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恨睜開眼睛,天已然亮了,陽光從洞口射進來,蘇天和還沒有醒,微皺的眉頭,帶着些許微笑的淡然,蘇離恨摸摸她的臉,心裡頭突然有些難過。
兩年了,天和再也不是那個撒嬌的小孩子,人生還有這個姐姐,讓她能夠覺得安心,以至於可以有一些笑容,但是轉過臉,她會開始沉默,會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風景,會突然掉下眼淚,然後匆匆的擦掉,接着對着蘇離恨笑,她會在夢裡大喊着爹孃,醒過來時還是一如既往的開心。
可是還是變了,還是再也和過去不再一樣,那些笑容終於開始隱藏了落寞和悲傷,開始寫滿了寂寞和後悔,她說話的時候會一臉的悲傷,卻不會再掉眼淚了,她會知道,眼淚再也抵不回過去,她開始知道哭,是最沒有用的事情。
她說:“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孝而親不在。”蘇離恨便在心裡說:“往而不可追者,年也,去而不可得見者、親也。”
她蘇離恨失去的,是她從來都沒有在乎的親情,是她每一次想到錯怪了父親就心肝寸斷的悔恨,是每一次想到父親藏在心裡巨大的痛苦就烈火焚身的疼痛,是沒一想到父親哭泣就心酸的恨不得要刨開心臟看一看的酸楚。
都是錯,這樣的人生,因爲父親的隱忍,變得都是錯。有時候蘇離恨會覺得父親是在懲罰他自己,一定是的吧,在身邊,想要用手去觸摸,卻每一次都推出門外,蘇離恨開始回憶起在金陵的時候,爹焦急的聲音說:“恨兒。”
再也夢不到那場大火,夢不見奇怪的閣樓,開始夢見哭泣的父親,哭泣着跪在她面前叫着她的名字,他說:“恨兒,爹好熱,好熱啊。”
蘇天和終於醒過來,呢喃的說:“姐姐,是不是很晚了,我還沒有起來練劍。”蘇離恨聽了心都是酸的。在蘇府的時候,天和是多麼的愛睡,她總是最後一個起來,還要蘇離
恨天天去扯她,才能掙扎着從被窩裡鑽出來,醒過來還是睡眼惺忪,爲此爹沒少罵她,可是她都不聽。現在,爲了練劍,不論寒暑,都會很早就起來,天未亮,雞未鳴,她一邊起來一邊說:“我睡不着,我總是夢見爹跟我說熱,好熱。我受不了,受不了了。”
這一場人生,終於變成了噩夢,徹底的噩夢。
蘇離恨抱着蘇天和的腦袋進懷裡,“咱們下山了,你忘記了?今天開始,就放鬆一些吧。”蘇天和掙扎着露出腦袋,“放鬆?姐姐,不能放鬆,我一定要叫自己強壯一些,再也不可以拖累你了。”蘇離恨慘笑。那一道疤,從後背上斜下來,佔據了整個身體,蘇天和說:“這輩子,我絕不會允許第二個人在你身上留下疤。”
“怎麼這麼傻,我是你姐姐,有些事情,是我欠你,天和,姐姐纔是自私的,因爲那道疤如果在你身上,我怕我會瘋掉。”
黑衣人,明晃晃的刀,她們很明顯都不是他們的對手,蘇天和眼見着就要斃命刀下,蘇離恨撲了過去,就像她說的,“那道疤如果在你身上,我怕我會瘋掉。”
火熄了,洞外有着冷風不住的吹進洞裡,蘇離恨還是有些不能釋懷,一道人突然趕她下山,雖然不到兩年,但是很多事情,蘇離恨心裡明白,念着華十三的面子,一道人很是用心用力,他一面教她們各種內功心法,一面不住勸導她們不要爲了復仇矇蔽了本性。
蘇離恨走近洞口,陽光照在臉上,有些睜不開,這個仇,一定要報,因爲這是她蘇離恨欠天和的,也是欠爹的。
兩個人趁着天亮出了那片山區,蘇離恨不知道是不是還能再回來,但是現在,的確到了應該去尋找兇手的時候了。
下了山的第一件事情,是去了爹的墓。
那面早就荒草叢生,一片連着一片,連墳包都不大看得見了,如果不是路邊
的大樹做了痕跡,可能兩個人都看不出來那裡有坐墳。然而蘇離恨和蘇天和立在爹的墳前時,墓卻被挖開了,露出裡面空無一物的棺材,已經因爲接連的風吹雨打腐爛了,各種各樣的蟲子在裡面做了窩。
蘇天和看了怒從心起,回首一掌拍斷旁邊的樹幹,“誰做的?是誰!不要叫我抓到,否則定然碎屍萬段。”蘇離恨看了看四周的泥土,看了看生長的花草,說道:“這墓地我們從上了空靈峰之後就沒有來過,看着花草的生長速度,這墓地是一年前被挖出來的,一年前的事情,可能多半是巧合了。”
蘇天和忍不住問道:“什麼巧合?爲什麼這麼說?”“這墓地,沒有標名字,沒有標姓氏,能找到的可能性不大,若是仇家,不會是一年前才找到,這墓地被挖的樣子,不是那種復仇式的,復仇式的不會這麼小心翼翼,知道了是塊空墓之後,盜墓的想要掩埋,結果因爲突發事件不得以離開,所以就成了我們看到的樣子。”蘇離恨解釋道。
蘇天和總算是想明白了,“你是說,這是盜墓賊做的?”蘇離恨點點頭,“是的,是盜墓者做的,不是仇家。我們當初立了墓,特地沒有做墓碑,因爲不想有人知道來打擾,誰想到卻被盜墓的無意之中挑了,真是哭笑不得。”
蘇天和心裡還是大爲不悅,蘇離恨嘆息道,“這是命也,不管是什麼樣的墓,這都是我們對爹能留下的方式,只怕爹的屍體,哪裡都找不到了。”蘇天和聽了也大爲感傷,兩個人對着空白的墓地拜了一拜,然後雙雙跪下。
“爹,你若是在天有靈,叫我抓出兇手,替你申冤雪恨,替我們蘇家出了這口惡氣。”蘇天和呢喃着說。蘇離恨心裡默唸,“爹,若是前世之債,求爹在下面和他們化解吧,這世的恩怨,我們來頂着,雖然常言冤冤相報,但是我還是會抓住兇手,還蘇府近千條人命一個公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