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人的以太波動驟然迸發。
在兩名祭祀中,一個人奏響戰鼓,鼓聲蒼涼,在那蒼涼鼓聲中,泥潭一陣沸騰,六顆巨大的頭顱從泥潭之中緩緩地升起。
六頭的巨蛇足足有十數米高,渾身的鱗片墨綠,散發冰霜的寒意,驟然撲向了山繆所在的方向。
緊接着另一個樂師吹響號角,那號角聲震耳欲聾,彷彿包藏着凝結成實質的戰意和殺戮意志。在號角聲的輔助之下,泥偶武士們的速度和力量頓時再度有了提高,狀若瘋狂地猛攻着樂師的陣營。
與此同時,那包藏着心相樂理的號角聲源源不斷地侵蝕着樂師們的戰鬥意志,成百上千倍地放大着恐懼和顫慄,令他們手足無措,陣腳大亂。
只是瞬間的交錯,便有十數人在被軍團的士兵斬碎,屍骨無存。
誰都沒有想到在泥偶軍團中,竟然還有隨軍的樂師存在,而且還都是這種擅長大範圍輔助的類型。此消彼長,聖者遺體再度取得優勢。
它高舉着權杖,佈滿裂紋的權杖散發着光芒萬丈。在權杖領域的壓制,彼此樂理的衝擊中,只懂得呆板吞噬的湮滅之穴已經縮小到原本二分之一,樂理結構漸漸崩潰,恐怕支撐不了多久。
另一隻手上,它的頭顱咀嚼着黃金,嘶啞高歌,漆黑的眼洞中不斷地迸發雷霆電光,在人羣中跳躍。那熾熱的烈光,每一次閃爍都會將一個敵人徹底蒸發。
而且那雷光似乎有特殊的感應。專門瞄準了那些被判定爲具有特殊威脅的樂師。短短几秒鐘之內。六個樂師相繼被雷光吞沒。
只有兩個人僥倖倖存下來,其中一個人猶如泡影一般閃爍,隨滅隨生,毫髮無損,明顯是有特殊的防身樂章。
而另一個人則慘烈一點,整個人如同蛻皮一般從焦黑的軀殼中爬出來,血肉模糊。很快便再聖詠樂章的治療下恢復完整。
那兩個人明顯師出名門,手中保命的寶貝不少,樂器也不是凡品。不再隱藏實力,全力施爲之下,竟然硬生生地頂住了巨大的壓力,救下不少人來。
在聖徒遺體的手中,那一顆頭顱緩緩扭轉,鎖定了那兩人的身影,眼洞中雷光醞釀。蓄勢待發。可就在這時,斜次裡一道亮光飛來。
啪!
一道跨越了上百米的電鏈抽在了頭顱的臉上,那足以令常人化爲灰燼的高溫竟然沒有令那顆頭顱損傷一絲一毫。
對它來說,這種程度的雷電,與其說是會攻擊,倒不如說是‘羞辱’。就像是趁着自己疏忽大意的時候。有個人衝上來。起手‘啪’得一個響亮耳光。
那雷霆繚繞的眼洞猛然擡起,凝視向了遠處,死死地鎖定了人羣之中的一個身影。
在那裡,撐着手杖的少年向着頭顱興奮地招了招手,意思是:
“——嘿,看這裡!”
那一瞬間,月光引線從他指尖的傷口中延伸而出,千絲萬縷隨風而來,介於虛幻和真實之間的月光溫柔地纏繞在了聖徒遺骸之上。
緊接着,無形之河的意相從葉清玄的心中涌現。順着月光引線,呼嘯而至,無孔不入地侵入了遺體的意識之中。
假如它還有‘意識’這個玩意的話。
按道理來說,縱使是化身爲奇蹟的聖者,在死後,身體中也不可能繼續保有意識存留,頂多意識寄託在以太之上,昇華爲聖靈,被送入聖城供奉。
尋常人的屍體可能兩三年就爛掉風化了,但聖者的遺體則不同,因爲經歷過宿命之章的改造,可以長存千年。其中還潛藏着聖者曾經的力量,是不可多得的寶物,比如葉清玄的因陀羅之眼。
更況且,這一具完整的聖者遺體明顯是經過鍊金術師改造,和整個地宮的樂理矩陣連接在一處,甚至能夠喚醒早已經隕落的權杖。
因此,葉清玄懷疑:這一具遺體中,一定還殘留着什麼!
-
瞬息之間,葉清玄感覺到自己撲進了萬丈光芒之中。
那無窮無盡的輝煌光芒吞沒了他的感知,幾乎要將他焚燒殆盡——就像是忽然之間,來到了烈日之中,一切陰謀鬼祟在光芒普照中無所遁形。
——宿命之章!
