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心中分量爲幾何
在吏部尚書府外。
兩個人坐在高樹上眼看着滿院燈火盡數滅了。
守夜人亦是覓了一個地，偷摸着打盹。
然而兩隻夜貓子還在碰杯。
兩隻琉璃杯輕碰，撞出了清脆的響。
身處盛京城，斷不能少了綾羅春。只不過冬月裡喝這酒，還是不夠滋味。
雲岫先是嗅了嗅酒味，然後一飲而盡。
“寧瑟瑟的話，可信嗎？”
她望着天邊一輪朦朧的月。
“甚好。”
“沒有。”
葉驚闌答：“可信。”
“但是……”
葉驚闌一把將她的兩隻手握住，“你不想知道答案了？”
她稍側過臉，說道：“真有那麼一日的話，我想先爲花鈿尋一良人。”
他拉了拉她的尾指，將方纔在路邊上隨手拔的草根子纏在了上面。
“孟章素來沉穩。”
她抿了一小口，算是潤了潤嗓子，“我不知析墨在她心中的分量如何，是否比過了她那閨中密友。”
“想。”
“那你爲何不問問你在我心中分量如何？”
雲岫慢慢地斂起笑意，“你當真願意舍了這一身榮華？”
他一怔。
真有那麼一日，兩人在江湖上走走看看便好，累了倦了就隨意擇一處歇息。而花鈿不該跟着她過着天爲被，地爲席的日子。
“無趣之人。”雲岫嗔怪道。
葉驚闌眉眼帶笑，捉住了她話中的重點，“今生呢？”
“是極。”葉驚闌捧起她的臉細細端詳，“我對納蘭千凜是愛慕，對你則是……恨不得一夜白頭。”
“可是你還是攬了過來。”雲岫起了玩心，手指動了又動，不肯老實待在他的手裡。
一聽葉驚闌的話起了轉折，雲岫挑高了眉。
“我呢？我在你心中分量如何？是否比過了花鈿和黛粉？”
雲岫空出了一隻手，拿過酒壺，傾了壺身，倒了半杯綾羅春。
以及，薄薄的雪。
想來無事，雲岫順着他的意思問了：“敢問小女子在葉大人心中分量幾何，能否同蒙家兄妹倆平起平坐？”
明明是同一個人，竟被葉驚闌說成了兩個人，分佔了兩個位置。
他忍俊不禁，沒想到雲岫這麼實誠地回答了他。
她漸漸放空了雙眼。
“承讓承讓。”雲岫拱拱手。
“他不會笑。”
雲岫接過話茬又問：“第一是誰？”
葉驚闌的脣抿成一線。
葉驚闌擡起手放到了她的額上，使勁兒揉了揉，青絲凌亂。
“再入江湖時，我是棧渡，你是雲岫。”
“我之前對‘盛京居，大不易’這事是不信的，可到了這裡，真真切切地在這裡待了幾日，又覺着自己實在是太過自信。”
“噗嗤”一聲，雲岫笑開了。
她逐字逐句地說道：“雲輕營還在，納蘭千凜可以死而復生，我也可以做了那秦知年的遠房親戚。”
一圈、一圈。
溼漉漉的月光和溼漉漉的小徑。
雲岫不由自主地抽出手，撫上了自己的臉，尾指停留在了嘴角處。
葉驚闌的指尖點在了她的額頭，“你知道爲什麼我沒法和她共度餘生嗎？”
“蒙歌……”葉驚闌明白雲岫話中的意思，但有些事並非想想便能成的，“他不會是花鈿的良人。倒是‘四象’之中，可能有。”
她想到了暮朗，暮朗在死前安頓好了孔宿，讓孔宿多了一個歸宿，不至於因他過世而發了傻自尋短見。
“也許你並不知道納蘭千凜從來沒有好臉色。”
“因爲她不會‘死而復生’了。”
她突然盪開一笑，主動在他的臉上啄了一口，“說起來我更喜歡棧渡一些。”
雲岫忽地沉下臉來。
“不是。”
“那幾人，好像比蒙歌還要不靠譜。”
葉驚闌又道：“納蘭千凜向來是公事公辦，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刀子，可這把刀子偏偏又是正中靶子的。我初見秦知年之時，想過一件事兒，他是不是你的遠房親戚。”
“……”
她喜歡綾羅春繞過鼻尖的味道。
“你在我心中的地位自然是高於他們。”
“我想，今生是沒機會同納蘭將軍白頭偕老了，那我就委屈一下和你湊合着。”葉驚闌拿着她的手，故作惆悵，“如今找個好姑娘不容易，得讓她‘結草銜環’地待在我身邊。”
“寧瑟瑟的話，可信嗎？”她再度問道。
“暫且不知。”葉驚闌搖搖頭，衝着尚書府歪了歪嘴角，“按照寧瑟瑟所說，這裡，絕對有問題。”
過了半晌，他才悠悠地說道：“因爲這事的背後盤根錯節，牽一髮而動全身。如果我不插手，在之後就會變得很被動。我不想等到火燒到了我身上，我還不知道如何滅火，火是從什麼地方起的。”
葉驚闌卻笑說道：“但是，你只能排第二。”
繁密的樹冠裡偶有鑽過縫隙的雪粒子，無聲地砸在雲岫的臉上、手上，亦或是落在肩頭。
雲岫同他的心境相仿。
“是納蘭千凜。”
雲岫漫不經心地回答道：“另說吧。”
雲岫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順嘴說了一句：“煩請葉大人答疑解惑，小女子無以爲報，只願來生結草銜環，爲大人上刀山下火海滾油鍋，不懼身死。”
“葉大人認爲此事是誰的手筆？”
“或許。”
葉驚闌只得笑笑，拉過她的手，撓了撓她的掌心，“你在擔心什麼？她說的話是真是假，似乎也不打緊。”
“有趣的人。”
“其實，這事本是秦知年的。”葉驚闌給她搓着雙手，她的指端發涼，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搓揉。
雲岫輕咬下脣，“不知爲何，我總覺他不合適。”
“女人的直覺歷來很準，我從不懷疑。”
雲岫嘆了一口氣，不想再和葉驚闌談及此事。緣分乃是天定，萬不可強求。
她立馬轉了話鋒：“說起來，二叔離開北疆的時候，我已經記事。他在盛京城裡押上了自己的半輩子，雖是一場豪賭，但他賭贏了，硬是在盛京城裡站穩了腳，娶了一個盛京城中‘盤兒亮，條兒順，葉子活’的姑娘。二嬸生了千汐之後再無所出。而千汐自小長在盛京城，我對她瞭解甚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