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國賢趕緊命人去找了個死刑犯,爾後將這名死刑犯的頭用一塊黑布麻袋套住,謊稱是努穆哈赤,當着京城衆多老百姓的面處了死刑。
老百姓們聽說是那個橫行霸道的匈奴被處斬,紛紛前來鬧市圍觀,圍觀人數衆多,人們激動不已,叫罵聲,歡呼聲,無數的臭雞蛋和爛菜葉子往死刑犯的身上飛去。
劊子手一刀斬下,死刑犯便人頭落地,幾名衙衛趕緊奔上臺去,七手八腳的將屍身拖了下去,一名衙衛趕緊將仍在滾動的人頭撿了起來,抱到了後臺。
不明就裡的老百姓們紛紛歡呼着,鋪天蓋地般的歡呼聲如潮水般襲來,不絕於耳。
“馬尚書英明,馬尚書爲民除害,馬尚書是個好官!”
老百姓們歡呼着。
“馬尚書爲馬公子報仇了。”
老百姓悲憤。
只是這些歡呼讚歎,此時在馬國賢聽來,頗有些不是滋味。
看着仍舊激動不已的人羣,馬國賢重重的嘆了口氣,轉過身,走下臺去,悄悄的上轎,回到了馬府。
回到馬府後,馬國賢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兒子的房裡,愣愣的看着這些兒子生前用過的東西,不禁老淚縱橫,呆呆的坐在書桌旁。
一想到方纔的那一幕,心中便更不是滋味,捶着胸口說道,“兒啊!爲父對不起你!爲父明知殺你者是何人,可是爲父不僅沒有替你手刃仇人!反而幫他洗刷了罪名!爲父真是枉爲人父!”
馬國賢不禁想起了過世多年的妻子,想當初,自己曾答應過她,會好好的照顧這一對兒女,可是如今,兒子被活活打死,女兒被打的半死不活,而自己,卻畏於權貴,不僅沒有替兒子報仇,反而幫行兇者找來替死鬼,替他洗刷罪行,讓他逍遙法外。
馬國賢不禁重重的嘆了口氣,心想,九泉之下的老妻和兒子,恐怕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吧!
這方,馬芊芊終於有所好轉,方纔醒來不久,就從貼身丫鬟小翠口中得知了父親竟然替行兇者開脫罪行,找了個死刑犯來行刑,心中大怒。
“什麼!父親居然這樣!他是不是老糊塗了!哥哥屍骨未寒!他不僅不幫哥哥報仇雪恨,反而幫那個匈奴洗刷罪行?”
馬芊芊撐起身來,怒聲喝道。
“哎,小姐,小姐您彆氣了,老爺這麼做自有老爺的道理!”
小翠一邊扶着自家小姐,一邊輕聲安慰道。
“不行!我要去當面質問父親!爲何要這樣做!”
馬芊芊倔強的坐了起來,靠在小翠身上便往外走去。
小翠嘆了口氣,心知自家小姐性格倔強,惟有依她,於是便扶着馬芊芊,兩人便往馬佑良的臥房走去。
行至臥房,但見馬國賢正坐在馬佑良的書桌前一邊發呆一邊默默的抽泣着。
馬芊芊怒從中來,急步衝到父親面前,怒道,“父親!你爲何要替兇手洗刷罪行!”
馬國賢似被驚到,渾身猛地一顫,擡起頭看着馬芊芊,道,“不是爲父不想替佑良報仇!是爲父沒有這個能耐!怪只怪你們的父親沒用!”
“此話怎講?”
馬芊芊疑聲問道。
“哎,你有所不知,這個匈奴不是一般的匈奴,而是塞外八部的可汗,努穆哈赤,眼下楚皇爲了調停塞外匈奴屢屢侵犯邊境之事,不惜將長公主嫁去塞外聯姻,又怎會爲了區區一條人命而與努穆哈赤交惡?怪只怪佑良命不好吧!如今也唯有認命!”
馬國賢嘆息着說道。
“哼!我算是明白了!楚皇不願得罪努穆哈赤!所以寧願讓自己的子民白死!這種愚昧的皇帝!還值得我們追隨麼?”
馬芊芊怒聲罵道。
“哎,女兒,話不可亂說,楚皇也有他的爲難之處,你也不想想,他怎麼可能爲了佑良之死而跟匈奴交惡,若是如此,邊境戰火再燃,又會死多少人,你知道麼?而且爲父早就跟你說過,女兒家就要有女兒家的樣子,成天女扮男裝,帶着一衆士兵跑去京城裡到處惹是生非,成何體統!”
馬國賢嘆道。
“父親!女兒何錯之有!女兒只是想要保護京城百姓的安危罷了!”
馬芊芊怒聲喝道。
“百姓的安危自有衙門去保護,什麼時候輪到你去保護了?你一個女兒家,安安分分的在家,比什麼都強!”
