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說什麼？”
左天佑瞪大眼睛，狠狠的盯着王淑賢：“炒股？你、你也炒股了？”
好一個“也”字。
左天佑現在最聽不得的就是炒股，一聽到這兩個字，他的手就疼。
更確切的說，是右手的食指、中指和大拇指，以及整個手腕兒疼——
鄭令儀拿着他們的所有錢去炒股，賠了個精光，險些連回來的路費都沒有。
爲了補窟窿，爲了生活費，左天佑不得不化身人肉打字機，不停的寫啊寫。
整隻右手，幾乎都要被寫廢了。
就這，也才只是勉強賺取到他們的生活費，連新學期的學費，都還沒有湊夠！
鄭家早就不管鄭令儀了，她除了左天佑，再無任何依靠。
鄭令儀從NY回來的時候，哭得梨花帶雨，直說自己是爲了他們的美好未來，才誤信報紙上虛假的繁榮，一頭扎進了股市。
左天佑雖然責怪鄭令儀的擅作主張、無知蠢笨，可也心疼她——
唉，到底是個女人，頭髮長見識短。
令儀的心意是好的，但能力有限，這才被騙。
忍着吐血的衝動，左天佑非但沒有責罵鄭令儀，反而咬着牙，繼續拼命的寫稿子。
鄭令儀也是個乖覺的。
知道自己闖了禍，便比原主都要溫柔小意。
她是個爲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如今，不過是放低身段、陪些笑臉，她就當自己遇到了黑心資本家，在給人當牛馬。
鄭令儀哭着、求着、哄着，總算將炒股的事兒糊弄了過去。
她甚至做出了洗手做羹湯的賢妻模樣，用實際行動彰顯自己要與左天佑同甘共苦的決心。
左天佑：……行叭！令儀雖然賠了錢，可她是真心愛我！
他極力這般想着，才能讓自己不會因爲手疼、缺錢等現實而崩潰。
然而，就在左天佑還在賣力搞錢的時候，王氏這個糟糠妻居然也湊到了面前，還說什麼炒股。
本就飽受刺激的神經，瞬間被撐到了極致，左天佑全然忘了自己標榜的文明紳士：“王氏！你別告訴我，你也賠了錢？”
“你！你！真是無知！荒唐！你以爲你是誰？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腳女人，居然也學人家去炒股？”
“要死！真是要死了啊！王氏！你知不知道爲人妻子的本分？你不說相夫教子，居然還——”
左天佑的腦子嗡嗡的，幾乎要失去所有的思考能力。
他就是胸口堵得慌、心裡還發慌，爲了緩解這種痛苦，他開始不管不顧的叱罵着、嘶吼着。
王淑賢眼底飛快的閃過一抹嫌棄：嘖，果然是渣男！就知道無能狂怒！
偏偏王淑賢還沒有達成目的，就只能繼續與他虛與委蛇。
拿出帕子，王淑賢無助又可憐的擦着眼淚：“夫君，我也是想多賺些錢啊！”
“報紙上都說了，現在股市一片大好，隨便什麼人，隨便去買，就能賺錢。”
“夫君，你總說家裡缺錢，還說想要訂製新衣服，還想去Y國……可我沒錢啊，我這纔想多賺些錢！”
王淑賢一邊解釋，一邊抽泣，說出的話，更是帶着一股子以夫爲天的賢妻味道。
這套說辭……好熟悉！
左天佑已經從鄭令儀那兒聽到了一遍。
只不過，哪怕是同樣的話術，從不同人嘴裡說出來，效果也是不一樣的。
鄭令儀是左天佑的真愛，所以，左天佑能夠用最大的耐心與包容去對待鄭令儀。
而王淑賢本就是他極其排斥、厭惡的包辦婚姻對象，左天佑花着她的錢，都會嫌錢有銅臭味兒，就更不用說王淑賢闖了大禍！
左天佑根本就聽不進王淑賢的話，他只抓住了一個重點：“沒錢？王氏，你怎麼會沒錢？”
王家豪富，王氏的嫁妝也就非常豐厚。
王氏來M國，按照國人“窮家富路”的思想，定會帶足了盤纏。
但，王氏抵達後，一分錢都沒有給左天佑。
左天佑那時還顧及着男人的自尊，委婉的要過幾次錢，卻無果後，便暫時撂開了手。
