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後,剛用過午膳後不久,就見蘇承灝帶着一堆人浩浩蕩蕩的行至延喜宮,蘇承灝略一揮手,身後的僕從便將聘禮一一擺放在前殿正中。
晉妃坐在正上方,看着這一切,笑着問道,“表弟,這是幹什麼?”
蘇承灝對着晉妃鞠躬行禮,道,“表弟是來跟表姐提親的,請表姐把延喜宮的小草賞給我。”
晉妃哈哈大笑,道,“哦?原來如此!”
爾後對着香兒使了個眼色,道,“去,把新娘子交到中尉手上吧!”
“是。”
香兒笑了笑,面無表情的看了蘇承灝一眼,便急急退下。
蘇承灝心中一喜,心想,做了護軍中尉就是不一樣,表姐居然這麼輕易就將延喜宮的宮女賞給我了,又想,娶了小草,以後再不用偷偷摸摸的了,甚好。
不消片刻,就見香兒返回前殿,身後跟了兩名太監,太監一前一後擡着一個雕花木箱,輕輕的放倒蘇承灝面前。
“這是幹什麼?”
蘇承灝不由得愣住,疑聲問道,心想,不是說把小草帶上來嗎?小草人呢?這個雕花木箱是幹什麼的?難道表姐收了我的聘禮還要給我回一份禮不成?
“表姐?小草呢?”
蘇承灝疑聲問道。
“你打開箱子瞧一瞧不就知道了麼?”
晉妃掩面輕笑道。
蘇承灝滿腹狐疑,伸手將雕花木箱打開,剛一揭開箱蓋,就聞一陣濃烈的血腥氣撲面而來,蘇承灝心中頓時瞭然,明白了七八分,心中一驚,面上滑下一行冷汗來,定睛一瞧,只見小小的雕花木箱中重疊着放了一個嬌小的身軀,小小的身軀血肉模糊,遍佈鞭痕,甚至找不出一塊好肉來,污血混合着細小的碎肉染滿了雕花木箱內部。
蘇承灝顫抖着雙手,無法置信一般的將雕花木箱中的屍體抱了起來,蘇承灝扶起屍體的臉蛋,雖然就連臉上也幾乎找不出一塊完整的皮膚來,但是蘇承灝還是認出來這就是日日夜夜和自己溫柔纏綿的小草!
蘇承灝心中苦不堪言,心想,昨天還好好的一個人,昨天還躺在自己懷裡蜜語纏綿,今天忽然就變成了這樣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心中悲痛萬分!
“表姐?這是怎麼回事?”
蘇承灝抱着小草血肉模糊的屍身,疑聲問道。
“你不是要娶小草麼?我現在就把她賞給你了呀!”
晉妃嫣然一笑,柔聲說道。
“昨天還好好一個人,今天怎麼就變這樣了?”
蘇承灝怒聲問道。
“你還敢問本宮?本宮倒要問問你!好好一個香兒,怎麼就被你白白的糟蹋了?”
晉妃收起眼底的笑意,一雙鳳眼凜然生威,眼尾對着蘇承灝輕輕一掃,蘇承灝立刻感受到一陣濃烈的殺意襲來,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我…”
蘇承灝心中一驚,也不敢再說話。
“你真把延喜宮當成你自家的後院了?還是當成京城裡的窯子?你看上哪個就要哪個,是麼?”
晉妃猛的一拍桌案,厲聲喝道。
“表姐,我…”
蘇承灝一見晉妃動怒,心中一驚,語氣頓時軟了下來。
“本宮告訴你,香兒是本宮最疼愛的丫鬟,她跟了本宮二十幾年,除了本宮,從來沒有人敢給她氣受!如今這清清白白的身子就被你這麼玷污了,你竟然還想娶別的女人?本宮告訴你,除了香兒,你誰也不能娶,你要娶,也只能把屍體娶回家!”
晉妃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冷笑,寒聲說道。
蘇承灝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整個人都軟了下來,擡起頭,怏怏的看了一眼香兒,只見香兒正昂着頭,冷冷的斜視着自己,心中一苦,更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的這些聘禮,本宮收下了,就當是你給香兒下的聘,不過如今本宮懷有身孕,暫時還離不得香兒,至少要等到本宮誕下龍子,方能將香兒賞給你。”
晉妃笑着說道,對着一旁的太監揮了揮手,衆人立刻上前將殿中擺放整齊的聘禮擡了下去。
“若不是念在你也姓蘇,今天躺在雕花木箱中的人本該是你!從今往後你若敢對香兒有半分不好,休怪本宮不念同族之情!”
晉妃冷冷的說道。
“是,是。”
蘇承灝一聽這話,急忙連聲應道。
“好了,下去吧。”
晉妃冷冷的看了蘇承灝一眼,略一揮手,示意他退下。
蘇承灝急忙轉過身,便欲離去,身後衆僕從也不敢耽擱,緊緊跟在他的身後。
“站住!”
