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臺上,李垣和林芷蘭相對而坐。
“原來你早就傾慕於我!”李垣端着茶碗,面帶微笑。
“若非如此,我怎會任由你輕薄?”林芷蘭佯嗔道。
爲了拉近彼此的關係,她將蒐集李垣情報的事情,透露了一點給他。
不想這個傢伙竟然如此臭屁,得出了這麼個結論,偏偏還說中了,也不給女孩家留面子!
“我怎麼覺得,你是假公濟私,趁機佔我便宜!”李垣笑着說道,有些得意忘形。
無論男人如何穩重,被一位美女喜歡,都難免有些竊喜和自得。
林芷蘭瞪了他一眼,撲哧一笑:“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最好的防守是進攻,她深諳此道。
“林芷蘭是你的真名?”李垣笑了笑,轉換話題。
他那位岳父曾說過,黃金是化名,因此他纔有此一問!
“我父親姓林,林芷蘭就是我的真名!”
“你對魔龍很瞭解?”
“魔龍曾想吞併黃金樓,吃了兩次虧後,才放棄這個想法!”林芷蘭說道。
“他們想吞併黃金樓?”李垣愣了一下。
吞併一個千年老妖的勢力,這個想法極具創意。
“孔綸當年建立魔龍時,欠缺足夠的人手,就盯上了黃金樓,遭到拒絕後,摧毀了黃金樓的一處分舵!”
“我爹派了三個人,殺了他二十多個得力手下,迫使其認輸服軟!”
“但是孔綸一直不死心,被歐陽戰壓制後,再次將主意打到了黃金樓身上,設計挑動兩方火併!”
“但是他沒想到,我爹早就認識獨孤離和她的丈夫,識破了他的圖謀後,兩方聯手作局,迫使其離開了玄域。”
“魔龍跟黃金樓從此結下了樑子,雙方齷齪不斷,但是沒有再爆發大規模的爭鬥!”
“知道魔龍的老巢在哪裡嗎?”李垣問道。
“在血煞秘境中!”林芷蘭肯定地說道。
“在血煞秘境?”李垣眉頭皺起。
血煞秘境的入口在血原北部,有重兵把守。
血煞宗在血煞秘境經營數千年,將其建成了龍潭虎穴。
打秘境主意的人不少,至今卻從沒有被攻陷過。
如果魔龍的老巢在那裡面,想要剷除就很難了。
林芷蘭:“外界一直認爲,孔家控制着魔龍,老巢自然也在黑煞宗附近,誰會想到在血煞秘境中?”
“只不過,七大宗門各懷心思,互相戒備。血煞秘境只用於挑選新成員,一旦訓練完畢,就會派到其他地方去!”
說到這裡,林芷蘭走到李垣身邊,很自然地挽起他的胳膊:“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
兩人走進樓臺後側的密室,林芷蘭激活了投影陣法。
這是一份立體地圖,上面標着一些記號。
林芷蘭指着記號:“這些是黑煞宗在各地的巢穴,一共有七個,我們已探知到六個!”
“這一個在刀宗山門附件?”李垣盯着地圖,很是吃驚。
“這一個已經存在了四百多年,從沒有被正道宗門察覺過。黃金樓跟正道關係一般,也懶得通知他們!”
“果然,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李垣感嘆道。
“這麼看來,當年魔龍殺害刀宗的太上長老,或許就與此有關!”
“有此可能!”林芷蘭顯然有些瞭解。
“當年的刀宗太上長老,跟邪道宗門有血海深仇,他對內清除奸細,對外採取攻勢,屢次重創邪宗,被邪道宗門視爲心腹大患。”
“那位前輩犧牲的地方,離刀宗並不太遠,恐怕又是死在內憂外患之下!”李垣默默地想。
他看向另外五處據點。
其中有兩處,在天河宗和七殺兩宗的秘境中,還有兩處在北海和南海中,最後一處在天欲宗的落葉城。
“真是出人意料!”李垣說道。
林芷蘭擔心李垣冒險,提醒道:“這些地方佈置了很多神陣,千萬不要魯莽行事!”
