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維德推開窗戶,外面寒冷的空氣爭先恐後地涌入,驅散房間裡悶了一晚上的污濁氣息。
他仰頭看看天空,見天上還掛着一些光芒微弱的星辰,遠處的羣山隱沒在黑暗中,只能隱約看到山頂積雪反射星光的輪廓。
巫粹黨這次選擇行動的時間很早,現在離天亮還有兩個小時,城堡的各個房間逐次亮起燭光,走廊裡也傳來走動的聲音。
霍格沃茨已經開學兩天了,但這麼早的時間,大概只有家養小精靈開始忙活着準備早餐,學生們肯定還沉醉在夢鄉里。
維德輕輕嘆了口氣,忽然有點想念學校的生活。
伴着臥室裡一股松木燃燒的香味,維德洗漱穿衣,披上讓人看不清相貌的斗篷,然後將自己抽空製作的幾個防咒物品掛在身上。
回過頭來,就看到那些堆滿書架的魔法書。
因爲存在語言障礙,德語剛剛入門的維德閱讀速度很慢,只是大致地看過目錄,然後選了最感興趣的幾本仔細閱讀。
但是其它書籍維德也沒有放棄,而是用複製咒全都複製下來,他還在衣服的口袋上施了無痕伸展咒,複製書全都被塞了進去。
這次出門是一個逃離的機會,即使那個什麼阿德勒莊園也有反幻影移形咒,但是維德可以先變成遊隼脫離咒語範圍,然後就可以幻影移形逃走。
重點是要脫離格林德沃的視線。
巫粹黨都是什麼水平,維德基本也看清楚了,跟傳說中那個所向披靡、心狠手辣的黑巫師軍團不同,如今的巫粹黨,大部分其實跟魔法部的那些巫師差不多。
簡單來說,就是超過一半的人最近都在重新學習鐵甲咒,四分之三的人無聲咒是拿小聲唸咒濫竽充數,很多人邊跑邊扔咒語的時候,擊中與否看的是運氣。
跟魔法部比起來,這些人的優勢就是能毫不猶豫地使用殺傷力巨大的黑魔法,這種咒語造成的傷勢往往很難治癒。
而且戰鬥是最好的催化劑,從視頻中來看,黑巫師們的水平基本上都在快速提高。
但是以他們目前的水平,想要在混亂的戰場攔下一隻體型不大的遊隼,大部分人既沒有這個意識,也沒有對等的實力。
其實在城堡的日子也算得上愉快,但是維德從來沒有跟父母斷聯過這麼長時間,想必他們已經非常擔心了。
而且要學習魔法,還是霍格沃茨的圖書館對他更加友好,至少不用經常翻字典,也不用跟人請教語法,更不需要因爲擔心念錯單詞導致發生危險,以至於不敢輕易嘗試新魔咒。
那個差點被牛踩死的巫師,一直在提醒維德,用錯咒語有多麼危險。
當他走出房門的時候,臥室裡還保持着平時的模樣——桌子上放着沒寫完的筆記,牀邊掛着兩套換洗的衣裳。
萬一這次找不到逃走的機會……維德還可以假裝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繼續維持目前和諧友好的氛圍。
……
清晨霧氣瀰漫,一根細細的樹枝被黑色的靴子踩斷,發出咔嚓一聲輕響。
緊接着,又是一條身軀粗壯的大蛇跟在後面蜿蜒爬行,爬過枯枝敗葉和雪地,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穿着灰色斗篷的巫師幾乎跟霧氣融爲一體,他在黑乎乎的樹林中,沿着崎嶇的林間小路跋涉。
最後他停在山坡上,拔出魔杖輕輕一揮,濃稠的霧氣環繞着,讓他的身影變得模糊,最後幾乎跟周圍的環境融爲一體。
巫師又用魔杖敲了敲旁邊的樹樁,將其變成高高的、柔軟的座椅,然後才掀開斗篷,露出一個長着蛇臉的嬰兒。
嬰兒用細細的胳膊抱着巫師的脖子,此時被他放在跟對方同樣高的椅子上,旁邊又冒出了幾團火焰,將周圍都變得暖洋洋的。
大蛇很喜歡這種溫度,它環繞着椅子往上攀爬,最後把腦袋擱在扶手上,輕輕地吐着信子。
“主人。”巫師低頭說:“山坡下就是那個麻瓜的莊園。”
嬰兒睜開細長的眼睛,露出血紅的瞳孔。它柔軟無力的雙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其中一隻手裡拿着幾乎跟他身體一樣長的魔杖。
“等着。”這個嬰兒用冷酷尖利的聲音說:“今天我們大概能看一場好戲。”
“是。”
巫師轉過頭,斗篷下面是一張蒼白瘦削的臉,淺黃色的髮絲垂在額頭,臉上帶着雀斑,外表看起來三十多歲,相貌依然有種陰柔的美感。
“你父親最近怎麼樣?還在找你嗎,巴蒂?”
