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垣看着神情迷茫,跪在面前的漢子,眼神冰冷刺骨。
柳家是羅河鎮的大戶,一個家族三百多口人,出了兩個凌雲境武者,七八個登山境武者,在本地獨一無二,風光無限。
柳家依仗強大的武力,成爲羅河鎮的一霸,欺行霸市、奪人產業的事情,不知幹了多少。
這也就罷了,雖然手段骯髒些,卻也算不得罪大惡極。
但是從十多年前開始,他們在河朔府的虎牙城,開起了妓院。
妓院裡的姑娘,如果自己培養,或者出資購買,代價不菲。
他們就將主意,打到了普通人家的女子身上。
少女叫羅娟兒,是羅河鎮本地人,家裡開着一家小雜貨鋪,日子過得還算殷實。
有一次,柳家的某個成員,無意間撞見了羅娟兒,見她生得漂亮,就動起了歹念,設局下套,讓羅娟兒的父親背上了高利貸。
兩個月時間,利滾利,兩百兩銀子,翻到了兩千多兩。
羅家賣掉雜貨鋪和房產,依然無法還清債務。
羅父走投無路,悔恨交加,自殺身亡。
屍體還沒冷透,柳家人就上門逼債,拉走了羅娟兒,羅母氣急攻心,當場瘋掉。
類似的悲劇,柳家已經制造了幾十起,有一整套流程,駕輕就熟。
眼前這人,是柳家的家主,好色成性,每一個被擄來的少女,都會先遭到他淫辱,之後才被送往虎牙城。
李垣點暈羅娟兒,防止她醒來後驚慌失措,亂喊亂叫。
他面無表情地殺了壯漢,收起屍體,朝其他小樓和房屋潛去。
僅僅一炷香的功夫,柳家府邸中,參與作惡的三十多個成年男子、十一個婦女、二十多個護衛,就全都變成屍體,躺進了乾坤牌中。
其中就包括柳家的中流砥柱,一個凌雲境中期的武者。
這人居住的地方,豪華奢侈,身邊躺着兩個年輕女子,警惕性低到了極點。
柳家的另一個凌雲境武者,在虎牙城看守妓院,一年難得回來一次。
李垣希望柳府出事情後,他得到消息,能趕回來。
用被子包着羅娟兒,悄悄返回了住處,找到了劉瑩,說了此事。
劉瑩怒道:“殺得好,你爲什麼不屠光柳府?”
李垣搖搖頭:“濫殺婦孺,此事不可爲!”
“她就交給我吧,明天去查一下,她家裡的情況怎樣,若是無法安置,就帶回長京!”
她伸手在少女身上捏了幾下,驚奇地說:“根骨不錯,是個習武的好苗子,就是年齡稍大了點!”
李垣轉身離開,繼續在城中查探。
第二天,羅河鎮轟動起來,說柳家一夜之間,大半成年男子失蹤。
官府查了一通,沒有線索,請劉瑩和祁正春幫忙。
劉瑩將事情告訴了祁正春。
兩人前往柳家,裝模作樣地查探了一會,嚇唬對方說,應該是柳家得罪了一位高手,人家沒有滅掉柳家,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柳家人做賊心虛,一面發訊息求援,一面帶着財物悄悄疏散。
柳家的惡行,早已經引起衆怒,許多人趁亂出手,弄死了很多柳家人,搶走了大量的財物。
城裡的其他勢力,見有便宜可佔,也很快加入其中。
對這種事情,武院的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除非做得太過分,否則不予干涉。
李垣和彭飛在城中,發現了十多個可疑的人。
兩人帶着一羣學員,每天改頭換面,監視這些人,很快確定了幾個奸細的身份。
暗中抓捕審問,最後順藤摸瓜,抓住了二十多個奸細。
羅河鎮畢竟是個小城,經過兩次清剿,敵人在城內建立的情報網絡,終於被摧毀殆盡。
又過了兩天,柳家的另一個凌雲境,悄悄潛回羅河鎮,被留心柳家動靜的祁正春發現,暗中殺了。
他隨後通知河朔府的人,趕到虎牙城,毀掉了妓院,救下了一羣無辜女子。
柳家根基盡毀,想要再次出頭,恐怕要等很久了。
羅娟兒的母親,經過劉瑩救治,恢復了正常,但是心理創傷太重,整日昏昏沉沉。她孃家沒什麼人,夫家人,之前表現冷漠,也難以依靠。