李垣沉吟了一會兒,搖頭說道:“進攻這些地方,作用不是很大!”
他解釋道:“任何一個固定地方,都可能成爲對手監視的目標,經常出入,容易暴露身份,魔龍的人肯定也知道這點!”
“我對魔龍的人使用過搜魂術,他們以各種身份隱藏在民衆之間,根本不知道這些巢穴,或者知道,但是記憶被抹去了!”
“這麼說來,這裡並非安置人員的場所!”林芷蘭若有所思。
“咱爹對正邪兩道怎麼看?”李垣忽然問道。
林芷蘭愣了一下,隨即笑得花枝亂顫。
“咱爹對正邪兩道的人,都不怎麼看得上眼,不過總體來說,對正道宗門的人,看法要稍微正面一些!”
“我也是這個看法,難怪咱爹說我是同道!”李垣笑着說道。
正道多少要點面子,邪道是一點面子都不要,對窮兇極惡的事情,容忍度極高,這點讓李垣尤其反感。
“對了,我模樣變來變去,平時也非常注意隱蔽,你們是怎麼找到我的?”
林芷蘭取出一枚傳承符:“咱爹臨走前,讓我傳給你的!”
說完,她雙手抓着李垣的胳膊,又吃吃地笑起來。
她通過情報分析,一直認爲李垣性格沉穩內斂,不想竟然如此幽默風趣,簡直是意外之喜。
“大因果神通?”李垣查看傳承符,表情震驚。
“你是不可窺探之人,跟你有交集的人卻不是,只要找到其中任何一個,都可以找到你的行蹤!”
李垣走到一旁坐下,將傳承符貼在眉心,之後便沉浸於修煉之中,身上的因果線緩緩律動。
林芷蘭驚訝地看了他一眼,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一轉眼三個多月過去了。
這一天,李垣終於睜開雙眼,眼神充滿歲月的滄桑。
許久之後,他情緒恢復正常,喃喃地說了一句:“隨意操控別人的命運,殺人於無形,太可怕了!”
大因果神通非常強大,追查別人行蹤,只是神通的基本應用,非常淺顯。
這門神通真正可怕之處,是將一個人的前世今生和未來,所有的痕跡徹底抹去,讓其被人完全遺忘。
修煉到極致,甚至能順着因果線,殺死某人的所有血脈至親,乃至某個特定的族羣。
修改人的因果,讓其與原本沒有交集的人產生聯繫,以此來改變人的命運,或事情的走向,也是輕而易舉。
只不過,使用大因果神通,本身就要承受莫大的因果,修煉者很少得以善終。
因爲因果法則,是世間根本法則,無始無終,無論一個人有多強大,都無法窮盡。
每一次人爲干涉,都是去扯動一張看不到盡頭的大網,產生難以計數的聯動。
修煉大因果神通者,對其帶來的弊端,只能盡力避免,無法徹底消除,反噬在所難免。
李垣懷疑,黃金就是利用大因果神通,竊取了天機,他被更強大的人盯上,也是神通反噬的結果。
“不到萬不得已,不能使用大因果神通!”李垣慎重地警醒自己。
但是他知道,這其實是很困難的。
他現在使用破妄術加大因果術,已經能透過時空,隱約看見因果線另一頭的景象。
利用這種能力追蹤敵人,幾乎是無往不利。
但是這樣做,本就是利用大因果神通,改變一個人的命運,同樣會產生不同的因果。
這是獲得強大能力,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但是有能力不使用,那也是不可能的,真到性命攸關的時候,誰還管得了那麼多。
李垣站起身,活動一下身體,走出了密室。
林芷蘭坐在玉桌旁看書,神情恬靜,舉止優雅,有一種知性美女的氣質,跟初見面時的妖精風範大爲不同。
林芷蘭聽見動靜,回頭看過來,笑盈盈地問道:“成了?”
