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恨坐在牀沿,看了看陌生男子,他臉上病態的蒼白還沒有褪盡,因爲過度缺血,嘴脣上已經乾裂,他看起來稍顯冷酷,病重依然皺着眉頭,似乎看不慣這人世百態。
蘇離恨看着看着覺得好笑,自己竟然就這麼救了一個陌生人,放在這裡任由他睡着,還差點爲了他喪命在別人的刀下,若是天和一定又要笑她傻。如果不是那個傅立業,或者真的成了刀下亡魂,或者自己根本就沒了可能再見到妹妹了。
她和衣躺在他的身邊,側身望着他的側臉,書上說,賞心悅目,秀色可餐,往往是女人。可是這樣的男子,看了也是賞心悅目,覺得看了還想要再看,甚至希望他說出話來,能聽一聽他的聲音,是不是也像他的人一樣,看了很是舒服。
傅立業也是個美極了的男子,如果不是那抹病態的嫣紅,如果不是那張蒼白的臉,他一定也是個美男子纔是。
書上說,漂亮男子,溫潤如玉,兩個人竟然沒一個像的,一個是看來冷酷的成熟,一個是看來病態的花花公子樣。
漂亮男子,應該是談吐不凡,態如羊脂玉,形似仙人臨,日月失色,連風都不能吹在他的臉上,怕濁了他的身體,蘇離恨想着,扼腕嘆息,這樣的男子,應該去哪裡才能看到呢?
一面想着,一面就已經睡了。
夢裡,天和拉着她的手說:“姐姐,我終於見到你了。”
然後又夢見那場大火,才掙扎着,就看見天和突然從火堆裡跑到她面前,大火在她身上熊熊燃燒,天和撇了小嘴哭着:“姐姐,你爲什麼不救我?”
蘇離恨一下子驚醒,滿身大汗,又是一樣的夢境,同一個地方,卻莫名的多了天和,感覺太過真實,心裡真的是分外的擔心,蘇離恨呢喃着說:“天和”,纔要躺下去,就聽見旁邊的人冰冷的說:“吵死了,喊了一夜。”
蘇離恨嚇了半死,從牀上立時翻身下了地,她那一瞬間纔想起來,昨天救了個陌生人。
她才記起來,她昨天逃離了蘇府去尋她的妹妹,她突然不相信,自己竟然離了家,離了那個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再見不到了那個冰冷的父親,只剩了一個人,徹頭徹尾的一個人。
突然間有些難過,突然間,覺得她失去了什麼,讓她有些不能接受,心口被剜出個碗大的洞。
她牽強的笑起來:“你醒了,真好。”
男子的聲音並不如想象的誘惑,帶着沙啞的冰冷,語氣裡帶着不屑,讓你聽了分外的不舒服,蘇離恨努力想緩和這個看來很是不舒服的冷空氣,努力平復了內心的傷感,咳了咳說:“公子不知道感覺如何,應該是沒事了吧?”
他坐起來,並未見有想要回答的意思,只是掀了被子,看了看傷口,瞧着包紮的很醜的布條,嘴角露出冷笑,“這包紮真醜。”
蘇離恨不怒反笑,“公子你昨晚上沒說,你說了我一定會叫傅立業給你仔細點包紮,你既然好了,可以出去了。”
陌生男子並未見有出去
的意思,只是慢慢地站起來,臉上帶着傲慢,看着分外的冰冷,他身上的氣息都是冷的,似乎靠近了就會凍上,蘇離恨看了很是失望,一個長得這樣好看的男子,卻是個不知道感恩、傲慢無禮的冰塊。
他環視了四周一圈,緩慢套上衣服,一步步走進了蘇離恨,貼着她的臉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蘇離恨只覺得這一聲完全是在質問,或者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她不回答就對不起他。
蘇離恨越想越覺得心裡生氣,憑什麼一大早就要受他這樣的氣,彼時心裡分外的厭惡,終於開口說:“公子,我欠你錢?”陌生男子搖了搖頭,“難道我偷了你東西?”陌生男子仍是搖頭,“這似乎是我的房間。”陌生男子點頭,“那你爲什麼這麼無禮,三番五次這樣開口對我說話?”
陌生男子並不回答,仍是問:“你叫什麼名字?”
蘇離恨心裡憋屈,哼聲哼氣的說:“你爲什麼這麼想知道我的名字,難道說想要恩將仇報?”陌生男子點了點頭,蘇離恨更來氣了,就開口說:“不怕你報復,告訴你,本小姐蘇離恨,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儘管聽着。”
陌生男子聳立的眉目,微微皺着,嘴角噙着冷笑,帶着三分不屑,七分鄙視,“蘇?蘇州蘇府?蘇大小姐?”蘇離恨終於忍無可忍,就算是看她不舒服,麻煩,我畢竟救了你一命,就算是要恩將仇報,也不是這麼快吧。
“我說你這個人有毛病吧,就算你看着我不舒服,用得着這個樣子麼,我是欠你錢還是砍了你胳膊,早知道是這樣就一定不救你,讓你亂針射死算了。”
說着,蘇離恨氣哄哄的拿了包裹就出了門,“反正我都是要走的,你就這麼冷着吧。”
才靠近門,就聽見陌生男子說:“我姓高,高離天。”
懶得搭理。
推開了門,豔陽高照,伸伸懶腰,覺得真好,這些事情哪裡有去找妹妹來的重要。
擡起頭,果然傅立業仍在,還是壞壞的看着她,猥瑣下流的表情比昨天看來更甚,他高聲喚道:“小姐,昨夜睡得可好?”
