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宮在北方山林,幽夜宗在西邊靠近河海,長天門則是靠南。
三大宗在整片大陸上形成鼎立之勢的同時,也像三個頂天立柱,爲天下種種撐起一片安逸,將周圍生靈護衛在內。
按說,北地出事,太虛宮應該第一時間就近處理纔對,怎麼反倒是相隔甚遠,地處南方的對頭長天門發來消息?
穆靖靖如此問道。
“若是真的事態嚴重,太虛宮不會不管……”沈修遠思索片刻,猜測道,“可能事態並不嚴重,並且趨於平穩,地裂暴露出什麼,正適合我們這個境界歷練?”
“隔這麼遠?”穆靖靖還是不明白,“不是說太虛宮跟咱們是死對頭嗎?他們能這麼好心,讓咱們去他們地皮上翻騰?”
太虛宮再要面子,也不可能大方到將自己勢力範圍內的資源拱手給其他宗門。
“這個我知道!”杜星宇揚聲道,揚手一抽,馬車快速行進起來,“我師尊當初說過,他跟靜宸師叔去太虛宮……呃友好商談之後,給師兄討了個機會,來補償他被搶的機緣。想必就是這次機會了。”
沈修遠一愣。
師尊爲他去太虛宮大鬧的事,他還是最近才知道的。沒想到,光是大鬧還不止,竟然還有額外補償……
“啊!”杜星宇又大叫一聲,聲音帶着示弱和討好,“凌師兄,對不住,差點忘了你是另一方當事人。這個……我沒有其他意思哈。這個這個,師門協議,不影響咱們關係吧?”
金童緊張的撩開窗簾看向馬背上的那一抹白。
“當然不影響。”凌逸塵和煦的聲音隨風傳入車廂,他爽朗地笑道。“當初種種即便是誤會,也總有我做得不對的地方。如今諸位師弟妹若能因此獲益,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咱們快馬加鞭,速速趕去最近的傳送陣,去往鳴岷山吧。”
“凌師兄果然豁達!”杜星宇又是一記不要錢的馬屁,鞭子抽得脆響,大喊一聲。“架!”
凌逸塵更是催動馬鞭,單人單騎,很快就跑在馬車前面領路去了。
衆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牙關緊咬,臉色鐵青。
太虛宮給沈修遠的這個機會,不也是自他身上剝下來的?
要不是當初凌逸塵修爲已定,看起來是個有潛力,且有野心的。太虛宮又要面子,不願向長天門示弱,怕不是連他整個人都要交給對方處置。
但着當長天門的面護短,私下裡,他那名義上的師尊卻以妨礙兩宗情誼,觸犯宮規爲藉口,把他全部身家奪了,說是要填宗門損失。
要不是當時斷霄劍的材料已經交出去了,凌逸塵連本命法器都不會有。所以斷霄劍怎麼就煉成那副鬼樣子,也跟凌逸塵後面的境遇有關。
光是奪財也就罷了。
凌逸塵那會兒作爲關係人,被抓到正殿跪聽,知道沈修遠那兩個瘋子長輩的確給太虛宗造成了很大的損失。光是他自己收集的那些東西,還不值宗門損失之十一。
可理解歸理解,怨懟依然會產生。
他知道宗門讓他旁聽的目的,就是想讓他的仇恨指向長天門。
可凌逸塵看着沈修遠的師門爲他如此這般,惱恨的同時,又很難不對比自己的宗門,一抹怪異的“羨慕”在他心底紮根。
再後來,凌逸塵遭受了諸多以懲戒爲名的責罰。他怎麼能不恨沈修遠?他必須要恨沈修遠,否則,他的恨應該落於何處呢?