嬰兒——也就是伏地魔輕聲問道。
這聽上去彷彿是普通寒暄的話題,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就帶上了一股說不出的危險。
小巴蒂·克勞奇聽到那個人,臉上不自覺地帶上憎惡的神色,皺眉說:“沒有,他已經返回了工作崗位,最近忙得不可開交——”
頓了頓後,他又說:“但我不認爲他會完全忘了我,那個人頑固得像石頭。如果您需要,我隨時願意動手殺了他!”
“不用。”嬰兒伏地魔愜意地說:“他對我們還有用,維持這個狀態剛剛好。大腦廳的咒語很成功,不用擔心他會暴露我們。”
小巴蒂·克勞奇用欽佩的眼神看着身邊的蛇臉嬰兒,低聲說:“據說連神秘事務司的緘默人都不敢動用大腦廳來改變巫師羣體的意識,您卻知道怎麼利用……如果格林德沃也像您一樣博學無畏,或許他就不會一次次地失敗了。”
嬰兒伏地魔笑了一聲,說:“格林德沃當年的事業建立在麻瓜的戰局上,當跟他聯合的麻瓜政府宣告失敗以後,他的事業不可避免地會走向末路——即使大腦廳也沒辦法改變。”
遠處的莊園此時十分安靜,看上去像是一幅靜態畫。等待的時間太過無聊,嬰兒伏地魔不介意跟自己最忠誠的下屬多說幾句。
“你知道,巴蒂,我年輕的時候曾經在博金-博克商店打工,雖然不是一份體面的工作,但卻能接觸到很多被隱藏的、古老的秘密。”
“有些家道中落的貴族後裔甚至把珍藏的魔法書都拿來賣錢,一份珍貴的研究筆記最後只換了2加隆13西可。”
嬰兒伏地魔嘲諷地笑道:“它的主人曾經是一個研究大腦廳的緘默人,對那地方的瞭解勝過任何人。但是在所有接觸那份筆記的人當中,只有我……看出了它的價值。”
小巴蒂·克勞奇認真地聽着伏地魔敘述的過去,無論是這個人曾經當過一個卑微的店員,還是用十分低廉的價格換取了無價的筆記,都沒有讓他的神色有任何變化。
跟那些因爲崇尚暴力,追逐名譽、財富、地位,或者渴望破壞和殺戮才選擇成爲食死徒的人不同,小巴蒂·克勞奇對伏地魔的忠誠十分純粹。
即便伏地魔變成如今弱小又醜陋的模樣,暴露出跟他此時外表一樣惡毒的內心,這份極端的忠誠也絲毫沒有動搖。
嬰兒伏地魔換了個坐姿,說:“大腦廳能夠悄無聲息地改變人的意識,卻不能過於違背個人的意願。”
“假如格林德沃想要利用大腦廳來讓全世界的巫師都對他效忠,不僅沒有絲毫效果,他自己也會變成只剩一副軀殼的白癡。”
“它只能用來改變一些細微的、不易察覺的想法——比如說,讓所有人都無意識地忽略兩個公認早已經死亡的人。”
他露出得意的微笑,說:“所以,當這些傢伙打生打死的時候,我們卻可以悠閒地看戲。直到我們做好所有讓我復活的準備,讓忠誠的部下都回到我的身邊。到那時候……”
伏地魔沒有說下去,只是笑着伸手摸了摸旁邊大蛇納吉尼的腦袋。
小巴蒂·克勞奇羨慕地看了一眼納吉尼,不過想到這只是一條沒有腦子的畜牲,他又重新變得心平氣和起來。
“我一定會把哈利·波特帶給您,主人。”
小巴蒂·克勞奇平靜地說:“——無論冒任何風險。”
——然後把那些叛徒和膽小鬼全都弄死!
哈利·波特屬於他的主人,但是小巴蒂·克勞奇最爲痛恨的,是那些從來沒有試圖尋找過黑魔王的渣滓。
當小巴蒂·克勞奇被自己的父親關起來,渾渾噩噩不知日月的時候,每一個短暫清醒的瞬間都熱切地盼望着能回到黑魔王身邊。
但那些逃脫了法律制裁的傢伙呢?卻依然享受着安逸富裕的生活,從來沒有爲黑魔王付出哪怕一點點努力,任由他們主人的靈魂在森林中淒涼的遊蕩,過得生不如死。
“我不會讓你去冒致命的風險,我的孩子,你能活着對我來說無比重要。”嬰兒伏地魔用親切的語氣說:“耐心一點,機會總會來到……”
忽然,他感覺到什麼,低聲說:“他們來了!”
話音未落,莊園幾百米外的空間似乎突然出現了扭曲,空氣呈現一圈圈的漩渦狀,沒過一會兒,就有大量的人影冒出來。
莊園裡響起尖銳刺耳的警報聲,人頭攢動,無數人從那些看似安靜的房子裡冒了出來。
“看樣子他們沒辦法偷襲了。”伏地魔單手支着腦袋,幸災樂禍地笑了一聲:“對方早就有準備,鄧布利多也在路上……哈哈,這樣才比較有趣。”
“轟!”