隨後，左天佑就是忙着寫稿子，賺稿費。
有了錢，左天佑就更加想不起王氏。
最誇張，也是最令人心寒的是，王淑賢“消失”幾個月，左天佑都沒有發現。
或者他發現了，卻掩耳盜鈴的當做什麼事兒都沒有發生。
他完全沒有擔心，王淑賢一個年輕的、漂亮的女子，在異國他鄉“失蹤”，會有怎樣的境遇。
要不怎麼說他渣呢？
就因爲不愛，他就能夠做到全然的冷漠。
就算王淑賢不是他的妻子，就算她沒有供養他以及他的親人，只是一個同鄉，忽然失蹤，也該予以一定的關注吧？
沒有！
左天佑完全沒有！
或許在他的內心深處，還會有非常陰暗的想法：走了？走了最好，哼，省的我再跟她離婚！
王淑賢多聰明、多敏銳的人啊，如何想不到這些？
感受到左天佑的涼薄、冷酷，王淑賢原本心底還有些猶豫——用破產去欺騙渣男，到底不夠光明磊落。
但，此刻，王淑賢全然沒了心理負擔：什麼光明磊落？跟人渣就不能講三觀！
正所謂用魔法打敗魔法！
“對啊！我沒錢了！”
王淑賢擡起頭，眼睛紅彤彤的。
她直直的盯着左天佑，“至於我爲什麼沒錢，夫君你應該知道啊！”
“你出國的路費、學費，過去一年多的生活費，還有這房子，還有你身上的西服，手裡的鋼筆……都是我的錢。”
“除了你，還有國內的公婆、小叔小姑。他們的吃穿用度，他們的學費、生活費，以及人情往來，也都是我在負責！”
王淑賢越說越激動，不知道她的哪句話觸碰到了原主殘存的意識，剛纔還怎麼都流不出的眼淚，在那一剎，噴涌而出。
“夫君，你最聰明瞭，從小就是縣城有名的神童。這些賬目，都是明明白白的花銷，想必你也應該能夠算得清！”
王淑賢哽咽着，近乎控訴的問道：“所以，夫君，請您告訴我，我爲什麼沒錢？”
原主的十里紅妝，都餵了狗啊！
偏偏這條狗，哦不，是一羣狗還都喂不熟。
軟飯硬吃！
端着碗的時候，就敢罵她、馴化她！
這樣的人渣及其家人，王淑賢報復起來，真是一點兒心理負擔都沒有。
原主一直都是默默付出，從未將賬目明明白白的甩到左天佑的臉上。
是以，就算左天佑心裡有數，也完全可以揣着明白裝糊塗。但，現在王淑賢不再沉默，而是直接撕破了臉皮，左天佑被她一句接一句的控訴，弄得麪皮漲紅，氣勢大跌。
他梗着的脖子，挺直的背脊，慢慢地都彎了下來。
只能說，左天佑或許人渣，卻還要些臉面。
這會兒被王淑賢的控訴弄得臉面盡失，他還是忍不住的想要挽救：“……這，這都是以前的事兒了，你怎麼還說起來沒完？”
“再說了，你、你嫁給了我，嫁入了左家，那就是——”
不等左天佑狡辯完，王淑賢就犀利的打斷他的話：“這麼說，夫君是認同我們的婚姻，認可我這個妻子？”
呵，不說是包辦婚姻，不說他與她無關了？
還真是雙標！夠下賤！
左天佑被噎了一下，被自己說過的話打臉，滋味兒確實不好受。
不過，有了與王淑賢的這番吵嘴，左天佑混沌的大腦倒是有了幾分理智與聰明。
他忽的意識到，他不能再像過去一樣否認與王氏的關係——
不是夫妻，卻用了人家的嫁妝，那就只有一個結果：賠錢！
他，沒錢！
更不想賠！
已經吃到嘴裡，甚至都消化掉的肉，左天佑是捨不得吐出來的。
那就——
“我們確實已經結了婚！你就是我的妻子！”
咬着牙，左天佑一臉的不情不願，承認了這個他極力躲避的事實。
“太好了！既然是夫妻，那就該患難與共！”
王淑賢卻滿眼驚喜，甚至有些手舞足蹈：“夫君，我炒股賠了錢，欠了一千刀樂的債。您最是厲害了，聽說您寫的小說要出版了，應該能夠拿到一大筆的稿費。這些錢——”
王淑賢一邊說着，一邊露出希冀的光芒。
而她的這副模樣，落在左天佑眼裡，就是貪婪。
該死！
王氏這個小腳女人，居然妄圖利用妻子的身份，分割他辛辛苦苦賺到的稿費？
