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幾經風險脫困難

朦朧夜色中,只見兩個手執長劍的道童,並肩而立,攔住了一個身軀修長的黑衣人,那人用黑布包起了頭臉,只露出一對眼睛,閃爍生光,但和那黑衣人說話的,卻是那藍衣少年。

藍衣少年似被那黑衣人託大之言激怒,冷笑一聲,道:“閣下能闖過重重攔截,武功定然不弱,在下領教幾招。”

右手一振,手中寶劍劍鞘,突然飛落。

那黑衣人語氣仍甚冰冷他說道:“你不配和老夫說話,叫無爲道長出來。”

藍衣少年怒聲喝道:“你們閃開。”長劍一揮,幻起了兩朵劍花,道:“閣下勝得我手中之劍,再見我師兄不遲。”

無爲道長一直盤膝靜坐雲牀之上,對室外劍拔弩張的局勢,恍如未聞。

那黑衣人道:“你是無爲道長的師弟嗎?老夫還未曾聽到過淨塵老道有你這個傳人。”

那淨塵道長乃無爲道長師父,武當上一代的掌門人,此人言語間毫無尊敬之意,聽得藍衣少年大爲惱火,冷冷說道:“你敢輕薄先師。”唰的一劍,刺了過去。

星光夜色中,只見一片銀芒閃動,幻起朵朵劍花。

那黑衣人道:“好一招‘天女散花’。”袍袖一拂,涌出一股潛力,逼住劍勢,接道:“小娃兒你叫什麼名字?”

藍衣少年道:“展葉青,再接我幾劍試試。”口中說話,手中長劍卻是絕招連出,但見寒芒飛旋,倏忽間,連攻八招。

那黑衣人袖拂指點,暗勁源源涌出,八劍盡被封開。

展葉青初次對敵,遇上這等高手,心中又驚又恐,正待盡出絕學,那黑衣人卻突然躍退五尺,說道:“內力、靈快、都不在你那二師兄之下,只是對敵的經驗不足。”言詞老氣橫秋,但卻是毫無敵意。

丹室中傳出來無爲道長的聲音,道,“師弟不可再對鄧大俠無禮,快些收起長劍。”

說話之間,人已迎出丹室。

展葉青呆了一呆,收劍退到一側。

無爲道長右手立胸,微微一笑,道:“什麼風吹來了大駕,鄧兄,咱們十幾年未見面了吧?”

那黑衣人揚手指着無爲道長,說道:“好啊!你倒是輕鬆的很,強敵壓境,大戰序幕已啓,你竟坐在丹室獨享清靜。”

無爲道長笑道:“貧道早知鄧兄俠駕光臨,故而能臨危不亂。”

一面說話,一面大步向丹室之中行去。

展葉青看的一皺眉頭,暗道:此人狂妄不羈,對掌門師兄,也是這般的隨隨便便。

要知武當派掌門的身份,在武林中極是崇高,那無爲道長人雖和藹,但武當門下弟子,對他卻是敬若神明。

這黑衣人放浪形骸,竟似未把無爲道長放在心上,但見大師兄對來人禮若上賓,展葉青心中雖然不忿,但卻不便出口質責,緊隨無爲道長身後,進入丹室。

那黑衣人也不等無爲道長相讓,自行坐了下來,說道:“鄧老二路過鄂西,眼看很多武林中人,奔向武當山來,不知爲了何事,急急趕來此地,想不到我是看戲掉眼淚,白操了心啦!”

無爲道長微微一笑,道:“十年不見,鄧兄這暴急的脾氣,仍然一絲未改。”

黑衣人縱聲笑道:“這一輩子改不了啦……”微微一頓,接道:“牛鼻子老道,你別把事情看的很容易,如若來的都是小貓小狗,三四流的腳色,鄧老二也不會兼程趕來這裡報訊,來人中有幾個收山歸隱已久的老魔頭,論聲名、武功,只怕未必在你牛鼻子老道之下,你要大而化之,非要把事情鬧糟不可,哼!那時候,你就悔之晚矣!”

無爲道長仍是滿臉笑容他說道:“有你鄧大俠在此,自然不用愁了……”

那黑衣人急得直搖頭,道:“哼!你這牛鼻子和我們老大一樣,天塌了也是急不起來。”

無爲道長舉手一招,登時有兩個道童,跑了進來,手中捧着茶盤,獻上香茗。

黑衣人伸手拉下包臉黑中來,取過盤上茶杯,一飲而盡。

蕭翎凝目望去,只見這黑衣人滿頰短鬚環繞,環目方臉,濃眉高鼻,像貌極是威猛,和他那修長的身材,卻有些不甚相配。無爲道長回頭對展葉青笑道:“師弟快來見過,這位就是名滿天下的終南雙俠的鄧二俠……”