“成了!”李垣微微一笑,“稍等一下!”
說完,他一步跨出,到了千里之外的山澗,痛痛快快地洗了一個澡,頓時神清氣爽。
他接近於無垢之體,而且掌握了五行法則,身體沒有異味,不惹塵埃。
但是連續幾個月不換衣衫不洗澡,感覺依舊很不舒服,這純粹是習慣使然。
穿戴整齊,李垣一步跨回樓臺。
林芷蘭已經沖泡好茶水,放在桌邊。
李垣端起茶碗一飲而盡,愜意地舒了一口氣,問道:“最近可有什麼特別的消息?”
“魔龍似乎聽到了風聲,在附近活動頻繁!”
“看來,我要出去活動一下了!”李垣淡淡地說道。
林芷蘭遞給他一枚傳訊符。
李垣接過來一看,也是神級的。
現如今,他身上已經有三枚神級傳訊符。
事實上,傳訊符共用一枚就可以,但是無論是歐陽靈,還是林芷蘭,都有些小心思,不想跟別人共用。
林芷蘭打量李垣,見他臉龐明顯消瘦了,隱隱有些心疼,輕聲說道:“我給你彈一首曲子吧,算是餞行!”
“好!”李垣挺高興。
這個世界以武爲重,人們忙忙碌碌,對於聲樂和娛樂需求不大,願意花精力學樂器的人不是很多。
林芷蘭收起茶具,取出一張黑色的七絃琴,凝神靜氣,輕輕撥動琴絃。
琴聲時而清脆明亮,時而深沉悠揚,餘音悠遠,繞樑三尺。
李垣見琴聲音域跨度之大遠超想象,驚訝地打量七絃琴,竟然是一件神兵利器。
林芷蘭沒有動用內力,否則琴音足以殺人。
他仔細品味音樂,心神漸漸沉浸其中,有一種跟林芷蘭手挽着手,在藍湖邊漫步的感覺,相濡以沫,濃情蜜意。
李垣心緒受到觸動,忽然取出一塊白玉,辟邪劍上下飛舞,玉石碎屑無聲飄落。
琴聲漸漸停止,林芷蘭看着李垣的雙手,眼中充滿柔情。
不一會兒,一尺多高,神韻十足的玉石雕像,擺在了桌面上。
林芷蘭看着雕像,就像在照鏡子,滿心的驚訝和欣喜。
她端詳了一會兒,再也控制不住情緒,起身走到李垣身旁坐下,伸手摟住他的腰,臉對着臉,閉起雙眼。
李垣心神盪漾,伸手相擁,側頭輕吻下去。
樓臺周圍,陣法悄然運轉,隔絕外界的視線和感知。
兩個漂亮的女子站在樓臺下,臉色微微泛紅。
“芷蘭姐也真是,當我們不存在嗎!”其中一個女子心神傳音。
“怎麼,你動心了?”另一個女子打趣道。
“李公子是奇男子,我動心不是很正常?”女子毫不示弱。
“怎麼,你真的想做陪嫁丫頭啊?”對方驚訝地問。
“就好像你不想似的,咱倆誰不知道誰啊!”女子笑着說道。
“我就在心裡想想,不會說出來的!”另一個也笑道。
“你說,爲什麼我倆的魅術對他沒用?”
“聽說他修煉了破妄術,輕易不會被亂了心智!”
樓臺上,林芷蘭面色酡紅的睜眼看,癡迷地看着李垣,低聲說道:“這次北上,我很開心!”
“我也很開心!”李垣輕聲說道。
“我在月海帝國有一座府邸,去那裡幫你盯着魔龍的巢穴,你忙完之後過來找我!”