王淑賢沒有罵錯，左天佑就是個雙標狗——
他可以花用王氏的嫁妝，卻不會承擔起養家餬口的重擔。
他的錢，也就是“真愛”鄭令儀還能分享些許，其他人，就算是國內的父母、弟妹等……嘖，老家有屋有田有鋪面，怎麼都輪不到他寫小說賺錢去養！
“沒有！什麼稿費？什麼錢？統統都沒有！”
左天佑拒絕的無比干脆，他冷冷的看着王淑賢：“王氏，我告訴你！你不守婦道，敗壞家產，這是你的罪責！我、我休了你！”
“休了我？夫君，您怎麼能休我？”
“爲何不能？你、你無子！”左天佑絞盡腦汁，總算想到了一個休妻的藉口！
王淑賢怒視左天佑：“夫君！您怎麼能說這樣的話？我爲何會無子？”
你丫個賤人，連洞房都沒入，新婚三天就出國，原主若是“有子”纔是荒唐吧。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犯了七出之條！”左天佑爲了錢，也是連臉都不要了。
王氏花光了嫁妝，還欠了外債。
這樣的妻子，左天佑哪裡容得下你？
休妻！
必須休妻！
“哈！哈哈！好！好個七出之條！”
還真是典型的渣男，需要的時候，就是傳統美德，不需要的時候，則是封建糟粕。
左天佑看似早已剪了辮子，實則他的辮子在心裡。
王淑賢彷彿遭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又哭又笑，最後更是決絕的看向左天佑：“左天佑，你個兩面三刀、無恥下賤的小人！你想休我？可以！先把嫁妝還給我？”
“嫁妝？不是我索要的，是你、是你心甘情願送給我的！”
“也就是說，你不想還錢嘍？”
“……”左天佑到底沒有無恥到底，他說出“不還錢”的話。
王淑賢冷笑：“從古至今，就沒有哪個要臉的男人、講規矩的人家，會貪墨女人的嫁妝！”
“你不賠我嫁妝，就別想休我！我就還是你名正言順的妻子！”
左天佑用力咬着腮幫子，眼底眸光閃爍。
或許，他在想，不休就不休吧！
就是個掛名的糟糠妻，他可以像過去一樣不管不顧。
王淑賢卻表示，你在做夢！
過去你能“粉飾太平”，不過是原主願意忍受。
現在嘛，不好意思，王淑賢主打就是一個“鬧”！
“夫君，我是你妻子，是你的合法伴侶，不管是國內的規矩傳統，還是國外的法律，你都應該養我！”
“養不養的，先放到一邊，夫君，還請你先把我欠下的一千刀樂還上！想必你也不想讓我去你的大學老師、同學面前哭訴！更不想我去找記者吧！”
王淑賢冷冷的看着左天佑，說出的話，明明輕柔，卻極具威脅力：“我的夫君，在C國留學生圈子裡可是非常有名的才子！”
“如今更是寫了英文小說，即將成爲暢銷書作家！若是家庭方面有‘醜聞’，想必那些記者們都非常感興趣！”
王淑賢的話，一句比一句更能刺激左天佑。
左天佑的臉紅了黑，黑了白，彷彿調色板一般。
他咬牙切齒：“王氏！你怎麼敢？”
“錢都沒了，我快要在M國活不下去了，我有什麼不敢的！”
“好！我們離婚，你的嫁妝，我都還給你！”
“……夫君，能不離嗎？我還是更想當著名作家的夫人！”
“必須離！王氏，你放心，我欠你的錢，我會連本帶利的還給你！”
“……”王淑賢哭了，高興的！
她終於把給渣男花的錢都討要了回來，還順利的離婚！
……
林羨予回到大學的時候，就聽到了這樣的“喜訊”。
林羨予眨眨眼睛，嘿，這段時間太忙，都忘了找渣男要債了！
原主可是送了渣男不少東西呢。
一些零碎的、不值錢的小玩意兒也就算了，渣男的金懷錶，還有他捨不得用的金剛筆，可都是原主的錢！
還有渣男故意吊着原主，讓她付出的感情，也要予以賠償。
連本帶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