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坐在地上互視了一眼,只好無奈的起身,跟了上前去,嘴裡有的沒的嘀咕着。
“放心吧,我們穿的一身便服,再隱蔽一些,就不會被發現的。”
“好吧,都聽領頭您的。”
三人便一路歇歇停停着。
而邊疆那頭,姜瑾由含煙攙扶着,準備回到帳中。
此時,仲容恪風風火火的策馬而歸,停在了二人的面前。
含煙有些緊張的垂着眼,姜瑾則是淡然從容的接受着其凌遲的目光。
形成了一個對比。
“本王交代了,王妃不準離開這營帳。”他面上帶着些許的慍色。
侍女聞聲匆匆而來,忙跪了下來道:“大王息怒,是奴沒能制止王妃,請大王責罰。”
仲容恪心情不佳,微擡了擡眸,道:“來人,拖出去。”
姜瑾伸手阻攔,道:“慢,此事由我而起,是我命令她不準攔之的。王上懲罰一個無辜之人,未免太不公道了些。”
他冷笑了一聲,“那王妃想替此侍女受罰麼?”
她沒有說話,似乎是在思量。
“來人,帶王妃下去受罰。”他說完,便重重的揮了衣袖,進了營帳中。
那侍女忙道着不要不要,但還是有將士過來請姜瑾過去。
“王妃,跟屬下走吧。”他諂笑着。
平日裡就看不慣她了,正好逮着一空子,可以好生的教訓教訓她了。
“王妃……”含煙不放心,但也不知道爲何王上今日如此大發雷霆,莫名其妙。
這突然而來的變故,讓她都措手不及。
“沒關係。”姜瑾坦然道了一句,便冷冰冰的隨着那將士下去。
女侍感動不已,但也無能爲力阻攔,只得跪在地上默默哭泣着。
這廂,正好領隊阿遠瞧見了,便上去皺眉問道:“發生什麼事了,你要帶王妃去哪。”
那名將士受了大王的命令,底氣都是足一些的,他道:“領隊,王妃犯了錯。大王命我將她帶下去受罰。還望領隊不要阻攔纔是。”
阿遠盯了她一會兒,道:“我隨你們一同去。”
“這,不太好吧領隊。”將士知曉他喜歡王妃,恐從中作梗。
“好不好,不是由你說了算。”他眼神發狠。
將士忙低下了頭,想着還是不要多招事端比較好。
於是便應了一聲,隨之過去。
含煙進了帳中,跪着對仲容恪懇求道:“求王上饒了王妃吧。”
他看也不看她,兀自的拿出新弓箭對着靶心試着。
“王上,是煙兒帶王妃出去散散的,想着帳子裡太過於沉悶,出去透透氣總是好的。”她將責任攬到了自己的身上。
“你不知道,她的腳傷了麼。”仲容恪對着靶心就是迅速的一射,不偏不倚,正中。
含煙有些惶然,她吞吐道:“王妃的腳踝已是好許多的,若整日悶在帳中,對她的身子也是不利的。”
他放下弓弩,扔到桌上,發出脆響聲。
“本王不喜歡她,擅作主張。視本王的命令於不顧。這般不聽話之人,是該好好調教調教了。”仲容恪躺在了虎皮椅上,緩緩閉上眼睛,慢聲道:“過來,替本王錘肩。”
含煙嘆了口氣,上前去揉按着。
姜瑾跟隨着將士來到一處。
“把手放上去吧。”
她望着那形狀怪異之物,瞬間有什麼涌了上來。
是那個夢!她那夜做了個古怪的夢。
眼前之物,便是和夢裡一模一樣。
這是個獅頭形狀的刑具,嘴中呈兩板。
