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其中.?”
鹿今朝重複了一遍這幾個字。
傅雪聲點點頭:“對,我當時簡直像是着魔了,滿腦子都是我想過去,想跟他一起,想成爲.一部分。”
這聽起來可不怎麼美妙。
“但你沒有過去。”
“是。”傅雪聲想了想:“可能是因爲我沒有完成皮影?”
“但即使沒完成,那鬼東西也對我有強大的吸引力,這還是隻是我遠遠看着,如果距離的近,我恐怕不會這麼容易擺脫它的影響。”
如果在霍業門口上演的那齣戲就在她本人面前上演,傅雪聲沒有把握自己能不迷失。
“時間可能不多了。”她嘆了口氣。
鹿今朝抿了抿脣,她比誰都不願意聽到這個消息。
“所以,你告訴我這些,是想讓我做什麼?”
傅雪聲又不是慈善家,不可能白白給她提供消息。
傅雪聲卻搖了搖頭:“我只有一個簡單的要求。”
她拿出一個奇怪的物品,那是一個巴掌大小的玻璃瓶,看上去有些髒,裡面灌滿了渾濁的水,而水裡,正浸泡着一隻耳朵。
“這是一件靈異物品,我需要你對着它起誓,這個站臺接下來的時間裡,你不會做出任何主觀意願要傷害我的行爲。”
她沒有說起誓後食言的代價是什麼,也不需要說。
鹿今朝眉頭微微皺起:“只是剛纔的消息似乎並不值得這麼大的代價?”
她心中清楚傅雪聲提出這個要求是在提防她,但這個要求自己並不能如此隨意的答應。
傅雪聲想了想,改了口:“那換做,在我沒主動傷害你之前,你不可以主動做出傷害我的舉動,你能接受了嗎?”
這樣,鹿今朝倒覺得也不是不能接受了,只是她不理解:“爲什麼要跟我簽訂這樣的契約呢?我只是個新人。”
傅雪聲笑了一下:“我習慣不要小看任何一個人。”
倒也是個好習慣。
只是,即使傅雪聲更改的條件,這個契約對鹿今朝而言依舊是不利佔據更多。
因爲主動權還是在傅雪聲手裡。
“我如果不籤呢?”她問。
她的語氣裡沒有惡意,傅雪聲也不介意,只是緩緩開口道:“我已經與霍業簽下了契約。”
這可真是個糟糕的消息。
“他居然同意了?”
傅雪聲臉上的表情變得意味深長:“他對自己還算有自信,當然,僅限於專心應對任務與鬼,他不想我攪局,不過,我和他的契約並不完全是現在這樣。”
聽起來,似乎簽訂契約是一個更方便活下去的做法。
但鹿今朝卻搖了搖頭:“我不會籤這種契約的,你換個要求吧。”
並非她逞強,而是她清楚,即使不同意,傅雪聲也不會立刻與她撕破臉皮。
而且,如果其他乘客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的一幕,這樣的契約,除了讓自己陷入被動,可不會起到其他任何作用。
傅雪聲聞言有些遺憾:“好吧,我還以爲你會答應呢,畢竟我們之前合作的不錯。”
雖然嘴上老說一些聽起來就很晦氣的話,但傅雪聲的種種行動卻與她嘴上表現的截然相反,她分明在努力的求生。
鹿今朝也無奈:“你如果換一個公平一些的條件,說不定我能答應呢?”
傅雪聲卻只是笑笑,沒有要改口的意思。
果然
鹿今朝在心中吐槽,這些老傢伙一個個的心思恐怕都不簡單。
她必須儘快做出人皮嘗試完成任務逃離這裡,不然下場可以預見,一定是既要面對鬼,還得面對人。
“鍾穗呢?你不如找她試試?”
“哦,你不僅不跟我簽訂契約,還想從我這裡套話?”傅雪聲的反應很快。
鹿今朝挑了挑眉:“這怎麼能是套話呢?我是在善意提醒。”
“好吧,也無所謂,鍾穗她跟你一樣,很有主見的。”
看來鍾穗也拒絕了?
雖然這樣想,但鹿今朝並未就這樣完全認定了。
“好了,想好了嗎?你打算換個什麼報酬?”