震耳欲聾的巨響中,一枚導彈伴隨着破空的尖嘯聲和熾熱的尾焰,撲向巫粹黨聚集的地方。
……
“轟——轟——轟——”
莊園上方炸開了一團團巨大的火花,熾熱的氣流噴向四面八方,隱約看到一些焦黑的物體飛出去。
機槍暴雨般噴射着子彈,但爲首的黑巫師猛地將魔杖插在地上,憑空撐起巨大的透明屏障,將所有同伴都保護起來。
晚一步使用門鑰匙的巫師也紛紛出現,莊園外圍是黑壓壓的一片人影,猶如送葬的羣鴉。
約翰·阿德勒看着瞬間變紅的天空,臉色慘白,額頭掛滿冷汗。
“他們早就有準備!”阿德勒顫聲道:“你們巫師不都是中世紀的老古董嗎?怎麼還會應付導彈?”
信心滿滿的一次攻擊,以爲怎麼也能讓對方傷亡慘重,但卻幾乎沒起到任何作用。
跟巫師瞬間就能釋放的咒語比起來,導彈飛行的速度還是太慢了,巫粹黨看上去只出現了極少數傷亡,連子彈打在他們身上都沒多少作用。
單純的鐵甲咒不一定能擋住子彈,但是巫師們相互配合,障礙咒加上鐵甲咒,就能產生奇效;而龍皮斗篷上施加鐵甲咒,效果堪比防彈衣,只是咒語的效果維持不了多長時間。
經歷過世界大戰的格林德沃有很多類似的小技巧,儘管多年來與世隔絕,但他對麻瓜武器的熟悉程度依然超過了大部分巫師,甚至是大部分麻瓜,越獄之後,他也沒有忘記補充這方面的知識。
面對阿德勒的質問,站在他身邊的阿比蓋爾只說:“現在害怕還太早了,我們的攻擊也只是剛剛開始。”
下一秒,兩人的臉色同時劇變。
巫師當中,忽然有無數紙飛機騰空而起,下方懸掛着看上去很眼熟的炮彈。
“快躲開——有炸彈——”
莊園中響起撕心裂肺的尖叫聲,然而無數人只是仰頭呆呆地看着那鋪天蓋地的白色紙飛機,因爲極度的驚恐和絕望而忘了反應。
槍口轉向空中,攔截了一部分紙飛機,爲天空又增加了幾分絢麗的色彩,但更多的飛機卻靈活地撲向下方的人羣。
無論是荷槍實彈的普通士兵,還是皮糙肉厚的狼人,在這種火力面前都猶如紙糊的一樣。
只有一些吸血鬼變成蝙蝠,及時飛起來,在同伴求助的目光中卻拍打翅膀飛向更高的地方。
然而當爆炸的巨響聲轟隆隆傳向遠方時,一些蝙蝠的飛行軌跡忽然變得混亂,甚至一頭扎進火光中心!
“怎麼會……他們之前明明沒有顯示出這種本事……”
阿德勒喃喃地道,忽然跳起來抓住阿比蓋爾的胳膊,大聲喊道:“帶我離開!現在!立刻!我要離開這個該死的鬼地方!”
組織另一名男巫不屑地說:“真是膽小鬼!這些傢伙本來就是派去送死的炮灰,等巫粹黨踏進莊園,你纔會看到我們真正的力量……”
“混賬!你知道我每年給你們提供多少經費嗎?”
男巫的話還沒有說完,阿德勒的手指幾乎指到他的鼻子上,憤怒地咆哮道:
“我花了那麼多錢,不是爲了站在這裡當誘餌的!我不管你們還有多少後手,現在馬上帶我走!”
男巫神色一冷,阿比蓋爾攔住他,上前兩步說:
“阿德勒先生說的有道理,既然巫粹黨已經來了,他也確實不需要留在這兒。你們繼續看着,我護送他離開。”
男巫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阿德勒顧不上計較他的態度,提起自己重要的手提箱,跟着阿比蓋爾離開,出門的時候還在跟她許諾:
“我的命比什麼都重要,只要能保護我到安全的地方,我會給你一筆你這輩子都賺不到的錢……”
阿比蓋爾一言不發,手握魔杖,如同一個忠實的護衛。
……
格林德沃收起魔杖,揮了揮手。
沃維萊特的幾個鍊金學徒打開隨身提着的箱子,源源不斷的紙飛機從裡面飛出來,猶如白色的浪潮滔滔不絕,無窮無盡。
紙飛機們掛着比自身重很多倍的炮彈,義無反顧地飛向敵人的陣地,輕盈的機身像是死神寄出的信箋。
這一幕就連衆多巫粹黨都沒有想到,他們仰頭震撼地望着這一幕,嘴巴大張着,說不出話來。
“看到了嗎?我們雖然是巫師,但卻並非只能用魔法的手段。”
格林德沃低頭咳嗽兩聲,說:“麻瓜武器最大的問題就是——他們發明出來的殺人機器,最後往往用在他們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