馬國賢說道。
“哼!你懂什麼?這些年女兒抓了多少壞人您知道麼?你真以爲衙門能夠保護老百姓?衙門只會保護有權有錢的人罷了!從來不會保護老百姓!東門的小偷,西門的強盜,北門的賭坊,南門的青樓,這些年若不是女兒,又有多少老百姓會遭殃!衙門何時管過這些事!”
馬芊芊怒聲說道。
“是是,如今你終於管出事來了!害的佑良都死了!你還不知悔改!”
馬國賢猛的一拍桌案,怒聲喝道。
“哼!你真的越老越糊塗了!身爲朝廷官員,拿朝廷俸祿,卻不爲百姓做事,身爲南楚大皇,受萬民景仰,卻包庇一個匈奴,這樣的皇上,這樣國家,不配讓我馬芊芊爲之盡忠!既然你們都不肯爲哥哥報仇!那麼我去!”
馬芊芊怒聲罵道,說完便轉過身去,也不顧身體羸弱,便奔了出去。
也不收拾什麼細軟,就這樣奔了出去,方纔行至京城郊外的樹林外,便見樹林外密密麻麻站了許多人,似乎久候多時,走近一看,原是許多老百姓站在此處,這些老百姓一見馬芊芊來了,趕緊走上前來。
“馬小姐!我們是專程在此等你的!”
中年男子說道。
“等我?”
馬芊芊疑聲問道。
“恩,其實啊,我們早就看出來馬尚書斬的那人並非是打死馬公子的匈奴了,不然爲何要蒙上頭套,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只是此事我等平民也猜不出原委,只知此事必定牽連衆廣,不然馬尚書也不會不爲自己的兒子報仇!”
中年男子悲痛的說道。
“哎,原來你們都知道…”
馬芊芊嘆了口氣,緩緩說道。
“而且我們也知道,馬小姐若是知道此事,必定會大怒,大怒之下,定會離家出走,所以我們便早早侯在這裡,想要跟馬小姐說一聲珍重。”
中年男子說道。
“這許多年來,馬小姐你爲京城老百姓做的事,我們都記在心裡,無以爲報,惟有合夥湊了些盤纏,希望馬小姐能夠接受我等一番心意。”
一旁的老者走上前來,將一個包袱放到了馬芊芊手中。
“不…使不得!我怎麼能夠要你們的錢?”
馬芊芊連連擺手,推辭道。
“馬小姐,您就收下吧!這些不算什麼,只是我等一人出了一點心意罷了!這些年你爲老百姓做了那麼多事,如今我等不過是小小回報,若不是你,老張家的小女兒早就被惡霸搶去做了小老婆,李老頭的孫女也被拐到青樓去了,那李家肉鋪失竊的贓款,鄧家小子被人勒索…”
老者喋喋不休的說道。
“馬小姐!你就收下吧!你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回來,以後這京城再也沒人會真正保護我們老百姓的安危了,這些,只是大夥的一點心意罷了,希望你在路上能夠吃得舒服一點,住得舒服一點,你若是能夠活得舒服一點,大夥的心裡也會舒服一點。”
中年男子將包袱緊緊按到馬芊芊手中,沉聲說道。
馬芊芊看了看站在四周緊緊盯着自己的衆人,終於輕輕的點了點頭,接過了這個沉甸甸的包袱。
“好吧,你們的心意,我收下了,我走了,大家多保重”
馬芊芊將包袱背到肩上,對着衆人略一揮手,踏着大步便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馬小姐一路平安!”
衆人看着馬芊芊漸漸離去的背影,心中感慨萬千,有的老百姓甚至流下了淚水。
馬芊芊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爲兄報仇,不知不覺走到一條小溪旁,感覺又累又渴,馬芊芊便坐了下來,伸手捧了幾捧溪水解渴,喝過了溪水,便打開包袱,從包袱中拿出了一塊餘溫尚在的蛋餅吃了起來,一邊吃着,心中一邊暗自思索着。
單憑自己一人之力,若想報仇,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無疑於送死,可這天下之大,還有誰能夠有這個能力幫自己報仇呢?
馬芊芊終於體會到了一人之力是多麼的渺小,爲兄報仇,真的是太遙遠,太遙遠了,就算是拼上一條性命,也未必能傷到努穆哈赤一根汗毛。
馬芊芊腦中靈光一閃,忽的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站起身來,道,“對了!我可以去布衣幫啊!若是布衣幫!一定能夠幫我報仇!”
布衣幫廣招幫衆,只要自己誠心入幫,便一定能夠如願以償!這些年布衣幫一直都是打着爲老百姓能過上安逸生活的旗幟來與朝廷在對抗着,而那塞外匈奴屢屢侵犯南楚邊境,此事布衣幫一定會幫忙。
當下便打定了主意,將手中蛋餅囫圇吞下,伸手在溪水裡洗了一把臉,復又背起包袱,往林中走去,心中有了一個堅定的信念,步伐也比方纔顯得要輕快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