姜瑾回憶起那夢中的可怖痛楚,心下遲疑了幾分。
“怎麼,王妃不敢啦。方纔不是挺從容的麼。”將士嘲諷着搖頭道。
領隊阿遠蹙了蹙眉,道:“換一個,她承受不了。”
話一出,她便迅速的將手伸了過去,道:“開啓吧。”
將士諂笑着,一刻也不耽誤的啓動開關。
只見那中間的兩板漸漸擠壓,她感受到了手背與手心的狹隘。
慢慢的,越來越壓迫,越來越沉重,姜瑾緊緊的咬着牙,忍耐着。
若不是在夢中早已嘗過了此番滋味,有了心裡的準備。
此時,她怕是要慘叫起來。
痛,劇烈的疼痛!她感覺自己的三魂七魄都要被壓碎,強烈的耳鳴一陣陣的響徹在腦中。
“夠了!”阿遠關了那機關。
姜瑾面容慘白,滿臉冷汗,脣無血色的無力癱軟了一瞬。
手已經沒了知覺,連腿腳也軟乎。
她兩眼一翻,承受不住的倒下。
阿遠滿眼疼惜的接過,她的身子穩穩靠在他的懷中。
他狠狠的瞪着將士,將她一把抱了起來,朝着帳中走去。
“扮豬吃老虎。”只聽得一聲低啐。
姜瑾覺得渾身輕飄着,毫無知覺。
她口中含糊不清的喊着:“無弦……無弦……”
在現實裡,她從未這般親暱的喊過他。
但是卻在昏迷不醒的時候,喚了出來。
阿遠抱着她身子的手狠狠的怔了怔,望着她的臉,眼中帶着錯愕,腳步生鈍一般邁不開步子。
“無弦……他是你歡喜的男子麼?”他的雙拳緊握,繞了個道,將她抱回了仲容恪的帳中。
這廂,含煙瞧見了,忙過去接道:“王妃,王妃你醒醒,醒醒!”
“請王上,尋軍醫過來。”阿遠默默的將她放到榻上。
仲容恪不爲所動,道:“本王讓你插手此事了麼。”
“沒有。”
“違抗軍紀,領罰。”
“是。”阿遠頭也不回的利索出了營帳。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便不明白了,究竟是大王變了,還是他變了?
但不可否認的是,那個女人,自從嫁來了邊疆。
所有的一切,都跟着一起變了。
含煙望着她的腫大的手,於心不忍道:“王上,還請您救救王妃吧。”
仲容恪冷着一張臉,看也不曾看的,道:“這是她自找的,死不了。”
言罷,便出了帳子。
那名女侍一直在外頭聽着,待看到大王離開軍營的時候,便趕緊悄悄去喚來了軍醫,給姜瑾醫治。
驀地,軍醫經過一番的整治過後,便道:“切忌要王妃好好歇息,萬不能再受創了。”
侍女感激的去送送。
不知過了多久,姜瑾再次醒來,便看到了含煙。
“有勞你了,煙娘。”她的聲音很微弱。
“王上陰晴不定,你受苦了。”含煙嘆着氣,巴巴的望着公子能夠儘快出兵。
“沒什麼苦的,他說的不錯,自作孽罷了。”她挑戰君王的底線,是該罰。
待在這裡久了,又受着他的庇護,漸漸便得意忘形了。
日後,要更加謹慎纔是。
侍女端着藥湯走了進來,眼眶紅紅的,道:“王妃,奴給您喂藥。”
姜瑾支撐着身子起來,想要自己去端,但無奈手已經不成樣了。
偏偏還是最順的一邊。
她點了點頭。
女侍一邊吸着鼻子,一邊喂着藥。
末了,她攪着湯藥問道:“王妃,你想回家嗎。”
姜瑾怔了怔,看了一眼含煙,笑道:“身不由己,言不由心。本就不願,何來思鄉?”
