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越府南方,小城巨熊,城外莊園。
一個鬚髮皆白的灰衣老者,負手站在一座小樓內,身旁站在一個錦衣老者。
“大人,李垣是通過秘密傳送陣,進出玉龍武院的,其行蹤詭秘,難以捕捉!”錦衣老者傳音說道。
“可有傳送陣的線索?”灰衣老者問道。
“我們在玉龍武院周邊,探查了大半年,損失了六七個好手,只確定傳送陣的一端,就在武院的北部,但是無法確定具體位置。”
“爲何無法確定?”
“盤龍山北部,臨近長京護城大陣,一旦使用法則羅盤,就會被城中察覺!”
“接近李垣身邊的人,誘使他們離開武院!”灰衣老者說道。
“是!”錦衣老者拱手聽命。
灰衣老者身影一閃,消失無蹤。
玉龍武院,議事大殿。
“諸位,範兄確實是在閉關,並非避而不見!”
梅安澤、丁松原看着一羣虛空境強者,心中壓力山大。
坐在大殿中的這羣人,總共有十一位,分別來自符道宗、武神宗、劍宗、刀宗、大器宗,以及合歡宗。
八大正道宗門,一下子湊齊了六個。
這些人聯袂而來,一見面就說要見範玄,明顯來意不善。
他們位高權重,實力強大,能夠影響玉龍武院的發展,梅丁兩人不想得罪。
但是這種局面下,若是將範玄叫來,鬼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範玄三日之前尚未閉關,如今卻突然閉關,是否以爲我等好愚弄?”
劍宗執法殿的副殿主何劍,淡淡地質問道。
“何副殿主,這話從何說起?”梅安澤一臉無奈。
“看來玉龍武院羽翼豐滿,想擺脫束縛,與八大宗門比肩而立了!”明恆淡淡地說道。
這話殺人誅心,用意惡毒。
梅安澤、丁松原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明長老,範兄在此只是寄居,不領絲毫俸給,我等無權對其呼來喝去。”梅安澤盯着明恆。
“範兄未曾脫離符道宗,你身爲符道宗長老,對他有統轄之權,爲何不直接去水雲峰,以大義迫使他就範?”
“玉龍武院的地位和事務,一向由八大宗門的宗主議決。明長老含沙射影,是想越過八位宗主,獨裁玉龍武院之事?”
明恆說了一句話,被梅安澤劈頭蓋臉的一頓數落,頓時氣得臉色鐵青。
他沒有想到,自己符道宗長老的身法,到了玉龍國這麼不好使,誰都敢跟自己蹬鼻子上臉。
諸葛洪是旁觀者清,心中冷笑:
“竇天明殘害宗內高手,弄得人人自危,太上長老和宗主對此非常不滿。你爲了巴結道星的大人物,置宗門利益於不顧,就該想到如今處境!”
“梅院長,範玄閉關,就請他的弟子來一趟吧!”武神宗的費成坤,輕輕地咳了一聲。
“費長老,範兄閉關時,封禁了水雲峰,將李垣留在了峰上,他也來不了!”梅安澤無奈地說道。
衆人臉色都不好看。
他們氣勢洶洶地而來,結果連範玄師徒的面都見不着,就像拳打空氣,無處着力。
“剛剛閉關,入定未深,不如去水雲峰叩關!”大器宗的長老柳中日,陰險地說道。
“柳長老言之有理,我們去叩關!”明恆立刻答應。
梅安澤和丁松原心中慍怒,任由衆人離開,也不去陪同。
太上長老團的長老,是宗門的實權人物,若是在平時,梅丁兩人不敢怠慢他們。
但是今天,這些人不約而來,找範玄師徒的麻煩,他們若是一同前往,會給人爲虎作倀的感覺。
兩人對八宗的宗主負責,地位不比衆人低,真不鳥這些人,對方也奈何不了他們。
明恆等人來到水雲峰前,互相看看,誰也沒有動彈。
強行叩關,那是往死裡得罪人,衆人心懷鬼胎,都不想做出頭鳥。
最後,衆人一起看向明恆。
費成坤:“明長老,範玄是符道宗人,你來叩關比較妥當!”
明恆心中冷笑,運轉內力,說道:“範玄,我等來訪,出來一見!”