羅娟兒乖巧懂事,根骨又不錯,雖然年齡大些,依舊有培養的價值。
劉瑩決定收她爲徒,將她的母親也帶回武院,妥善安置。
李垣和彭飛每天在城中巡查,順便吹牛打屁。
兩個人有共同語言,很聊得來。
這一天,兩人遊蕩到北城門,登上城頭觀望。
李垣靜靜地盯着遠處。
“有什麼發現?”彭飛瞅了一眼,問他。
“看見河邊的那兩個人沒有?”李垣傳音問。
“十多裡之外,河邊山丘上的那兩個?”彭飛傳音問。
“就是他們,應該是敵人的探子!”李垣說道。
“他們是什麼修爲?”彭飛沒看出破綻,但是他相信李垣的判斷。
“凌雲境!”李垣說道。
“他們爲何這麼大膽,敢靠近羅河鎮?”彭飛不解。
城裡藏着觀星境強者,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那兩人就不怕被人殺掉。
李垣搖了搖頭,繼續盯着兩人。
這兩個人,是他這幾天裡,在城外發現的衆多可疑者之一。
這些人在羅河鎮周圍,活動非常頻繁,甚至殺死了好幾個出城的人。
李垣冷眼旁觀,不爲所動。
自從發現神通羅盤,也不是絕對可靠之後,他就變得謹慎起來,絕不輕易出城冒險。
武院學員的任務,本就是協助守城,不是外出清剿敵人。
再說了,這些敵人在羅河鎮附近殺人,觀星境強者們不干涉,他也用不着強出頭。
不一會兒,那兩個人鑽進山中,順着河道往北“潛行”。
河道中,一條貨船鼓着風帆,乘風破浪,快速行駛。
“他們的目標,就是那艘船?”彭飛皺起了眉頭。
“想要劫船,以他們的修爲,不用靠這麼近盯梢吧?”
“不是劫船,是釣魚!”李垣淡淡地說道。
“你留在這裡,我出去看看!”他轉身下了城牆。
“明知道他們是在釣魚,你還出去?”彭飛不解地問。
“不出去看一看,怎麼知道釣魚的是誰?”
他出了城門,朝遠處奔去。
彭飛靜靜觀望。
他知道李垣不是衝動莽撞的人,這樣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劉瑩和祁正春也出現在城頭,站在彭飛旁邊,望着李垣的背影,默不出聲。
李垣到了那兩個人待過的山丘,就不再追擊,手中捏着傳送符,冷冷地觀望。
那兩個人已經跟着貨船,奔行到了十多裡外。
對方發現李垣停下,也轉過頭來,做了個割喉的動作。
李垣面無表情,無動於衷。
他內視着羅盤,突然在三十多裡外的地下,發現一道若有若無,非常奇怪的氣息,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接近自己。
那氣息形狀多變,看不出是什麼東西。
李垣毫不遲疑地激活了傳送符。
就在他傳送走的瞬間,虛空波動,一個人影一閃而至,到了他所在的位置。
發現一擊落空,對方立刻就要激活傳送符離開。
就在這時,項煥章從虛空出現,刀影如光,疾速斬來。
來人身法奇快,挪移到了遠方,跟着激活傳送符,消失無蹤。
項煥章身影閃爍,出現在十多裡外的地方,長刀猛地刺向地面,刀芒直達地底。
地下突然氣息激盪,跟着消失。
“逃了!”項煥章皺了皺眉頭。
地下的人,用秘術製造了一個幻象,遮掩了真實位置,在他發動攻擊的瞬間,成功地溜走了。
“修煉了遁地秘術,難道是曹岸來了?”項煥章閃身飛逝。
幾息過後,三百多裡外,四個觀星境強者站在一起。
“不是說那李垣,行事張揚,喜歡弄險嗎,爲何不上當?”留着山羊鬍子的方禾,皺着眉頭問。
他精心佈置了幾處陷阱,不想李垣龜縮在羅河鎮城內,讓他的佈置沒了用武之地。
“他之前確實如此。四海宗的一個據點,就是被他搗毀的,損失了二十多個優秀探子!”倒八字眉蔣三思說道。
“消息確鑿?”身材矮胖的曹岸,瞪着一雙牛眼睛問道。
他差點被項煥章一刀刺中,心中非常惱火。
“四海宗在遠離據點的地方,放置了一枚留影符,發現了他的身影!”