“奴,奴會想辦法,讓王妃您回去的!”侍女放下湯碗,跪在地上,哭啼道:“王妃何等尊貴身份,竟然爲了奴一個小小的卑微身份,而代替受了如此懲罰。奴感激涕零,遂一定會幫王妃達成心願的。”
她說着,便紅着眼眶擦淚。
“奴是個孤兒,苟且偷生之下,來到這裡做侍女。從未有人關切,但今日,王妃卻替奴承受至此,奴不知所言,唯有衷心回報之。”她低着身子,匍匐了三下。
姜瑾撐着身子想要去扶,含煙卻扶她起來。
“你放心吧,我與王妃情同姊妹,你說的這些話我都不會說出去的。相反,我也想回去。”含煙柔柔道。
侍女很驚詫,感激的看着兩人,“奴一定赴死不辭。”
她在這裡幹了許久,明白這裡的地形,以及軍中大大小小之事。
自從聽說這王妃是遭人陷害嫁到這裡的,她便有些憐憫,但也無可奈何。
只是悄悄的偶然多幫助幫助她,力所能及的做一些事情。
譬如上回那領隊阿遠對她做那般苟且之事,她雖然害怕,但還是去喚來了大王。
此番,不願意讓她出去,不單是爲了大王的命令,也同樣是擔憂其足。
她是個孤兒,所以明白那種無依無靠無奈的滋味。
姜瑾望着自己包紮的高高的玉手,成了豬蹄一般。
但能在此收穫一個忠心的丫頭,對她也是極有力的,不管怎麼樣,值了。
雖然事情因她而起,理應不是侍女的責任的。
“這下好了,腳傷了,手也傷了。本王妃是個殘人了。”她苦笑着調侃道。
“好好養養罷,不要多想。”含煙寬慰道。
“現在,是什麼時季了。”姜瑾忽然望着那輕輕拂動的帳簾,出聲問道。
侍女利索的回道:“王妃,快要冬月了。”
這麼快啊……
她有些恍惚。
彷彿纔來不久一般,但實然卻是過的如此之快。
算來算去,她與他未見,如隔三秋。
北疆,顧遜之口渴難耐,肚子也在咕咕作響,但依舊沒能出境。
已是行了兩日兩夜了。
餓時,他便隨意的打只野味墊墊。渴了,便在那潮溼土地上,以寸布擠之,能暫解一時口渴。
風沙肆虐,他卻堅持着,只要再挺挺,便能到了。
又行了兩日,馬兒終是勞累的無法走動。
顧遜之下了一劑狠藥,以劍刺之,緩了緩這殘局。
涼國境內,納蘭清如跟隨着皇帝進了宮廷之中。
但還是位份比較低的,暫且住在了小院裡。
“人找到了麼。”她穿着一身華服,對着銅鏡理了理髮髻。
心腹悄然的回道:“還未。”
“繼續找着,發現蹤跡後,帶去衙門。”她慢聲的說道,手中拿着幾個精緻的簪子左右挑選着。
“你說,這兩隻,哪個好看。”納蘭清如嫵媚的擺弄着。
心腹頓了頓,“都好看。”
“嗯,你說的對,那我兩個都戴了。”她嬌小着,對着銅鏡輕輕嵌入。
涼皇自從回到了宮中,便忙不開交的處理着奏摺。
這廂,公公道:“皇上,今夜要翻哪位妃子的侍寢牌。”
他頭也不擡的,道:“隨意隨意,朕忙着呢。”
公公應了一聲,私心的去翻他所效忠的真正的主子,寧妃。
納蘭清如打扮了許久,夜裡左等右等,卻依舊未等到皇帝。
“主子,皇上今夜去了寧妃那了。”受命去查探的丫鬟走了進來,恭敬稟報着。
什麼?!寧妃?寧妃又是誰!
難道皇上就這麼將她給忘了嗎?明明進宮纔沒幾日的!
她十分憤然,覺得不能夠在這麼被動下去了。
不然遲早被冷落,那她進了這涼國宮廷又有何用?
還不如隨意找個公侯許了呢!
“你進宮多久了。”納蘭清如問着那丫鬟道。
“回主子,三個年頭了。”
“那你一定很瞭解寧妃吧,同我說說。等日後我有機會上了高位,是少不了你的好處的。”
她端莊的品了口茶水。
丫鬟便一五一十的跟她說了一遍,把自己所瞭解的都一一交代了。
“嗯,很好。還有這宮中大小事宜,都說說。以及皇上素日愛好,都替我打聽打聽去。”納蘭清如嘴角帶着邪邪的笑,一臉掌握着道。
邊疆,含煙端着湯碗來到了仲容恪面前。
不過說來也是奇怪,公子的這藥效到底有何作用?爲什麼遲遲不見他有任何的反應,只稍許比往常看起來氣色差些罷了。
她疑慮着,還是放在了其面前。
姜瑾躺在榻上,一雙鳳眸帶着幾分的凜然。
她不動聲色的以餘光望着,心裡知曉這湯大有來頭。
但這麼久了,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察覺麼?
