前來救她的人,並不是一場夢。阿誰輕輕咳嗽了幾聲,“你……在這裡……在這裡坐了一夜……”唐儷辭只是微笑,“我並沒有幫上多少忙,能自行醒來,是姑娘自己的功勞。”她蒼白的臉上顯露不出半點羞紅,“你……你幫我……”唐儷辭仍是微笑,“我幫姑娘清洗了身子,換了藥膏,僅此而已。”她默然半晌,長長一嘆,嘆得很倦,“他……他呢?”

她沒有說“他”是誰,兩人心照不宣,唐儷辭溫言道,“他……他被沈郎魂劫去,不過我猜一時三刻,不會有性命之憂。”她眼簾微動,目不轉睛的看着唐儷辭,看了好一陣子,慢慢的道,“你也倦了……昨日之戰,想必非常激烈……咳咳,其實我就算死了,也……不算什麼,實在不需唐公子如此……”唐儷辭走到她身畔坐下,三根手指搭上她的脈門,“我不累。”她淡淡的笑,眼望藍天,“這是我第一次見唐公子孤身……一人……”

“我不累,也不怕孤單。”唐儷辭微笑,“姑娘尚記得關心他人,本已是半生孤苦,不該慘死於水牢之中,若是姑娘如此死去,未免令天下人太過心寒。”阿誰仍是淡淡的笑,眼簾緩緩闔上,她太累了,不管是身體、或是心,若唐儷辭肯和她說兩句真心話,她或許還有精神撐下去,但他滿口……說的全是虛話,不假、卻也不真,讓她聽得很累。

人只有在信任的人面前纔會放鬆自己,所以她在唐儷辭懷裡昏迷;但他卻不肯在她面前說兩句真心話,或者……是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所謂真心話,他從來沒有放鬆過自己、所以從來就沒有弱點……

神思縹緲之間,她糊糊塗塗的想了許多許多,而後再度昏了過去。

其實時間並非是過去了一夜,是過去了一日一夜。唐儷辭把她橫抱了起來,轉身往好雲山行去,這一日一夜他沒有進食也沒有休憩,一直坐在溪邊的那塊大石上靜靜等她醒來。他薄情寡意、心狠手辣,不管是什麼樣的女人,一旦落入他計算之內,就算是他深以爲重要的女人,也一樣說犧牲便犧牲,絕不皺下眉頭。但……阿誰畢竟無礙大局,他畢竟走了四萬八千三百六十一步前來救她,而又在這裡等了一日一夜,對唐儷辭而言,已是很多。

好雲山。

唐儷辭和池雲突然不翼而飛,邵延屏得到消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如果不是上吊太丟臉,說不定他早已掛了脖子。餘負人自從刺殺唐儷辭未成之後,成日癡癡傻傻,見人便問“唐儷辭在哪裡?”,整日劍不離手,也不吃不睡,不過一兩日已形容憔悴。上官飛的屍身已經收殮,兇手卻沒個影子,那一百多俘虜的吃穿也是十分成問題,忙得邵延屏手忙腳亂。幸好百來封書信已經寫好寄出,他叫這些紅白衣女子的師門父母前來領人,各自帶回禁閉管教,美女雖多,可惜他無福消受。

正在焦頭爛額之際,突然弟子來報,唐儷辭回來了。

邵延屏大喜過望,迎出門去,只見唐儷辭一身白色中衣,橫抱着一名女子,正踏入門來,他錯愕了一下,“這是?”唐儷辭微微一笑,“這是柳眼的女婢,阿誰姑娘。”邵延屏嘆了口氣,“眼下暫時沒有乾淨的房間,這位姑娘唐公子只好先抱回自己房裡去,你蹤影不見,就是救這位姑娘?池雲呢?”唐儷辭轉了個身,“我派他追人去了,不必擔心。”邵延屏乾笑一聲,他不擔心池雲,不過唐儷辭懷裡這名姑娘他卻認得,這不就是前些天晚上神神秘秘孤身來找唐儷辭的那位青衣女子?唐儷辭才智絕倫心機深沉,人才正逢其時,不要被懷裡那名來歷不明的女人迷惑了心智纔是!正逢亂局之時,爲了一名女子棄中原劍會於不顧,真是危險的徵兆。眼珠子轉了幾轉,他招來一名弟子,指點他在唐儷辭門外守候,一旦唐公子有所吩咐,務必盡心盡力,無所不爲。

