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習慣之物都在我們周圍織成越來越堅固的蜘蛛網,而我們很快就發現,蛛絲變成了繩索,以上之話出自尼采之口,我要補充的是,繼而繩索變做帆布,帆布變成帳篷,將我們嚴嚴實實地包裹在裡面,我們卻不渴望掙脫,還自以爲特舒服地住在裡面,這就是我對每天上班、打卡、工作、下班、吃飯、睡覺周而復始生活的描述?
有些時候人的奴性跟驢一樣,天一亮讓主人套上嚼子不用抽就自覺地拉開了磨,一圈又一圈,不知疲倦,人各有志,拉一輩子磨並不丟人,只是要提防着卸磨殺驢。?
我若渾然不覺倒也省事,無奈心有餘而力不足,真是悲哀,只能以每晚睡覺前看十分鐘尼采或卡夫卡的方式結束苦悶而無聊的一天。?
wωω¸ттkan¸¢ o 工作榨乾我最後一絲力氣,耗盡我最後一點智慧,我每晚倒頭便睡,不再思考,一個月沒寫幾個字。?
的哥說他們每天一睜眼就欠人家一百五十塊車份兒錢,我是每天晚上一閉眼睡覺,就算掙到四十塊錢,明天愛誰誰。?
睡覺,這一生存需要,在我看來已成爲莫大享受,是支撐我一天天生活下去的動力。?
操,又是一天。?
有一天因爲下雪,街上堵車,我晚了一個小時到單位,珍妮瑪莎就說,你怎麼纔來呀,也不請個假。然後就低頭看書,故意不聽我解釋。?
我心說,不是你丫讓我替你打卡的時候了,媽了個逼的,現在說這種話,不就今兒比我早到兩分鐘嗎,腦袋上的雪還沒化呢(我確信是雪不是頭皮屑,當然也有頭皮屑,但正是大片微黃的頭皮屑才襯托出雪花的潔白),一看就是剛進來。?
我沒理會她,放下書包開始啃一個作爲早點的麪包,不知道她給誰撥了電話,柔聲細語,賤了吧唧,麻得我誤認爲吃的不是麪包,而是嚼了一嘴花椒。她也有溫柔的一面呀,對我怎麼就那操行呢,每天我看見的都是一張苦瓜臉,有時候我真想把她清炒了。?
後來她說了一句“經理再見”,我才恍然大悟,原來是給老闆打的電話,怪不得,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吃淤泥。我就是一攤捏不成個兒的稀泥。?
每次珍妮瑪莎給我交待完工作,總拿“一會兒經理要看”說事兒,起初,我還真以爲“經理一會兒要看”,認真做好每件事情,可經理沒一次看過,於是我如夢初醒,這句話僅是被珍妮瑪莎用來像“狼來了”一樣嚇唬小孩一樣地拿了我一把。?
我在屢次的謊言中覺醒了,就像孩子必然要長大,知道除了動物園,再就是電視裡纔有狼,我也知道經理就像狼不會從動物園和電視裡跑出來一樣,他不會動輒就檢查我的工作,一切“狼來了”都是危言聳聽,於我不再起任何作用,卻體現出說話人的力所不能及與狐假虎威,哪怕說點兒別的,譬如“色狼來了”,也不至於像給成人講童話一樣讓人恥笑。?
上學的時候我經常幹自己的事兒,沒把老師和學習當回事兒,上了班就不一樣了,老闆說既然我給了你錢,你就要爲我做事情,自己的事兒回家再說,說的在理,可有些人卻能既工作掙錢,又尋歡找樂,兩不耽誤,看來還是我功力不夠,仍需努力。?
每天中午一過,辦公室的人就三兩成羣地出去逛街,只剩下我一人,我說趴桌子上睡會覺,可剛眯瞪兒着,就被人力資源主管拍醒,他說工作時間不能打瞌睡,我說我用別人逛街的時間睡會兒覺不可以嗎,他說別人逛街他沒看見,只看見我睡覺了,他就要管。什麼他媽事兒!?
人力資源主管姓牛,上班的第二天,我將他錯稱爲朱主管,從此便被他懷恨在心,顯然,他對我將他的姓氏記成了一種動物,而且是一種不很理想的動物很有成見。?
我的工作用不着忙裡偷閒,卻可以讓我學會閒裡偷忙,沒事找事,自娛自樂。每天多喝兩口水,多去幾趟廁所,多抽幾根菸,時間就過去了,離下班不遠了。?
辦公室經常出現衆人無所事事的景象,到了這時候幹什麼的都有,磕瓜子,織毛衣,拿撲克牌算命,剪指甲,不僅手指甲,還脫了襪子剪腳趾甲,完事兒後還染了趾甲油問旁人好不好看。?
一般這個時候珍妮瑪莎就蹲着屁股削鉛筆,然後拿出一本龐中華,開始練字,順便說一句,別看她歲數不小,字跡卻同小學生相差無幾,還得說是小學生裡寫字差的那種,除了橫不平豎不直,她還倒差筆,經常是自下而上,由裡及表。?
這種現象只發生在老闆不在的時候,一旦他出現在衆人面前,大家保準乖乖地裝出忙碌的樣子,一副焦頭爛額狀。?
我認爲自己是一爺們兒,沒必要和某些人那樣,對頭兒阿諛奉承,故意拿胸脯往人身上蹭,我不會吮癰舐痔,我只管做好自己的工作,至於其它的,我管他媽的呢。?
每天珍妮瑪莎進辦公室的第一件事兒就是問我,老闆來了嗎。對她而言,老闆不來便可隨心所欲,但對我來講,她一來,我暗無天日的生活就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