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內,所有人大驚失色。
但眼前的一幕,卻又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若是楚槐序沒有絲毫的反抗,就此被死死地壓制住,那反倒顯得不合情理。
大家觀察了他這麼久,對他的心性其實也有了一定的瞭解。
只可惜.
“唉!”南宮月率先有幾分不忍心,久久嘆氣。
執法長老陸磐出聲道:“這麼恐怖的靈壓,尋常低階修行者會瞬間暴斃的!”
李春鬆聞言,眼中閃爍着擔憂。
“可別出問題啊。”
他對楚槐序的好感度還是很高的,他很欣賞這小子。
更何況,道門講究緣法。
雖然他是按照小師叔的吩咐下山接人,但人畢竟是他接回來的。
“大家稍安勿躁。”項閻擡起手來,向下壓了壓。
他繼續說着:“我們在紫竹林的時候,都進入過他的識海,你我心知肚明,他識海內的那把小劍有多特殊。”
“就連小師妹在未作防備的情況下,都被那黑色小劍給震出了識海。”
“你們都很清楚,劍已經被鎖在山上一千年。”
“道祖給他設下了那麼多的禁制,它需要一名侍劍者。”
“所以,它的目的只是要馴服楚槐序,而不是殺了楚槐序。”
衆人聞言,都點了點頭。
現在也只能靜觀其變了。
另一邊,內門,紫竹林。
穿着一身道袍的清瘦道姑,依然高高地坐在巨石之上,面向着石壁。
此時此刻,她青絲間插着的那根木簪子,有一道晦暗的光芒流轉。
沈慢似乎也感知到了什麼,略顯茫然地擡起頭來,看向了藏靈山的方向。
“你你也感覺到了嗎?”她喃喃自語,還是很結巴,與自己的木簪子對話。
那是她的劍,一柄木劍。
這把劍有一個和她很適配的名字。
道門的很多靈器,都是以詞牌名命名,宛若是一種傳統。
它叫【聲聲慢】。
藏靈山,倒數第十節石階。
楚槐序那經過《煉劍訣》和《道典》雙重強化過的肉身,此刻都有幾分不堪重負。
至於他的識海里,那更是一片混亂。
好在這把【心劍】已經覺醒了靈胎神通,已入劍道的至高之境【劍心通明】。
它就像是楚槐序識海里的定海神針。
如果沒有它在苦苦支撐,這片識海怕是已經徹底潰散!
識海若是遭受重創,輕則昏迷不醒,重則當場暴斃。
楚槐序能感覺的出來,心劍那股病懨懨的狀態還在,但那股懶洋洋的氣息,已經徹底消失了。
他很清楚,心劍之所以死氣沉沉,之所以看着狀態不好,那純粹是因爲他境界太低,靈胎也只是下品靈胎。
隨着他不斷突破,並不斷獲取到靈胎屬性,它的狀態應該是會越來越好的。
“畢竟最早的時候,它看着就跟只剩一口氣似的,好像是強行吊着一條命。”
“現在比起那時,已經稍微好點了。”
可那懶洋洋的德行,明顯就是它自己的問題了。
它這會兒的樣子,倒是很符合一個有點破壞氣氛的詞——身殘志堅。
識海內的黑色小劍,算是也徹底和這股靈壓槓上了!
楚槐序和它心意相通,一人一劍其實是會相互影響的。
他憤怒,它便也憤怒。
它有戰意,他便也有!
這會兒,倒像是有了明顯的分工。
楚槐序負責肉身,它負責識海。
【劍心通明】之境向着四周散開,整座山上的無主之劍,開始瘋狂顫抖!
此時此刻,韓霜降才走到山腰區域。
她從未見過這麼多法寶靈器,自然是充滿了好奇,登山的速度很慢很慢。
她一臉震驚地擡起頭來,隱約之間,她甚至懷疑整座山的劍都在發出劍鳴聲!
神仙打架,殃及池魚。
山巔的那把劍與心劍的交鋒,直接影響到了整座山上的靈劍。
它們顫抖,它們跪伏,它們在恐懼這場紛爭。
“想必又是和楚槐序有關。”大冰塊心想。
她的心中,莫名升起了一股擔憂。
周圍這五花八門的靈器,她也顧不着看了。
韓霜降開始加快了登山的腳步。
“死狐狸,你可別出什麼事啊。”少女在心中祈禱。
漫天的靈壓之下,楚槐序艱難地擡起自己的右腳,然後又被壓制地放下。
他就這樣反覆數次,纔將右腳放在了下一節石階上。
他面目猙獰,依然昂揚着頭。
雖然全身都在下意識地抖動,但連脊背都沒有彎下分毫。
在楚槐序的童年裡,被那般打罵,自小就處在家暴的環境裡。可饒是如此,在成長起來後,都敢打回去。
說句搞笑點的話:老子連親爹都敢打,你算什麼東西!
