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瑾坐在馬車裡,心思卻紛繁不已。
她對皇帝有所忌憚,遂跟着公主一同,企圖避開尉遲夜。
但她此番默默的出宮,並未與皇帝打聲招呼,也不知尉遲夜會作何想法,她有些顧慮着。
“勞煩車伕快些趕路。”姜瑾掀開簾子道。
“好勒貴人。”車伕應聲,駕得馬車更快了。
她扶至一旁,心下思慮。
約摸半柱香的時辰過去,天色已暗沉下來。
風吹得林子裡沙沙作響,吹起了簾子。
藉此,姜瑾不經意偏頭一望。
突然!她看見那林中好似有人影攢動。
驚愕不已中她打算再次定睛一看時,卻悄無蹤跡。
姜瑾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起來,她不由得往壞處作思,她一女流之輩,再加上一個車伕,若此時有蠻人相害,定是逃不過的!
她胡思亂想着,只聽得林中的細索之聲更甚。
車伕忽然急急的停下馬車,外頭一片靜謐。
姜瑾突感不妙,遲疑着開口緊張問道:“怎麼了?”
頃刻,車伕壓低聲音回道:“恐有不良之人。”
她的心跳怦怦,今日自進宮後眼皮子便一直跳個不停,這廂怕真的要來事了。
她強穩住心神,輕喘着氣,強行平穩自己道:“有多少人。”
車伕頓了頓,低聲道:“不知。”
不知,就是可能會有許多。賊寇一向成羣而來。
姜瑾心神凜凜,她湊近簾子,嚥了口唾沫,輕聲吩咐車伕道:“你聽着,暫時不要管我。速速突破重圍,前往西中王侯府上,尋君無弦相救。如若你死在這裡,只會得不償失,我也無命可活。”
她停頓了一會兒,再道:“我手無縛雞之力,怕是一出去便會被亂劍砍死,遂請你迅速自保離開,按照我說的話做,你我方可有活路。”
她強穩住心神,漸漸後仰。
車伕似乎是在權衡,末了,他看着漸漸逼近的人影,決絕道:“好!貴人等我!”
說完,一躍下馬,周圍立即風囂四起。
姜瑾一動不動坐在馬車裡,在一片黑暗之中,她渾身冒着汗。
她此番便是在賭。
公主心細,定是尋得會些武功的車伕來護送她的。
所以,若能殺死這些人便能得此一命,若是不能,望車伕能夠活着逃脫,去尋君無弦相救,而她只能全力自保。
姜瑾長長的吐了口氣,在此刻突然異常的平靜起來。
遇到危急關頭,她選擇君無弦是因爲西中距離這裡最近,可以儘快的趕來相救。
將軍府還要再行一個時辰左右,她不能拿性命來做賭注。
她只能選擇相信車伕,相信君無弦了。
但她現在也不會坐以待斃。
姜瑾微掀開簾子,發現幾人對着車伕刀劍相向,出手狠辣。
她猶豫間,不動聲色的跳下車馬,夜色西沉,或許無人會注意到她。
一步,兩步,三步……
她每行一步皆腳下生石,沉重萬分。
姜瑾提心吊膽着,冷汗直下。
因她是揹着那些人的,所以她便看不到自己的身後是如何場景。
由馬車擋着,姜瑾儘量以此來遮蔽,助自己逃脫。
待她已是行了一段距離後。趁此!她迅速回頭,拼命的往前跑着。
不能停!不能停!她在心頭一直默唸着這句話。
姜瑾大汗淋漓,只聽得自己沉重的呼吸和迅速的心跳,所有的意念都化作了,跑!
跑!她要拼命的跑。
隨着身後的打鬥聲漸行漸遠,姜瑾實在極限了,便來至一樹下稍作歇息。
永遠不能依靠別人,永遠不能。
讓車伕去通報君無弦乃是下下策,萬一車伕死了,她的指望便是打水漂,介時自己也逃不過一辱。
所以要靠自己。
姜瑾重重的喘着氣,艱難的嚥着唾沫。
她停留了只一小會兒,便奮力的起身,繼續三回頭的走着。
不知過了多久,她來到一小村落中。
姜瑾心想,到了這裡就安全了。
燈火通明,有人聲四譁,她幾乎是沒有猶豫的推開柵欄走了進去。
有犬拼命嘶吠,她驚了一跳。
這廂,一粗布麻衣的男子端着酒碗醉醺醺的出來,拍了拍狗頭道:“二黃,別叫啦,吵得老子耳朵都癢癢。”
姜瑾一瞬間感覺氣流衝上腦部,恐懼伴隨着男人的轉頭而使她踉蹌的後退幾步。
氣氛似乎是凝滯了。
猥瑣男子擦了擦鼻子,眯着眼睛上前幾步望她。
這中間離得不過十丈。
姜瑾瞪着眼睛,不斷地後退。
方出虎穴,又入龍潭。
“頭兒,那村外好像有個漂亮女人。”那男子眼神中沾滿了污穢之色。
姜瑾見他回頭,迅速轉身逃跑。
“哎,美人兒,別跑啊。頭兒你快出來,美人跑咯。”男子猥瑣至極的笑着,語氣中充滿了輕佻。
怎麼辦,怎麼辦。姜瑾一路狂跑着,已經不知天南地北,夜色已黑,她根本看不清路。
她忽然有些淚意,但她絕對不能夠怯弱,絕對不能。
姜瑾低頭,開始在鋪滿枯枝葉的草地上亂摸,然後觸碰到一根尖銳的細竹竿。
這個夠了。她本想以釵子作爲保護自己的利器,但是以她沒有功夫的底子,怕是釵子折斷了也不能刺入他們堅硬的胸膛。
他們定會過來尋她。
姜瑾趁着這個時候,開始再次探尋着,找到一些藤枝條將它們系在兩棵大樹上,從而可以拖延時間,爲她爭取機會。
這個時候,神仙也救不了她,只能自己靠自己。
也不知車伕是否能活着出去,所以她不能將希望抱以君無弦。
姜瑾一路沿着草叢裡走,一貫懼怕蟲子的她也無心再想那麼多,只有活着纔可以做任何事情。
若是必有一死,也絕不可以被人屈辱至死,這是她最後的尊嚴。
突然,後頭一陣慘叫聲連連響起。
姜瑾知道那些人是被自己的藤枝條絆住了。
她想着,握緊了手中的尖銳之物,蹲着身子在草叢中,一點一點挪移,並仔細觀察着後方。
靜謐之間,她汗流浹背,大氣也不敢出,渾身悶熱難耐,只聽得小蟲有規律的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