展葉青欠身說道:“鄧兄武功高強,果是名不虛傳。”抱拳一揖。

鄧一雷搖着雙手,連道:“不用行禮,鄧老二是最怕這個,你這牛鼻子師兄,和我們老大,都是酸氣相投,能夠坐在丹室中論道說法,一論三日夜樂此不疲,爲了他們酸氣太重,禮法大多,我鄧老二足足有十年未到過你們武當山來……”上下打量了展葉青一眼,接道:“喂!我說老道士你幾時有了這個師弟,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無爲道長笑道:“先師遺命,指令他練習幾種武功,因此,他一直獨居後山,很少露面,不但兩位不知,就是武當門下弟子,也很少知道他們有這位三師叔。”

展葉青聽那鄧一雷開口一個牛鼻子,閉口一個老道士,心中不悅,暗道:我師兄乃一派掌門之尊,你這般牛鼻子老道士的呼來喝去,成何體統,但見無爲道長神色自若,毫無不愉之色,自己自是不好發作。

鄧一雷目光一轉,投注到蕭翎身上,問道:“這孩子又是什麼人?”

無爲道長道:“這孩子麼?哈哈!很多武林高人,今宵上我們武當山來,都是爲了這孩子。”

鄧一雷雙目一瞪,打量了蕭翎幾眼,道:“爲他,難道這孩子牽纏到什麼武林恩怨……”

無爲道長接道:“如只是牽纏到一樁武林恩怨,那也不致便惹出這樣大的麻煩了。”

鄧一雷高聲說道:“你不用賣關子,乾脆說個明白吧!”

無爲道長臉色突然轉變的十分肅穆,把蕭翎牽扯上“禁宮之鑰”的事,說了一遍。

鄧一雷沉吟了一陣,道:“這‘禁宮之鑰’,牽連太大,我們老大曾經說過,如想要江湖上能保得一片祥和之氣,第一件要事是毀去那‘禁宮之鑰’,想不到竟然被他言中了……”

微微一頓之後,接道:“但這些人捨本逐未,不去找那嶽小釵和中州二賈,卻來找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

只聽一陣喝叱之聲傳了過來,展葉青身子一晃,閃電一般穿了出去。

鄧一雷霍然起立,道:“你那位小師弟武功不錯,我瞧他將來的成就,絕不在你之下,只是鋒芒大露。今宵來犯之敵,據我鄧老二所見,有兩個極爲難惹的魔頭,我去給他觀戰。”也不容無爲道長說話,腳步一擡,人已到了室外。

蕭翎忽然長嘆一口氣,道:“我非得學會武功不可,哼!那時候,我要好好的教訓教訓他們。”

無爲道長微微一笑,道:“你的志氣不小,你可知……”

突聽一個陰沉的聲音,遙遙傳來,道:“老夫北天尊者,法駕行經此地,風聞‘禁宮之鑰’,出現江湖之中,室中那小娃兒。就是這追尋‘禁宮之鑰’的唯一線索……”

話至此處,聲音突然斷去。

蕭翎擡頭望去,不見人蹤何處。

再回顧無爲道長時,只見他臉色大變,頭上隱隱現出汗水。

忽然間室中爐火搖顫,微風拂面,丹室中已然多出了三個人來。

正中一個身着盤龍錦袍,胸垂雪白長髯的老者,兩側分站着兩個身着白衣的中年儒士。

無爲道長挺身站了起來,合掌說道:“不知尊者駕到,貧道有失遠迎。”

那居中老者微微上笑,道:“老夫路過此地,風聞傳言‘禁宮之鑰’重現江湖,老夫昔因閉關錯過了那場盛會,數十年來,耿耿於懷,一直引爲大憾……”兩道森冷的目光投注在蕭翎身上,接道:“老夫雖無取得這禁宮中遺寶之心,但卻希望能得一入禁宮,查看一下進入禁宮的昔年故友,是否還有活着的人。”

無爲道長雖然凝立着不動,暗中卻已把苦修數十年的玄門罡氣,提聚到十成,留神戒備。

北天尊者眼看無爲道長一言不發,臉色微變地接道:“但那開啓禁宮的金鑰,卻有如投注在海中的沙石,數十年僅有傳聞,始終未得出世的傳說,老夫亦曾三入中原,暗訪禁宮的下落,可是始終未能如願,此次聞得傳言,故而登山造訪,老夫曾目睹無數高手,齊向這武當山中集聚而來,想那傳言,絕非妄語。”

經過這一陣時間,無爲道長反而靜下了心神,淡淡一笑,回目望了蕭翎一眼,道:

“傳言中那唯一可尋‘禁宮之鑰’的線索,就是這孩子了,老前輩神目過人,請看這孩子,可是習過武功之人?江湖上以訛傳訛,鬧出這一場風波。”

北天尊者一拂胸前白髯,仔細打量了蕭翎一眼,雙目中迸射出冷電一般寒芒,莊肅他說道:“你可知道欺瞞老夫,是何等下場?”