蔣三思取出了一枚留影符,遞給衆人:“雖然模糊,依然能確認出就是他!”
“那小子的潛行之術,竟然如此高明!”曹岸驚訝地說。
他也是潛行高手,明白李垣的厲害之處。
“四海宗有一枚重要玉簡,落到了他的手中,危及一個重要棋子安全,因此已經決定,不惜一切代價抓住他。”
“如何不惜一切代價?”曹岸問道。
“調集強者,摧毀羅河鎮,殺死苗震海、項煥章等人!”崇路雲淡淡地說。
“萬一決戰提前爆發怎麼辦?”方禾擔心地問。
他是個陣法師,跟人正面相搏的能力,並不是很強。
“上面已經有所安排!”崇路雲說道。
方禾和曹岸一聽,不好再問。
“可惜,司空玉樓和常天道,未能試探出羅河鎮中,究竟藏着多少高手。”蔣三思說道。
“老方,那個挪移陣究竟是什麼等級?”
“法陣巔峰,接近神陣!”方禾思索了一會兒,說道。
“這麼說,玉龍武院確實有一個陣法強者了!”蔣三思說。
“範玄當年驚才絕豔,後來情場受挫,自此一蹶不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手筆!”方禾說道。
“如何驚才絕豔?”蔣三思問道。
“當年,他以一己之力,壓得符道宗的同輩喘不過氣來!”方禾很是欽佩。
“後來,他跟董三成的孫女董紅音成了情侶,然而數十年前,那女子進入虛空境巔峰,他卻在虛空境中期停滯不前!”
“符道宗用神器檢測,發現他先天有虧,此生止步虛空境!”
“那女子道途悠遠,聽說範玄不願意拖累對方,主動斬斷情愫,返回了玉龍武院!”
“倒是一個多情種子!”曹岸冷笑道。
“你是說,他雖然武道修爲無法突破,但是陣法實力卻有了提升?”崇路雲問道。
“正是如此。這件事必須通知宗內,對他加以提防!”方禾說道。
“司空玉樓那個蠢貨,倒也不算白死!”曹岸嗤笑道。
“想撿便宜,就要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蔣三思淡淡地說道。
長生谷當年的行爲,將正邪兩道全都得罪了,這些年像老鼠一樣,東躲西藏,誰都不願意跟他們深交。
蔣三思等人發現司空玉樓之後,故意設局,將李垣殺死左丘理的事情,泄露給了司空玉樓。
本來還沒有定論的事情,被他們說得言之鑿鑿,確定無疑。
而他們也確實在動用很大的力量對付李垣,使得這個消息顯得尤爲真實。
司空玉樓是個很貪婪的人,身爲長生谷的頂級殺手,卻經常受僱殺人,一點下限都沒有。
他親歷了駱一平失蹤的事情,原本就有這個懷疑,得到馭獸宗的確認後,心中大喜過望。
李垣修爲淺薄,都能毒死虛空境強者,若是這種毒落到自己手中,那豈不是能縱橫玄域了?
蔣三思等人,編造了一個突襲羅河鎮的時間,讓他心中產生了緊迫感,將這事情通知了常天道。
兩人互相配合,前去抓捕李垣,結果他落入陷阱,丟了性命。
李垣傳送回羅河鎮,重新返回城頭時,戰鬥已經結束。
十幾個教習和學員,目睹了這一切,看着李垣的眼神,有些不可思議。
從觀星境強者的突襲下逃走,他大概是第一人了。
“敵人抓你的想法,非常的迫切,以後不要再冒險!”劉瑩叮囑道。
剛纔的場景,令人心驚肉跳,讓她也冒了一身冷汗。
“李垣,被一個觀星境強者伏擊,是什麼感覺?”祁正春笑着問。
“滿身冷汗,這就是感覺!”李垣扯開衣領,內面的衣衫已經溼透。
“我還以爲,你很淡定呢!”彭飛笑了起來,原來這傢伙也知道害怕。
“差點就沒命了,還淡定個屁!”李垣爆了粗口。
周圍的學員聽了,紛紛笑了起來,覺得李垣親切起來。
原來叱吒風雲的人物,也有如此粗俗的一面,這纔有血有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