“好!”李垣點點頭。
李垣對付魔龍,本質上是正邪兩道宗門的較量。
黃金樓立場偏向中立,提供情報支持已是極限,不會派人出手幫他。
他們的情報作用巨大,李垣也不好意思得寸進尺。
畢竟,剷除魔龍是他自己的事情。
再次低頭輕吻一下女孩,李垣鬆開手,轉身跨入虛空。
林芷蘭癡癡地看着他離開的地方,戀戀不捨。
情正濃時分開,令人有些煎熬。
過了一會兒,她緩緩地坐回桌邊,伸手撫摸着雕像,臉上帶着微笑。
兩個女子躡手躡腳地走過來,站在一旁偷窺,眼中滿是讚歎和豔羨。
“雕得也太好看了。”
她們沒有想到,李垣還有這樣技能。
兩人對視一眼,眼神閃爍,蠢蠢欲動。
豐安城西北方的一座城市內。
賀家貨棧的門口,掛着招攬臨時護衛的牌子。
一個穿着無袖衫,皮膚黝黑的年輕人,站在牌子前仔細觀看。
青年腰間掛着符袋,背後揹着長刀,面相忠厚,身體健壯。
一個肥嘟嘟的中年人走出門來,上下打量青年。
見青年是凌雲境中期的修爲,中年人眼睛一亮,笑呵呵地問道:“這位兄弟,你是來應聘的?”
青年默默地點點頭。
“我們有一批貨送往血原,路上要走兩個多月,凌雲境修爲者,一百兩銀子一天,包飲食和補給!”
“此去血原,有二十多萬里路,爲何不用儲物器具帶着傳送?”青年輕聲問道。
邪宗勢力的地域內,攔路搶劫司空見慣,聘請護衛長途運送貨物,既不經濟也不安全,因此青年纔有此疑問。
這樣仔細打聽的人,通常是有誠意應聘的。
中年人熱情招呼:“小兄弟,咱們裡面細談!”
青年跟着他走進貨棧,在大廳坐了下來。
“我家三位公子小姐前往血煞宗,賀家乘此機會,讓她們完成一次歷練,運送貨物只是說辭!”
青年明白過來,貨物不重要,重要的是完成歷練。
“這麼重要的事情,爲何交給臨時護衛,不擔心出危險麼?”
“賀家多位少爺小姐一起加入血煞宗,家族人手不足,需要臨時招募一些!”中年人非常自豪。
“賀家七英,說的就是你們賀家?”青年肅然起敬。
“不錯,說的就是我們賀家!”
“在下姓雷名武,請問您怎麼稱呼?”青年拱手問道。
“小姓賀,名勝先,本貨棧管事,雷兄弟可攜帶文牒?”中年人問道。
青年人取出文牒遞給他。
賀勝先查驗無誤,笑呵呵地說道:“歡迎雷兄弟加入,你暫時去客房休息,三日後動身。”
他叫來一個夥計,領雷武前往客房。
就在這時,門口走來一男兩女。
男子是個中年人,穿着一套灰色勁裝,相貌普通,膚色微黃,凌雲境巔峰的修爲。
兩個女子身穿男裝,各自揹着一把長刀,登山境後期的修爲,膚色微黑,神情拘謹。
“不會這麼巧吧?”
雷武掃了三人一眼,心中愣了一下,不動聲色地擦肩而過。
賀勝先打量三人,訝異的目光一閃而過,熱情地招呼三人坐下。
“三位來應聘護衛?”
……
不一會兒,一男兩女住到了雷武旁邊的客房。
化名雷武的李垣,坐在牀上,心中很是無語。
他尋找魔龍成員,無意間聽說賀家有七個後輩,同時加入了血煞宗。
他暗中窺聽,原來是走通了某位長老的關係。
雖然如此,賀家的七個子弟,武道天賦也確實不錯,全都二十歲左右進階的登山境。
血煞宗開門收徒在九月中旬,賀家決定乘此機會,對子弟進行一次歷練。
他們規劃的歷練路線,要經過許多大小城市。
李垣於是萌生了混入賀家隊伍,前往血煞宗的想法。
以這種方法避開敵人的視線,暗中刺探敵人的蹤跡。
誰知竟然再次遇到中年人和姐妹倆,真是無巧不成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