唐儷辭將阿誰抱入房中,放在牀上,給她蓋上被褥,鳳鳳也正睡在牀上,阿誰仍未清醒,唐儷辭端起桌上擱置許久的冷茶,喝了一口,轉身從櫃子裡取出一件淡青長袍,披在肩上。他無意着衣,就這麼披着,坐在桌邊椅上,一手支額,眼望阿誰,未過多時,他眼睫微微下垂,再過片刻,緩緩閉上了眼睛。

邵延屏等了半日,也不見那名弟子傳來消息說唐儷辭有什麼吩咐,自家卻等得心急火燎,忍了好半天終是忍不下他那天生的好奇心,在午後三刻悄悄溜到唐儷辭窗外,往內一探。只見房內鳳鳳睡得香甜,唐儷辭支額閉目,似是養神、又似倦極而眠。倒是牀上靜靜躺的那名女子睜着一雙眼睛,平靜的望着屋樑,神色之間,別無半分驚恐忐忑之相,見邵延屏窗外窺探,她也不吃驚,慢慢擡起右手,緩緩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薄被滑落,邵延屏見她手臂上傷痕累累,自家倒是吃了一驚,只見她目注唐儷辭,脣邊微露淺笑,邵延屏連連點頭,識趣快步離開。屏息溜出十七八步,他才長長吐出一口氣,心裡仍是越來越奇,唐儷辭做了什麼如此疲累?而這位青衣女婢被人打成如此模樣,似乎自己也不生氣怨恨,如此關心唐儷辭,這兩人之間必定關係非淺,不同尋常。

“邵先生。”不遠處一位劍會弟子站在庭院拐彎之處等他,悄悄道,“餘少俠只怕情況不好,剛纔在房裡拔劍亂砍,非要找唐公子,我看他神智已亂,如此下去不是辦法。”邵延屏愁上眉梢,嘆了口氣,“我去瞧瞧。”餘負人身中忘塵花之毒,這花本是異種,要解毒十分不易,而這種花毒卻是中得越久越難根除,對心智的影響越大,除非——邵延屏一邊往餘負人房裡趕去,一邊皺着眉頭想:除非讓中毒之人完成心願,否則此毒難以根治。但要如何讓餘負人完成心願?難道讓他殺了唐儷辭?簡直是笑話!

一腳還未踏進餘負人房門,一股凌厲的殺氣撲面而來,邵延屏足下倒踩七星,急急從門口閃開,定睛一看,暗叫一聲糟糕。只見房裡餘負人披髮仗劍,與一人對峙,與他對峙的那人黑髮僧衣,正是普珠上師。不知何故,餘負人竟和普珠對上了!

“這是怎麼回事?”邵延屏一把抓住方纔報信的劍會弟子,那人臉色慘白,“我不知道……我離開的時候餘少俠還只是煩躁不安……”身側有人插了句話,聲音嬌柔動聽,“剛纔餘少俠非要找唐公子,我和普珠上師正從門外路過,無端端餘少俠非把普珠上師當成唐公子,一定要和上師一決生死,以報殺父之仇。”說話之人,正是一身桃色衣裙的絕色女子西方桃。

邵延屏聽聞此言真是啼笑皆非,普珠和唐儷辭的模樣相差十萬八千里,餘負人的眼力真是差,可見他已瘋得不輕。“餘賢侄,其實你父並未死在那場爆炸之中,既然乃父未死,你也不必再責怪唐公子了。你面前這位是少林寺的高僧普珠上師,和唐公子沒有半點相似,你再仔細看看,他真的不是唐儷辭。”他並不是不知道餘負人是餘泣鳳之子,早在餘負人加入劍會之時,他已暗中派人把餘負人的身世查得清清楚楚,餘負人年紀輕輕方纔在劍會中有如此地位,也正是因爲如此,他特意派餘負人去將唐儷辭請來劍會,暗中觀察餘負人的反應,這才讓他瞧見了那夜的殺人一劍。

邵延屏話說了一大堆,餘負人就如一句也未聽見,青珞劍芒閃爍,劍尖微顫,就在普珠胸前數處大穴之間微微搖晃。他的劍尖顫抖不定,普珠便無法判斷他究竟要刺向何處,餘負人年紀雖輕,劍上修爲不凡,普珠冷眼看劍,眼神平和之中帶着一股殺氣,似乎只要餘負人一擊不中,他便有凌厲至極的反擊。邵延屏微微一凜,看這種架勢,只怕難以善了,“餘賢侄……”一句未畢,餘負人長劍“青珞”一點,往普珠上師胸前探去。