她的心中忐忑着,但相信着君無弦,相信着含煙,定然可以完成好這件事的。
只見仲容恪似乎是習慣了一般,看也未看的飲過,繼續瞧着兵書。
姜瑾只當做什麼也不知道的,專注的睨着自己的手,由厚厚的白布包紮着。
崴着的腳也還未好,她無奈的心底嘆息,這會子是哪兒也去不成了,這不正正和了他的意麼?
一早決定好要學的騎術,早知還不如讓那領隊阿遠教授,也好過同仲容恪一起。
他莫不是故意的罷,惹怒她,再有了她此番的境地。
但無論是怎樣的猜想,姜瑾這後果也是妥妥的展現出來了。
忽的,營帳被人掀開,阿遠走了進來,還不望以關切的目光撇了她一眼。
“大王,今日有場軍議。還望大王能夠加入兄弟們一起探討。”他話裡沒有什麼語氣,只是履行公務一般嚴謹,正色。
仲容恪翻閱着兵書,好一會兒,才放了下來,道:“知道了。”
阿遠忽的見那桌上的湯碗,便多嘴的關切一句道:“大王,可是病了?”
“何出此言。”他頓了頓,豹眸微凝。
“末將見那碗中還殘存藥渣。”他低了低頭道。
仲容恪沒有迴應他,只是站了起身。
從他身旁經過時,便隨意道了句,“煙娘給本王做的補湯。”
領隊阿遠瞭然,但還是狐疑的望了一眼含煙,以及那碗中的殘渣。
待兩人都離開了營帳,姜瑾將她喚到自己身旁來。
“煙娘,我總覺得,此事太過於順利了些。”她眨了眨鳳眸,心中暗暗思忖。
“不會吧。”含煙的眉緊緊的凝在了一起。
“我來到邊疆這麼些時日,未曾聽到有何軍議。”姜瑾認爲,或許仲容恪在暗暗的進行着什麼。
與此有關的,也就只能是西謨了。
“我要想辦法,竊聽到他們的對話。你可有法子?”她現在是殘足敗手,無法親身親爲。
含煙遲疑着,道:“這不妥啊,定會被他們發現的。介時便說不清了。”
“你來到這裡不及我來的早,所以得尋一熟悉這裡之人。”她的心中,已然是有了一個答案。
“你的意思是?”含煙詢問出聲。
姜瑾答,“昨日的,那女侍。”
受了她的這份情,便忠心於她的那名侍女。
不是正想法子讓她回去西謨麼?
在那之前,她要了解一些東西纔是。
知己知彼,才能夠百戰百勝。
含煙點了點頭,道自己明白了,便默默的離開營帳,趁着這個時候軍力都鬆懈之時,尋到了那正在洗衣的女侍。
她的相貌特殊,很好辨認出來。
那侍女瞧見了她,忙擦了擦手要行禮。
含煙迅速望了兩眼周圍,便壓低聲音對她道:“王妃要見你,有話要同你說。”
前者瞭然的明白,跟着她謹慎的進了帳子。
姜瑾見二人來了,便支撐着身子努力將自己坐的更起,對着其道:“你可知曉,這軍議?”
侍女沒有猶豫的就點頭道:“知曉,每一年,大王都會與軍中的各個將領在軍帳中談論着邊疆的地勢與作戰策略。”
聞言,她的眼睛亮了亮。
這倒是個絕好的機會。
“實然,我有個忙想要讓你幫我。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姜瑾望着其面容,誠懇之致。
侍女只覺受寵若驚,聽出了她對自己的自稱沒有用王妃一位份,顯然並沒有拿她當卑微的奴隸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