聲音帶着撼動神魂的力量,轟向水雲峰上的石屋,護陣瞬間浮現,光線扭曲變幻,山峰景色隱去、一片模糊。
石屋內,師徒倆正坐在桌邊喝茶。
“師尊,他們喊你呢!”李垣提醒道。
“爲師我耳聰目明,聽得見!”範玄沒好氣地說道。
他手指一彈,護陣屏蔽了聲音,峰頂瞬間清靜。
“師尊,晾着十幾個虛空境,會不會太過分?”李垣笑嘻嘻地問道。
“包藏禍心之徒,不用理會!”範玄淡淡地說道。
“師尊,乾坐着挺無聊的,我陪您下棋吧!”李垣說道。
“你會下棋?”範玄略感驚訝。
“會一點!”李垣點點頭。
這個世界也有圍棋,規則跟另一個世界相似。
李垣前世時,被父母送去學過一段時間,下得算不上多高明,但是陪師父解解悶,卻還是沒問題的。
師徒倆移開桌子上的茶具,範玄取出一副青玉棋盤。
李垣執白子先行,下了一會兒,範玄眼睛一瞪:
“你是不是以爲,爲師老眼昏花,看不見你偷棋子?”
“師父,您下得這麼好,就當看不見,讓我几子唄!”李垣嬉皮笑臉,將手中的兩枚黑子,放進範玄手邊的棋罐中。
範玄哼了一聲,繼續落子。
他棋力高深,李垣一邊下一邊偷子,結果還是輸得一敗塗地。
範玄有些地方的落子,直到最後時刻,李垣才發現他的意圖,這個時候再偷,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範玄見他棋力雖然差勁,但是下的天馬行空,還是有些天賦的,就開始指點他。
下棋變成了教棋,一個教得用心,一個學得用心,真的忘了外面還有一羣虛空境強者。
明恆叫了半天,飛雲峰沒有絲毫動靜,心中極爲惱怒,揮掌拍向峰頂。
陣法驟然光芒一閃,可怕的力量轟來,明恆被震飛出去數百丈遠,頓時面色難看,妒忌欲狂:“他果然成神陣師了!”
他早有懷疑,攻擊時留有餘力,並沒有被護陣地反擊重創,但是心理衝擊太大了。
其他人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瞬移遠離,驚疑不定。
幾人得到訊息,說範玄前路已斷,成爲符道宗棄子,自我放逐於玉龍武院,因此纔敢過來找他麻煩。
如果範玄進階神陣師,意味着其符紋天賦非同一般,即使武道修爲不能突破,也會得到各方的支持和保護。
他們此次前來爲難對方,很可能是上趕着踢鐵板,自己找倒黴。
明恆攻擊水雲峰護陣,驚呆了在遠處圍觀的武院學員。
大家的眼中隱含不解、驚慌、憤怒和失望。
武院的學員,對自己的身份很自豪,對宗門也非常向往,充滿憧憬。
現如今,武院的教習和學員,在自己的地盤上,遭到宗門強者的攻擊,這對大家的精神和信念,造成了嚴重的衝擊。
議事大殿前,梅丁二人臉色陰沉似水。
他們沒想到,明恆等人竟然敢攻擊飛雲峰,這件事情的性質已經改變了。
梅安澤取出通訊玉符,一連發出了多條訊息,很快就得到了回覆。
他轉身返回大殿,坐在座位上,心神與大陣相連,嚴陣以待。
公主府中,龍曼君面色冷冽,看着紙上的十一個名字,思索了一會兒,劃去三個,加上了龍徵,然後用通訊玉符,將名字傳了出去。
她放下通訊玉符,嘴角勾起冷笑:“老孃的男人,你們也敢動!”
短短半個時辰,一條勁爆的消息,就在玄域大陸迅速傳播開來。
消息說,玉龍帝國的一個武院學員,破壞了萬鳳樓的陰謀,救下了一位魅靈體的同伴,從而激怒了萬鳳樓。
萬鳳樓唆使正道宗門的十幾個虛空境強者,前往玉龍帝國,對付那學員和他的師父。
消息有圖有真相,可信度極高。
緊接着,包括龍徵在內的九個虛空境強者,接受萬鳳樓美色賄賂的留影符,以及財物往來的證據,就在清風樓打包售賣。
其中一枚留影符中,滿頭白髮的龍徵,摟着一個十五六歲、眼神驚恐的少女。
之後畫面一轉,少女慘死臥榻,龍徵赤身站在一旁,畫面邪惡血腥,極具衝擊感。
很快,有人認出了那位少女,竟然是歸真門一位長老的孫女,失蹤時才十二歲。
宗門的虛空境強者,平日道貌岸然,高不可攀,沒想到背地裡竟然如此不堪。
這引起了人們濃厚的興趣,吃瓜羣衆紛紛涌向清風樓,掏巨資購買證據。
人們發現,很多留影的畫面,比龍徵的還要勁爆、邪惡,衝擊人的三觀,令人不安。
歸真門的那位長老,看過留影符後,急怒攻心,信念崩塌,在祖師堂自爆而亡。
數萬歸真門的門人,憤怒地頭扎白綢,圍着祖師堂不言不語,眼看整個門派就要崩潰。
歸真門的門主急了眼,率領六個虛空境的強者,傳送到了玉龍帝國,撲向金劍門的駐地,發現龍徵早已逃遁。