葉清玄只覺得眼前一黑,險些瞬間被蒸發完畢。幸好‘無形之河’的存在極爲渺小,介於有無之間,沒有在瞬間被焚燒殆盡。
他沒有想到,此刻充斥在這一具遺骨中的,竟然是‘宿命之章’的靈性。那歌頌着羅慕路斯帝國偉大輝煌的樂章,其靈性也如同烈日一樣,堂皇霸道,普照四方。
更令他吃驚的是:那羣羅慕路斯人竟然將聖徒生前的宿命之章銘刻在聖徒的遺體上,將他的屍骸通過鍊金術,製作成傀儡。
這就解釋了爲何一個死人能夠擁有樂師的權杖、呼喚領域了,它本來就是一件奇強無比的鍊金裝備!
只不過是由聖者的遺體做成的而已。
樂師們常說:優秀的樂章是擁有靈魂的,而靈性,便是樂章的靈魂。但以樂章的靈魂代替人的靈魂……就未免太過見鬼了。
葉清玄忍不住想要吐血:那羣羅慕路斯人究竟還做過什麼邪門的研究啊!不是說好了尊敬死者、入土爲安,供奉家火與先祖之靈的麼!
現在別說聖徒的意識,只是宿命之章的殘缺餘暉就已經快要超出他的極限了!
他搖搖控制着收縮到了極點的無形之河,減少意識蒸發的速度,只覺得眼前一陣昏暗。很快,在那介於有無之間的河流中,有一線輕柔的月光亮起……
“既然是樂章的話,那麼就可以被‘解譯’了吧?”
瞬息之間,他控制着月光融入那烈日一般的光輝中,開始全力解譯其宿命之章中的樂理來。很快,兩行鼻血從他的鼻孔中流出,強烈的消耗令他有種透支的感覺。
他顧不上其他,從懷裡掏出一瓶藥劑灌下去,死死地維持着自己和聖者遺體之間的聯繫。
他對心像學派的研究並不如禁絕精深,想要在別人的意識中解譯樂章,難度直接上升了數個檔次。只能全力以赴,甚至連身外之事都來不及注意。
雖然並沒有察覺到葉清玄對自己的威脅,但聖者遺體明顯能夠感受到彼此之間的連接,這種涉及到本身樂理結構完整的舉動明顯被設定爲警戒事項。很快,它的頭顱便再次鎖定了葉清玄,雙眸之中迸發熾熱雷光,瞬息之間,便撲面而來。
最後的瞬間,一隻白獅從葉清玄身旁躍出,吞吸雷電,如鐵一般的軀殼也被燒灼成赤紅,險些融化。
在鋼鐵白獅之後,巴洛擦着冷汗,看向葉清玄:“你在這種地方發呆?不要命了!”
“別管那麼多,幫我擋着!”
葉清玄連鼻血都顧不上擦了,只是咬着牙,握緊九霄環佩,全力的投入了對宿命之章的解譯之中。
“——立刻就好!”
-
立刻?
誰都不知道立刻是多長時間,在思維和意識的變化之中,‘瞬間’也變得如此漫長。
葉清玄將自己的意識幻化爲月光,融入了樂章的靈性之中,全力地解譯着它的結構,可卻在明悟它究竟是什麼樣的龐然大物時,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
雖然並不知道這一首牧歌般的宿命之章本名究竟叫什麼,但毫無疑問,其中至少涉及了變化、聖詠、召喚、和禁絕四個學派的樂理。
無數音符交織而成的樂理在幻化成了烈日一般的龐然大物。
雖然它已經在時光的流逝之中漸漸地黯淡和殘缺,但依舊不屬於葉清玄能夠解決的範圍。光是觀測就已經竭盡全力了。
和宿命之章中那龐大的樂理體系相比,現在的葉清玄根本連塵埃都算不上,更別說四兩撥千斤,借力打力。
在漆黑的意識空間中,那樂章的靈性宛如日輪一般高懸,普照無盡烈光,恰似曾經羅慕路斯的輝煌和偉大。
隨着權杖界域的變化,那烈日運轉着,幻化出層層光焰,樂理交織摩擦,迸發出宏偉樂章。雖然礙於殘缺,無法全力運轉,但依舊牢牢地壓制着樂師們的反攻,維持着界域完整。
等等……
瞬時間,葉清玄心中閃過一個荒謬的想法,很快,他便下定決心,五指如同握緊了無形之物,緩緩合攏。
崩!
一聲低沉而隱約的鐘聲擴散開來,那悠遠恆久的鐘聲隱藏在一片混亂中,稍縱即逝。
而就在葉清玄的眼中,月光熾盛!
——小源,開啓!
就像是瞬息之間從軀殼的束縛中掙脫而出,獲得了無與倫比的自由,葉清玄感覺到自己於以太前所未有的親近和密切,力量也在無止境的暴漲。
他第一次在紅區中體會到共鳴級的力量,卻沒有想到,能夠暴漲到這種程度……在其中,小源也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以太密度越高,它本身的力量和能提供的增幅就越強。
雖然只有短短的十五分鐘,但業已足夠。
在意識空間中,葉清玄微笑,幻化成月光,飛蛾撲火一般地撲進了那一團烈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