他的身體開始繼續發力,極其艱難地擡起左腳,又登上了一節石階。
鮮血開始從楚槐序的掌心滴落,那是他的十指指甲已經嵌入了肉裡。
基於那被《道典》強化過的自愈能力,傷口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
楚槐序狠狠捏拳,咬牙繼續攀登。
每一步,他都走得很慢。
甚至於每一步,他都走得不穩。
可那股子勁頭,心底裡的那股歇斯底里,卻在逐漸爆發。
楚槐序能意識到那把劍的強大。
畢竟它被封印在山上,竟還能隔空產生如此恐怖的靈壓!
若是沒有這麼一重重禁制,那該有多麼恐怖?
可它的態度,卻又是那般明確。
這股子靈壓,是自上而下的,是從上方襲來的。
楚槐序的肉身如果支撐不住,那麼,他要麼趴下,要麼跪下!
這或許便是那把劍想要的!
好在,這或許已經是它在重重禁制下的極限了。
靈壓並沒有隨着石階而一節節增強。
它們只是讓楚槐序的每一次移動都很艱難。
而且,這種情況持續地越久,他的狀態便越差,便會越發煎熬。
到了後面,他甚至有點七竅流血。
鮮血溢出,讓他的整張臉龐看着越發猙獰,五官也更扭曲。
這一幕,讓大殿內的一衆道門高層都開始跟着緊張。
“感覺有點過了啊。”南宮月忍不住出聲,覺得山頂上的那把劍有點太欺負人了。
李春鬆的眼裡,擔憂的神色也更加濃郁了。
這條死賭狗現在都有點沒在考慮賭局了。
“門主,這.”眯眯眼趙殊棋欲言又止。
項閻嘆了一口氣:“按照門規,藏靈山本就是對弟子的考驗,無人可以干涉。”
這種時候,居然是陸磐這位執法長老冷哼了一聲。
“楚槐序這孩子,我很喜歡。”
“若是他真有性命之危,我會干預!”
“到時候,我自會去執法院領罰!”
門主項閻有點驚訝地看向陸磐,苦笑着:“大師兄,我也不是那個意思啊,你誤會了。”
現在,他們所有人的內心都有點搖擺。
一邊是道祖的箴言,事關天地大劫,事關救世之劍。
一邊是道門的優秀弟子,未來可期。
這些道門高層只有一個共識,那就是至少要保住楚槐序的性命,無論什麼結果!
就在大家聚精會神地用神識探查情況之際,山上的楚槐序就跟瘋了一樣,先是發出一聲嘶吼,然後開始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他明明嘴角都在溢血,卻笑得那般暢快。
因爲一切如他所料,他的耳邊開始傳來了系統提示音。
“【叮!經檢測,您已觸發被動任務——劍靈威壓。】”
被動任務,不是玩家主動去領取的,是因勢而生。
當初,被巡捕房圍堵是如此,被劉成器報復也是如此。
這種任務都是被動觸發。
但裡頭其實也有邏輯,也可以玩家主動去引導。
楚槐序剛剛心裡只是小小的期待了一下,他也不確定系統會不會產生任務。
沒想到,竟真的來了。
只可惜,他現在的狀態太差了,他根本無法分心,否則便會功虧一簣。
此刻,他腦子越來越混沌,都沒有工夫去查看任務界面,去看任務詳情。
但是,這些不重要。
因爲他已經更來勁了,他的目標也更明確了。
他一步一步地向上走,艱難地走。
短短十個石階,卻比登天還難。
識海內的靈劍苦苦支撐,楚槐序的精神世界傳來無盡的刺痛。
他強撐着不昏迷。
他的肉身在顫抖,甚至在痙攣。
可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眸,依舊死盯着前方,他的脊柱也依然筆直。
既然人即是劍,那麼,便該知曉:
——劍!寧折不彎!
這個先是練《煉劍訣》,後又修煉《道典》的男人,開始用嘶啞的聲音,盡情大吼,作爲宣泄。
“不痛啊!”
“不痛啊!!”
“不痛啊!!!”
歇斯底里的聲音在藏靈山的上空迴盪着,道門大殿內,卻寂靜無聲,所有人都震撼着他的瘋狂。
倒數第三節,倒數第二節,最後一節!
楚槐序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才走到了山巔。
藏靈山的山頂,乃是一處平地。
它太平了,就像是被人用一劍給削平了似的。
這一劍,出自道祖之手。
在山巔的四個方位裡,都有着高聳的石柱,上面刻畫着一道又一道晦澀難懂的符文。
每當這把劍有什麼異況的時候,這些符文就會跟活過來似的,它們是會動的!
而且,還會發出黯淡的金色光芒。
此時此刻,劍在散發着靈壓,這些符文便“活”了起來。
除此之外,整個偌大的平地裡,幾乎沒什麼東西,就只有正中心的石臺,以及石臺旁的石碑了。
石碑上刻着君子二字,下方則是很多人填寫的小字,密密麻麻。
石臺上擺放着劍鞘,劍鞘上掛着一枚黑色的珠子,珠子下方繫着黑色的流蘇。
那把道祖留下的劍,則懸浮在半空中。
此時此刻,它就這樣在高處俯瞰着楚槐序。
有着一股不加掩飾的蔑視,以及無盡的厭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