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恨拿給傅將軍,他看了看說道:“當年我爲保邊疆,得此免死鐵卷,皇恩浩蕩,賜我家人生生世世得其保佑,我死又何怨?可是現在家丁慘淡,我竟然都不知道何時丟了親生子嗣,剩的個死後惡名,我對不起大家的稱讚。那個假冒之人,幾次三番索要免死鐵卷,我都未曾要他得手,我不能助紂爲孽,圖害蒼生了,蘇小姐,你是大將之才,現在我就將它贈與你,望你有一番作爲,彌補我的罪惡。”
蘇離恨有些吃驚,她這輩子又何曾見過免死鐵卷,要了也不知何用,看了半晌說道:“傅將軍,小女眼中看來,這不過是塊廢鐵,我要了又有何用,若是誤入外人手中,我豈不是愧對了將軍,將軍不如自己留着。”說着笑笑,“免死也不會真的不死,人固有一死不是麼。”
傅將軍說道:“我當年早就知道這個假的傅立業的野心,他不過是想要借我之名作威作福,我不過是他的一個工具,爲了能夠揭穿他,我才一直活到如今,我以爲我活着是爲了揭穿他,卻不曾想,反而害了很多人,多少人因此而喪生,是我傅某作孽,殺人無數,才得此報,現今,我也應該還了,這鐵卷你當之無愧,你若是不拿着,我死亦不能安息。”說着將鐵卷硬塞到了蘇離恨手裡。
傅將軍慢慢透漏出滿意的神色,不知何時手裡多了把刀,並一刀刺向了心臟,嘶聲喊道:“立業,我兒,你若是在人世,我求老天,用我壽命換你安生。”最後眥目欲裂,氣絕倒在一旁,仍是不能閉眼,彷彿對這人世有着無盡的絕望。
血噴了蘇離恨一臉,她甚至來不及去阻止,衆人大喊:“傅將軍!”
蘇離恨有些不能適應,她看了看免死鐵卷,心裡卻分外的沉重,她不過是逞一時之勇,破壞了傅立業的陰謀,何德何能拿此鐵卷?不曾想,暫時破了假傅立業的陰謀,換走了傅將軍的性命。
英雄自刎,不過是爲了贖罪,爲了曾經的殺戮,爲了間接害死的無辜之人,可是誰又是誰的罪孽?
才這
麼想着,蘇離恨聽見後面一聲驚呼,“恨兒,恨兒,你可在裡面?”
蘇離恨的身體不由得一震,心裡沒來由的難過,甚至有些不能相信,因爲這正是她爹的聲音:蘇嘯麟。
其實不過是纔有幾天沒有見到他,出府,趕路,殺敵,逃亡,傅府,成親,陰謀••••••這一路艱辛談不上,傷害有過,到現在傷口仍在包紮,沒有見好。可是這條路,因爲爹的驟然出現,變得如此的漫長,漫長的讓她有些難過。
她又何曾想到,會這樣快,又見到了父親。
他叫她恨兒,他聲音裡抑制不住的擔心和焦急。
可是蘇離恨卻突然很討厭這個名字,爲什麼是離、是恨,像是這輩子受盡了人世的苦楚,像是這輩子都沒法子再幸福起來,一輩子都是怨恨。
蘇離恨站起來,衆人讓出一條道來。
蘇州蘇家蘇嘯麟,誰不知道?蘇州的首富蘇嘯麟,誰又不曉?‘麒麟虎嘯’二十二式,曾經一劍就敗了當年武當最得意的大弟子三花道人,多麼的風光無限。
蘇嘯麟,那也是個叱吒風雲的人物,那又是曾經多少閨中人的夢想。
蘇嘯麟笑了笑,對着衆英雄說道:“武當英道長,無嗔師傅••••••各位英雄,失敬失敬。”他一一寒暄,最後停在蘇離恨面前,他眼裡有着蘇離恨讀不懂的東西,擔心,驚訝,或者是責備,矛盾的像是解不開的謎團。
周圍的人都不禁讚賞道:“令千金真是年少有爲啊,纔出來便破了一件大案,只可惜了傅將軍。”蘇嘯麟只是含笑說道:“謬讚,謬讚。”其實他根本就不知道都發生了什麼。
衆人慢慢平息了激動,開始商量着怎麼處理後事,以蘇嘯麟位高權重,聽他差遣,於是,蘇嘯麟便商議着捐出財產,並決定自掏腰包辦了喪
事,當然這個提議得到一片好評。
當所有的事情終於定奪下來,所有人商量着離開,蘇嘯麟仍是和衆人說笑,並不過問蘇離恨的情況。
蘇離恨有些被遺忘的感覺,她忍不住貼着她爹的身體,問了一句,“爹,這段時間,你有擔心過我嗎?”蘇嘯麟有些不明所以,轉過頭望着她,變成了以往的冰冷,硬生生的回了句,“你不是很好麼,找到天和沒有?”
蘇離恨笑了,她突然間如此的想要笑,笑的都要哭出來,這就是她的爹,這輩子沒有過任何關愛的親人,唯一可以依靠的親人,卻比不上同父異母的妹妹。他也許擔心過她,守望過,可是他爲了什麼?責任?義務?爲什麼只是冰冷的維繫着這些,只要她沒有死,只要她蘇離恨仍活着,他蘇嘯麟只會冷言冷語,爲什麼不能像對妹妹那樣?
她在乎,她以爲她看穿了,以爲會忘記了,不再在乎這一切,可是現在卻覺得像是一場夢,夢原來都沒有醒,她一直期盼着,有一天她的爹會悔恨,站在她面前,說他錯了,說他其實還是很關心她的,說他其實應該對她好一點,說他再不會像以前一樣冷漠。
可是沒有,他只是叫她恨兒,然後跟別人微笑着打招呼,彷彿她只是個擺設,他還是一如往常的冰冷,彷彿她與他蘇嘯麟無半點血緣至親。
“你不是很好麼,找到天和沒有?”
字字如刀磨,聲聲如針刺,只剩下冰冷,滋生出利劍,根根刺痛人心。
痛不能,悔不成,填不滿,恨不明。
蘇離恨步步後退,爹仍被包在人羣裡,他終於擔心的回過頭看她一眼,張嘴說着什麼,蘇離恨聽不見,眼淚順着眼角點點下滑,所有的期盼竟然只剩下了絕望,蘇離恨終於狠下心,轉身向門外跑去,再不看他蘇嘯麟一眼。
是你拋棄了我,是你捨棄了我一再想要親近你的機會,是你撕裂了我本來要癒合的心靈,那麼,就不要怪我。
這輩子,或許就不該奢望這個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