可經過這麼長時間陰差陽錯的相處,他心中那股恨卻在不知不覺中淡忘了。
他時常回想到跟沈修遠的當初……他嫉妒沈修遠有這麼一班師弟妹,會用幼稚的方式,不計代價地爲他討回公道。
看到沈修遠被排擠冷落,他痛快的同時,又爲他感到不值。他的師弟妹都逐漸倒向自己的時候,他有得意的痛快,又不知道爲什麼會有種說不清的其他情緒,讓他彆扭……
凌逸塵在逐漸取代沈修遠的生活中感到暢快,完全放鬆的相處,插科打諢的笑鬧……
無拘無束,甚至沒心沒肺的相處方式讓他感受到完全不一樣的羣體關係,不像太虛宮,永遠是冷冰冰的上下級關係。
凌逸塵在不知不覺中享受這樣的輕鬆,彷彿他原本就跟杜星宇他們是一起的,不用擔心背後會不會有突如其來的攻擊。卻沒想到,打破他虛妄假象的,還是太虛宮。
這一手舊事重提果然又激起他記憶深處的痛,對沈修遠的恨再次躍上心頭。
是假象!一切都是假象!他只是在僞裝!
凌逸塵勒着馬繮,心中說不清是憤恨,惱怒,還是失落又或是其他,他自己都不敢細想的情緒。
杜星宇看出了凌逸塵不對,但他嘴角彎彎,並不在乎。
金童也看出了凌逸塵情緒有變,卻以爲是自己多話導致,縮起脖子裝鵪鶉,不敢吭聲。
車廂裡,穆靖靖正在說鳴岷山的情況。
“聽說鳴岷山以北什麼都沒有,那山就那麼突兀的矗立着,彷彿阻斷世界兩邊的隔斷,我還聽說,”穆靖靖眼睛睜得圓溜溜的,跟林凡道,“那是上古大戰時,某位仙人以肉身成山,護衛生靈。還說那仙人的神魂未死,一直守護着鳴岷山呢。”
“……”林凡一時接不上話。
按她原來的邏輯思維,什麼肉身成山,什麼神魂不死,都是扯淡。
但現在,她處於一個修仙世界,人動不動能飛,還看到了活生生長角的妖修……這些傳說是真是假,還真不好一口咬定。
“是鳴沙仙人的傳說吧,”鬱斯年展開扇子慢搖,“我也聽說過這個傳聞。據說,每當夜幕降臨,風聲漸息時,站在沙漠邊緣,能聽到一種神秘的聲音,彷彿真有仙人在沙丘中輕聲低語,勸阻旅人回去。”
“不是說鳴岷山以北一片荒蕪嘛?”林凡問,“怎麼還有人翻山到沙漠裡去?”
“實際上,”沈修遠解釋道,“沙地雖然環境惡劣,植被稀疏,但還是有一些耐旱的植物和動物零星生長在沙丘之間的。這些東西也具有一定的價值,所以,還是有人冒險去採摘的。”
“而且,”穆靖靖又道,“肯定也有人好奇啊。就好像我,我現在就很好奇,那裡真的什麼都沒有嗎?就想親眼去看看。像我這樣的人,應該也不少吧?”
“是這樣的。”沈修遠點頭,“都說北漠兇險,可越是這麼傳,越架不住有人好奇。總有人在荒漠中迷失方向,有人消失了,也有人循着鳴沙的聲音回來。也有傳說,特的日子裡,鳴岷山的沙子會發出不同的響聲,指引迷途者找到歸路。但是真是假,就不清楚了。”
林凡點頭。
穆靖靖興致盎然地擊掌:“那我們這回去,親眼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師妹……”沈修遠剛開口,就被外面杜星宇的聲音截斷了。
“好呀好呀!”他大笑着應和穆靖靖,“婧婧師妹,你記得喊上我啊!哦,對,還要喊上林凡。去都去了,怎麼也得見識見識啊。”
沈修遠想到林凡的修爲,杜星宇的靈根,再想到自己還帶了靈舟,直接改口:“你們別單獨去,我也一起!”
鬱斯年:“一起。”
“還有我,還有我!”金童高高舉手表忠心,“我一定要緊跟諸位師兄師姐的。”
熱鬧的聲音飄到前方獨自騎馬的凌逸塵耳裡……
鬱糟的心更煩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