蘇離恨突然很喜歡他,這樣的男子,地位一定很高,身手也不錯,如果能一路同行,就意味着多了重保障,心裡想着就更開心了。
喜形於色,她露出無比甜美的笑容,也趴在那裡,露出了猥瑣下流的神情,“傅立業,怎麼你昨晚上夢見我了?”傅立業立時笑的特別開心,“姑娘怎麼知道?難道姑娘也夢見在下了?”蘇離恨很是無奈的聳了聳肩,“是啊,我昨晚上夢見你一直在追一隻豬,那隻豬走投無路時對你說:‘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傅立業聽了哈哈大笑,笑聲分外的豪放,“好,我喜歡這個夢,畢竟夢裡面追着你跑也是件開心的事情,對吧?”
蘇離恨瞪了他一眼,“狗嘴裡生不出象牙。”不再理他,向樓下走去。
早起得夥計正在放凳子,蘇離恨對着掌櫃的說:“結了帳。”卻聽見掌櫃的說:“小
姐,您的吃住費用,傅公子已經包了。”
蘇離恨愣了愣,回過頭看向了天字一號房,傅立業果然伸出那張蒼白的臉望着她,還揮着手打招呼,帶着好笑的表情,真是很有意思。
蘇離恨伸手晃了晃,然後拎了包裹向門外走去。
她不知道,傅立業在後面說:“這麼着急做什麼,一定會回來的。”
蘇離恨纔出門要叫小二去牽馬,就看見了前面蘇府的護院一路橫着街走過來,每人手裡一張畫像,遇見路人不停地詢問,而領頭的正是父親的貼身家僕蘇立。
蘇離恨看着心裡一慌,這要怎麼辦纔好,左右躲不過去了,不如先回了客棧吧,或者傅立業能幫上忙。
一路小跑至樓上,往天字號房衝了過去,回頭順路看向了地字房,果然,那個自稱叫高離天的還在,他出了房門,冷冷的望着她跑過去,蘇離恨心想,這麼個討厭的人,不會告密吧?纔想着,傅立業開口道:“蘇小姐,您怎麼回來了?”
他臉上有着自信的語氣,似乎算準了她一定能回來,似乎就等着她落入她的手。蘇離恨笑的很是諂媚,“傅公子,這不是想你了麼,我話沒說完,怎麼也得跟你好好告別了纔是。”說着就朝他的天子房去。
傅立業靠着門立了,轉過身面向蘇離恨:“蘇小姐真是垂愛的緊啊,要離開了還不能忘記傅某人,真是叫人心裡開心。”
蘇離恨緊張的看向門外,果然有腳步聲上來,會不會已經問了掌櫃的,會不會已經知道了她就在這裡。
心裡想着,就回首拉了傅立業,“傅公子,小女子這會急需要一個肩膀依靠”話沒說完,就聽見那邊蘇立對高離天說:“見沒見過這兩個姑娘,一個十八,一個十六?”蘇離恨立時呆了,這個冰塊不知道能說出什麼好話來。
蘇離恨趕忙低頭躲在了傅立業的房門後面,小心的說:“傅公子,小女子現在被人追殺,這些人到處拿着畫像,很是張狂,還請傅公子多多幫忙。”話音剛落,高離天才冷冷的說了一句:“見過,只不是兩個,不知十八的姑娘是不是叫蘇離恨?”蘇立見了救星似的,立時點頭哈腰,就快給跪下了,“是是,那正是我們家大小姐,公子爺不知道在哪裡見過?”
高離天冰冷的聲音,真的是透不出一絲感情來,“昨晚上就見她出了門了,向東南方向去了。”
蘇立千恩萬謝的道別,下了樓梯,在看不見了人影。
傅立業看着蘇離恨臉上陰晴不定,看她舒了口氣,才徹底的笑出聲來,“怎麼,想怎麼感謝這位救了你的公子哥啊?”說着回過頭,看向了高離天,高離天仍是沒有表情,似乎那幾句話根本就不是從他嘴裡出來的,蘇離恨想了半天,才也是冷冷的說:“高公子好計謀。”
說着,就不再理他,卻狠狠地踩了傅立業一腳,“叫你笑。”走過去,坐在了桌子旁讚歎道:“天字號房果真不一樣啊,佈局精緻,風景秀麗如畫,還真是別有一番風味,傅公子,你說是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