“那我只問你一個問題好了,但你得起誓,這個問題,你必須完全真實的回答我,當然,你可以先聽我的問題。”
鹿今朝:“那你先說問題是什麼。”
傅雪聲的面上浮現出幾分無奈:“現在的新人都這麼警惕嗎?”
“那麼,我的問題是.你打算用現在擁有的材料完成皮影製作嗎?”
如果鹿今朝回答有,她可以觀望鹿今朝的下場,如果鹿今朝回答沒有那麼,她就需要提防鹿今朝。
鹿今朝聞言臉上波瀾不驚,心中卻驚歎,真是剛剛好的問題,傅雪聲知道她不會回答一些過分的問題,但又想從她的回答得到更多,因此問的問題略顯“貪婪”,但正是這份貪婪,剛好能讓她利用上。
“我可以回答這個問題。”鹿今朝肯定道。
“那麼,開始起誓吧。”
傅雪聲說完,表情變得嚴肅,她右手握着玻璃瓶,左手放在瓶蓋上,叮囑道:“絕對,絕對不要撒謊。”
隨後,她打開剝離蓋子上緊緊封鎖着的鎖釦,下一秒,一股陰冷的氣息順着緩緩掀起的蓋子蔓延開來。
鹿今朝發覺自己的手臂上悄然浮現起了雞皮疙瘩,這是身體的本能感受到了某種威脅。
她忽然覺得不適,就像是.一種無形的存在站在了她的背後,正通過什麼媒介,看着她,觀察她的一言一行。
“鹿今朝,請真實的回答,接下來的時間裡,你打算用現在擁有的材料完成皮影製作嗎?”
問題被傅雪聲問出的瞬間,一股極其強烈的窺視感席捲的鹿今朝全身!
伴隨着的,是如同遭遇厲鬼般的恐懼感和不詳之感。
她可以確定,一定,一定有什麼東西,在傅雪聲說出這句話後被放出來了。
而那個東西,盯上了她。
惡意,垂涎,冰冷的殺意,與非人的畸形之物,她彷彿從空氣中感知到了這些,哪怕她面前僅僅只有一隻泡着水的耳朵。
不可以撒謊。
鹿今朝現在確定了這一點。
空氣似乎變得粘稠了,伴隨着呼吸,不斷侵入她的身體,四肢彷彿被沉重的雲霧鎖住,讓她難以行動,她似乎,必須先回答傅雪聲的問題。
好在,這個問題並不難回答。
“是,我會用現在有的材料完成皮影的製作。”鹿今朝肯定道。
她的確,說的是真話。 下一秒,那些陰冷的,沉重又潮溼的感覺如幻覺般消退。
玻璃瓶裡的水變得更渾濁了。
傅雪聲也鬆了口氣快速將蓋子重新蓋上。
她再次露出笑容看向鹿今朝:“那我就放心了,期待你的好消息。”
鹿今朝臉上也帶着微笑,心中卻在想着,這對傅雪聲而言,的確是好消息。
季向晨的情況尚且不算特別清楚,但多了她這個探路的,想必能知道的更多。
她如果在之後也如季向晨一般失蹤,許多事情或許都能下個定論,而她如果沒失蹤,留下屍體,那更好了,新的材料出現了。
無論如何,鹿今朝打算嘗試,對傅雪聲來說,都是一個好消息。
她或許還會把消息分享給其他人,比如與她達成契約的霍業。
但.那都不是最重要的。
傅雪聲離開後,鹿今朝便將自己關在房間內開始趕製新的皮影。
只是,當她沉浸在製作過程中,甚至沒覺得時間過去多久之時,天色卻逐漸變暗了。
鹿今朝有些疑惑的擡起頭看向已經點燃的燭臺,不明白她甚至沒怎麼覺得餓,怎麼天就黑了?
“是靈異現象影響到了天氣?”
這個站臺的鬼似乎只會在夜晚出沒,黑夜更快的降臨,不知是否會更遲緩的到來?
黑夜降臨的速度是否會一天比一天快?
隨着時間推移,天還會不會再亮起來?
在察覺到時間明明不夠,天卻黑下來之後,鹿今朝的腦海裡快速閃過這些疑問。
但很快,她得出一個結論。
“或許.這裡的鬼不是隻能出現在夜裡,而是這裡在進入夜晚之後,環境更像是皮影的戲臺?”