晉妃忽的厲聲喝道,蘇承灝立刻頓下了腳步,轉過頭,面帶尷尬之色,小心翼翼的問道,“表姐還有什麼事麼?”
“你不把小草也一塊兒帶走麼?”
晉妃指了指放在雕花木箱中,血肉模糊撒發着濃烈血腥味的屍身,厲聲問道。
“不…不了…表弟以後再也不敢有這等想法了…”
蘇承灝急聲說道。
“小草再怎麼也算是你的人!如今她死了!你難道不該爲她修個墳?帶走!”
晉妃目光一沉,厲聲喝道。
“是,是。”
蘇承灝趕緊對着身後的衆僕從揮了揮手,道,“還不帶走!”
幾個僕從急忙走上前去,將小草的屍身塞回雕花木箱中,將雕花木箱蓋好,爾後便擡着雕花木箱,跟在蘇承灝身後急急退下。
衆人喜氣洋洋的來到延喜宮下聘,結果卻迎回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蘇承灝一路上沉默無言,衆人匆匆離開皇宮,行至蘇承灝在京城的府邸,蘇承灝命人在後院修了個墳,準備將小草葬在自家後院中。
幾個僕從在一旁賣力的挖着墳,蘇承灝則頹然的坐在地上,將雕花木箱打開,看着小草血肉模糊的屍身,心中悲痛萬分,嘴裡絮絮叨叨的念着,“小草,我本有意娶你爲妻,奈何你命太薄,享不了這個福,如今你落得這般下場,受盡非人折磨而死,我卻不能替你報仇,只能給你修個墳,往後想起你來,來到後院也可看看你。”
心裡又想,昨天還好好一個嬌人兒,今天就變成一具冷冰冰的屍身,心中大感遺憾,嘆道,紅顏薄命啊!
不多時,僕從便一個個大汗淋漓,終於將墳挖好,蘇承灝便抱起小草的屍身,心想,昨天抱在懷裡還輕飄飄的一個人,今天死了反倒變得沉甸甸了,果然人死了以後身體就會變重。
於是便將小草的屍身輕輕放在墳中,看了半天,似乎覺得不妥,又將身上沾滿血跡的華服脫下,輕輕蓋在小草赤裸的屍身上,方纔覺得好一點。
這才命人填起墳來,衆人揮着土鏟,不一會就將墳坑填滿,蘇承灝又對着墳坑說道,“小草,你今生命不好,願你來生投到一戶好人生,莫要再進宮當宮女了。”
“老爺!這墓碑怎麼寫?是寫成夫人之墓嗎?”
一旁的僕從問道。
“混賬!人都死了!還做什麼夫人!爺的夫人怎麼能讓一個死人來做!當然是要活生生的女人才能做!爺娶個死人做什麼!”
蘇承灝怒聲罵道。
“是,是,那怎麼寫?”
僕從低聲問道。
“就寫愛妾小草之墓吧,好歹也算給了她一個名分。”
蘇承灝嘆息着說道,說完便轉過身,往房中走去。
話說蘇承灝走後不久,香兒便走回房中,躺在牀上,拿出那塊蘇承灝送給小草當定情信物的傳家玉佩,捏在手裡細細把玩起來,心想,小賤人,看你拿什麼同我鬥!如今你已死了!這三品夫人便是我的了!就連他送你的玉佩,現在也是我的了!
心中高興萬分,不多時,手裡便捏着玉佩沉沉睡去。
睡了不知多久,忽的悠然轉醒,只見房門被人推開,一個嬌小的人影慢慢的走了進來,香兒定睛一看,來人一身素色宮衣,穿戴整齊乾淨,竟是小草!
“小賤人!你來做什麼!生前都鬥不過我!死了變鬼就想嚇到我了?”
香兒心中一驚,隨即定下神來,怒聲喝道。
“姐姐,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我好歹做了十幾年的姐妹,難道就沒有一絲絲情分?”
小草面色蒼白的就像一張白紙,冷冷的問道。
香兒一聽這話,沉思片刻,隨即擡起頭來,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誰叫你搶了我的男人!”
“哎,如今妹妹就要走了,陰朝地府,我等着姐姐,黃泉路上你我姐妹做個伴,也不會孤單!”
小草僵硬的笑着,一張臉就跟紙做的一樣。
“你要去便去!我不會死!我還要做三品夫人!”
香兒怒聲罵道。
“人生不過一場戲,你我都是戲中人,何必入戲太深,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只見小草搖了搖頭,身子便往後急急飄去,重重的嘆息了一聲,聲音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般,不一會就消息不見。
香兒這才猛地驚醒,伸手摸了摸腦門,摸了一手的冷汗,心想,原來只是一個夢!
隨即撫了撫跳動不止的心口,擡起右手,只見右手依然緊緊的捏着那塊玉佩,這才放下心來,將玉佩緊緊的系在腰帶上,又覺口乾舌燥,於是起身穿好鞋襪,出去找水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