緊接着,劍宗的宗主宣佈,經過太上長老團決議,剝奪龍徵太上長老職務,逐出劍宗,並清算與此事有牽連者。
也就半個時辰後,八大宗門發佈聲明,聯手清剿萬鳳樓。
江州海岸,明恆和劉淵站立山頭,轉身看着內陸。
“那些留影符,清風樓是如何得到的!”明恆咬牙切齒。
“留影符是萬鳳樓製作的,他們內部出了問題,被清風樓得到了!”劉淵冷冷地說。
他成爲長老之前,長期從事情報工作,對這種事情遠比明恆瞭解。
“萬鳳樓製作的?”明恆愣了一下。
“這是因果回溯的場景!”劉淵取出一枚留影符,遞給明恆。
明恆接過來查看,是劉淵虐待一個少女的畫面,全方位、無死角。
他反應過來,若是用留影符偷偷錄製,至少放置留影符的地方,會出現一些視覺死角。
“萬鳳樓還真是用心良苦!”明恆怒不可遏。
因果回溯的畫面,如此清晰入微,說明回溯者,對劉淵和少女的因果線瞭如指掌,否則無法做到完美交織,重現當時的場景。
而他、劉淵,以及龍徵等人,都是從微末之時,就被萬鳳樓看中和拉攏,在對方面前,身上沒有絲毫秘密。
因此只有萬鳳樓,有能力在不驚動他們的情況下,進行因果回溯。
玲瓏國的某座小鎮,費成坤、刁光鵬、齊芳琴三人,坐在客棧房間中,氣氛沉悶。
過了一會兒,費成坤看向刁光鵬:“老刁,你是不是想拿我們回去邀功?”
“你我三人相交百年,難道還不知我的爲人?”頭髮花白的刁光鵬,苦笑道。
“再說了,你倆實力均高於我,我即使有那心思,也奈何不了你們啊!”
“這一場禍事,來得真是莫名其妙!”容顏已去,身姿依舊妖嬈的齊芳琴,憤怒地說道。
兩個老頭看了她一眼,低頭不說話。
這個老太婆子,平時表現得一本正經,沒想到骨子裡那麼風騷,竟然喜歡十八九歲的英俊後生,還那麼的熱情奔放,花樣百出。
她的丈夫是任務殿的高級執事,真正的實權大人物,兩人兒孫滿堂。
這下好了,留影符泄露出去,不但一大家子擡不起頭來,還要面對宗門的問責,也不知道怎麼收場。
“依我看,你們不用急着做決定!”刁光鵬思索了一會兒,說道。
“你們沒有像龍徵等人那般,動輒置人於死地,至多算品行不端。這或許就是宗主他們,至今沒有聯繫我的原因!”
“八大宗門中,被萬鳳樓拉攏的人不在少數,此次必定又是雷聲大雨點小,不可能全面清算。”
“你們暫且找個地方待着,等到風聲過去,離開玄域,前往道星!”
費成坤無奈地說道:“也只能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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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雲峰上,師徒倆面面相覷。
“這些事情,都是你媳婦兒乾的?”範玄問道。
“看消息擴散速度和規模,應該有人在暗中推波助瀾,並不全是她和清風樓所爲!”李垣撓了撓頭。
本以爲是一次劫難,結果僅僅大半天時間,就形勢逆轉,也太匪夷所思了。
公主府,龍曼君看着桌面的一堆情報,眉頭微蹙:“究竟是哪些勢力,在背後推動此事,我們是不是也被人利用了?”
“辛苦了!”就在這時,她收到了李垣的訊息。
龍曼君笑了起來,心想管他是誰,終究是好事一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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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京西部,金州府的一個小鎮。
兩個富家翁似的老者,坐在一座小酒樓中。
“龍道友找左某,不知所爲何事?”白髮灰衣老者傳音問道。
老者正是左涯,他潛入玉龍國,正在緊鑼密鼓地對付李垣,卻收到公羊雲鵬的通知,前來見龍徵。
他對這個偌大年紀,還貪花好色、性格扭曲的老東西,沒有一點好感,若是私下遇到,非想辦法宰了他不可。
“本座協助你抓李垣,你們幫我殺一個人!”龍徵淡淡地說道。
“殺誰?”左涯問道。
“龍曼君!”龍徵面無表情。
“她是你的晚輩吧?”左涯驚訝地看着他。
“你同意與否?”龍徵淡淡地問道。
“可以!”左涯微微一笑,心想正好用這個老匹夫,去試探一下李垣背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