“接下來,乘客們的生存環境大概會變得更加艱難。”
“之前,還只是站在門外敲門,昨夜,就已經開始製造動靜吸引乘客,那今晚,還會做什麼?”
鹿今朝預感不妙,她不敢停手,加快速度繼續製作手中的皮影。
她直覺,今夜絕對不會再像前兩夜那般,只是躲在屋子裡,就能平安的度過。
“這個站臺.還真是難啊.”
完成任務,似乎是在找死,可不完成任務,也會死。
哪怕只是靜靜的等待轉機,似乎也會面臨死亡。
而目前大家認爲可能是生路的法子,也得有人死亡才能完成。
橫豎,都得死。
簡直是條條大路通地府。
她現在甚至還沒有正面對抗過鬼,就已經使用了一件靈異物品,身體也因爲副作用陷入一種悽慘的狀況裡。
“我現在還可以用蠟燭來抵擋一次鬼的襲擊,除此之外,鈴鐺只剩下不到兩分鐘的使用時間,木匣子倒是可以用,但這次不可以放血,我現在的身體支撐不了失血過多,只能剁掉手指給它了,只是,比起第一使用,它的代價增加了,不知道需要幾根手指.”
鹿今朝一邊製作皮影,一邊在腦海中盤算着。
她完全沒把羊皮考慮進去,除非山窮水盡,並且面對必死的局面,她絕對不會再與羊皮進行交易。
只是,她的底牌聽起來似乎比以前多了不少,還算充裕,但鹿今朝心中清楚,這絕對算不上安全。
與木匣子的每次交易,需要給出的部分都會暴增,即使她不用支付後續的代價,可僅僅是交易的東西,再來一兩次,她大概就已經支付不起了。
蠟燭是一張一次性的牌,打完就沒了,鈴鐺剩餘的時間也遠遠不足,她必須制定一個最大限度能讓她活下去的計劃。
“所以,我不能直接在新皮影做好後組裝它,我必須,先找到師父在哪。”
確定師父在哪,然後,在師父失去蹤跡前,組裝皮影,完成製作皮影的任務,並且展示在師父面前。
“如果可以,我最好是將皮影的製作卡在最後一步,僅僅只是差一步,然後,在找到師父的時候,當着它的面,完成製作。”
這樣,就不用擔憂她回去完成組裝的時候,師父,消失了。
而她那個時候就要獨自面對完成皮影后的攻擊。
鹿今朝有預感,那不會是隻有一次的襲擊。
“但,直面師父,也很危險。”
更別提,在師父面前完成任務。
“師父”,一定不願意看到她完成任務。
非常危險,說不定,比起在師父看不到的地方完成皮影製作,安全不到哪裡去!
“我必須斟酌一下,到底用哪個辦法.”
好在,新皮影的製作還有一會,她可以慢慢思考。
只是,站臺不會給她那麼多心無旁騖的時間。
距離天黑不過一個小時,鹿今朝察覺到了不對。
今夜的燭光,是不是變得的更朦朧了?
她在製作皮影的過程中,不得不將頭埋的更低,才能看的更清楚。
伴隨着燭光變得朦朧起來,鹿今朝的耳畔,傳來了些許聲音。
聲音一開始很微弱,斷斷續續的,她需要凝神仔細聽,才能分辨,那似乎.是木魚的聲音?
鹿今朝暗道不好。
皮影戲的伴奏樂器裡,最重要的打擊樂之一,就是木魚。
這道聲音的出現,絕對不是好消息。
果然,原本微弱的聲音越來越強烈,伴隨着的,還有其他樂器的出現。
就像是大幕即將拉開的序曲,民俗樂器的聲音宛如直接擊打在聽者的心臟上,所有聽見這道聲音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將目光追隨至聲音的來源.
——大院的最中央。
“師父”死去的地方。
——鐺!
是鑔被撥動,敲擊出的聲音,鹿今朝聽到這句話,幾乎控制不住的丟掉了手中的工具,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她心中頓感不妙。
她並不是被驚嚇,亦或者自己站起來的,而是她的身影,不由自主的,像是被操控一般,自己站了起來。
她的目光立刻落在了工作臺上並未被組裝好的舊皮影身上。
伴隨着第二聲鐺的響起,那散落的皮影肢體,彷彿被空氣振動,無端的動了一下。
那一下,讓它原本凌亂散落在桌面上的肢體朝着身體靠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