這一招“問梅指路”,邵延屏見過餘負人使過這招,這一劍似實則虛,劍刺前胸,未及點實便倒掃而上,若中了此招,劍尖自咽喉捅入剖腦而出,殘辣狠毒無比,乃是餘負人劍法中少有的殺招。他一照面既出此招,可見對所謂的“唐儷辭”殺心之盛。普珠雙掌合十,似欲以雙掌之力夾住劍尖,然而餘負人劍尖閃耀青芒,霍的一聲倏然上掃,直刺咽喉,普珠掌心一擡,恰恰仍向他劍尖合去。邵延屏暗讚一聲好,這雙掌一合,籠罩了餘負人劍尖所指的方向,可見這招“問梅指路”已被普珠看穿了關鍵所在。餘負人劍尖受制,唰的一聲撤劍回收,第二劍倏然而出,一股劍風直撲普珠頸項而去。

邵延屏在一旁看了幾招,便知普珠勝了不止一籌,並無性命之憂,餘負人發瘋撲擊對普珠傷害不大,倒是他自己兩日兩夜未曾休息進食,如此癲狂動手,不過二三十招便氣息紊亂,再打下去必定是大損己身。邵延屏空自暗暗着急,卻是無可奈何,這兩人動起手來,若有人從中插入,必定面對兩大高手同時襲擊,世上豈有人接得住普珠與餘負人聯手全力一擊?一邊觀戰的西方桃目注普珠,一張俏麗的臉上盡是嚴肅,也沒有半點輕鬆之色。

劍光閃爍,緇衣飛舞,兩人在屋中動手,餘負人手持長劍,打鬥得如此激烈,竟然沒有損壞一桌一椅,進退翻轉之間快而有序,也未發出多大的聲響。旁觀者越來越多,縱然明知這兩人萬萬不該動手,卻仍忍不住喝起彩來。邵延屏一邊暗暗叫好,一邊叫苦連天,實在不知該如何阻止纔是。

正在圍觀者越來越多,戰況激烈至極之時,“咿呀”一聲,有人推開庭院木門,緩步而入。邵延屏目光一掃,只見來人青袍披肩,銀髮微亂,可不正是唐儷辭!哎呀一聲尚未出口,餘負人劍風急轉,驟然向尚未看清楚狀況的唐儷辭撲去,身隨劍起,剎那間劍光繚繞如雪,寒意四射,這一劍,竟是御劍術!普珠臉色一變,五指一張,就待往他劍上抓去,御劍術!此一劍威力極大,不傷人便傷己,餘負人尚未練成,驟然出劍,後果堪慮!他的五指剛剛拂出,後心卻有人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裳,普珠微微一怔,手下頓時緩了。餘負人劍出如電,已掠面而去,普珠回頭一看,阻止他出手的人面露驚恐,正是西方桃。

唐儷辭青袍披肩,衣裳微微下滑,右手端着一個白色瓷碗,碗中不知有何物,一足踏入門內,劍光已倏然到了他面前,耳中方聞“霍”的一聲劍鳴震耳欲聾,幾縷髮絲驟然斷去,夾帶寒意掠面而過。倉卒之間不及反映,他轉了半個身,剛剛來得及看了餘負人一眼,衆人失聲驚呼,只聽“嚓”的一聲微響,鮮血濺上牆面,劍刃透胸而過,唐儷辭蹌踉一步,青珞穿體而出,入牆三寸!

“啊……”邵延屏張大了嘴巴,震驚至極,竟而呆在當場,一瞬間鴉雀無聲,衆人俱呆呆的看着餘負人和唐儷辭,餘負人這一劍竟然得手……雖然衆人自忖若是換了自己,就算全神貫注提防,這一劍也是萬萬避不過去,但唐儷辭竟然被餘負人一劍穿胸,以他的武功才智,實在令人難以相信。

鮮血順牆而下,唐儷辭肩上青袍微飄,滑落了大半,他右手微擡,手中端的瓷碗卻未跌落,仍是穩穩端住。死一般的寂靜之中,餘負人緩緩擡起頭來,迷濛的看着唐儷辭,雙手緩緩放開青珞,唐儷辭脣角微勾,在餘負人恍惚的視線中,那便是笑了一笑,他踉蹌退出三五步,呆呆的看着被他釘在牆上的唐儷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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