無爲道長心頭一震,道:“這個貧道不知。”

北天尊者語氣冷漠他說道:“一門誅絕,雞犬不留!日後如若被老夫查出其事有詐,武當一派,將永遠絕跡於江湖之上,老夫告退了。”

蕭翎圓睜着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竟是沒有看清楚三個人怎麼走的,只覺眼睛一花,三人的蹤跡頓沓,看得心中大爲羨慕,暗道:這些人的武功,當真是高強的很,唉!我如能練成此等武功,那就用不着嶽姊姊分心照顧我,也可助她替那死去的雲姨報仇。

只聽無爲道長輕輕嘆息一聲,緩步向室外行去。

蕭翎突覺胸中熱血上衝,緊隨無爲道長說道:“道長不用嘆氣,貴派這次紛爭,全由我蕭翎身上而起,只要我離開此地,他們就不會再來生事了。”

無爲道長回顧了蕭翎一眼,道,“好倔強的孩子。”突然縱身一躍,飛出室外廠口中厲聲喝道:“什麼人?”呼的一掌,遙遙劈出。

花樹影中,陡然躍出一條人影,右手一揮,接下了無爲道長一記劈空掌力,人卻借勢飛躍出兩丈多遠,口中冷然答道:“武當掌門,名不虛傳,好雄渾的劈空掌力。”話聲劃空而去,一閃而沒。

無爲道長也不追趕,兩手左右探出,分別一撈,反身一躍,飛回丹室。

蕭翎凝目望去,只見無爲道長一手抓着一個青袍道童,兩人背上長劍,尚未離鞘,顯然還未和人動過手,已被人點了穴道。

無爲道長在兩人身上查看了一陣,突然雙手齊分,拍在兩個道童的右肩靈門穴上。

只聽兩個道童長長吁了一口氣,同時轉動眼珠,望了無爲道長一眼,面泛愧色,拜伏地上,道:“弟子等無能,替本門丟人現眼,願領責罰。”

無爲道長搖頭說道:“起來,不怪你們,今宵來敵之強,大出了爲師意外。”

他心知這兩個道童定然是被北天尊者點中穴道,以那北天尊者武功,無爲道長自知尚非敵手,何況兩個隨侍弟子。

兩個道童伏身一拜,道:“謝師父破格施恩。”

無爲道長一揮手,道:“丹室花樹之中,可能已潛伏着不少武林高人,你們在丹室一丈之內警戒,只要那隱身在花樹中人,不犯丹室,那就不用管他。”

兩個道童應了一聲,霍然拔出背上長劍,並肩而出,這兩人吃了一次苦頭,哪裡還敢大意,仗劍貼背而立,四外搜望敵蹤。

無爲道長臉上泛現出一片深深憂鬱之色,目光卻投注在丹室中的青色火焰之上。

蕭翎望着無爲道長憂苦的神色,心中百念雜陳,往事歷歷,盡浮腦際,暗暗地忖道:

我蕭翎怎的是這樣一個不祥之人,生我那年,父親被陷害罷官;雲姨對我親情如山,但卻死於那枯井之中;嶽姊姊待我好,此刻卻生死下落不明。我到了武當不足三日,卻替武當一派招來了許多麻煩。心念一動,愈想愈覺不錯,只覺熱血沸騰,突然失聲叫道:

“我是個不祥之人,誰也不能管我!”

無爲道長一怔,道,“孩子,你怎麼了?”

蕭翎小臉莊肅他說道:“我要問你幾件事情,你可不許騙我。”

無爲道長只覺他雙目充滿激憤之色,不禁一皺眉頭,道:“孩子,你問吧。”

蕭翎道:“你說過,我如要離開此地,你決不攔阻於我,是嗎?”

無爲道長道:“不錯。”

蕭翎突然伏身拜了一拜,道:“道長待我一番恩情,蕭翎終身不忘,我如能活在人世,學會武功,定當補報今日之情。”

無爲道長茫然說道:“孩子,你要幹什麼?”

蕭翎道:“我要離開這裡。”

無爲道長輕輕嘆息一聲,道,“目下強敵四處,三元觀中,到處殺氣瀰漫,你手無縛雞之力,身上餘毒未淨,你要到哪裡去?”

蕭翎道:“不用你管。”大步向丹室外面行去。

無爲道長身子一閃,攔在蕭翎前面,道:“孩子,你如真要修學武功,貧道當盡我之力,造就於你。”

蕭翎搖搖頭道:“道長盛情,我感激不盡,但我不要拜在你的門下,我要走了。”

忽聽微風颯然,一個藍衣仗劍的少年,攔在丹室門口,擋住了蕭翎去路,長劍上血跡未乾,頂門間汗水隱隱,顯是剛經過一場劇烈的惡戰。

蕭翎望了少年一眼,昂然挺胸,大步行去。

那藍衣少年左手一抄,抓住了蕭翎,道:“不知進退的孩子,武當掌門人是何等身份,收你爲徒,那是你的造化了。”

無爲道長慈和地接道:“貪念一動,靈智立閉,貧道數十年,一直嚴令約束門下弟子,不得妄生是非,想不到仍是免不了和武林同道,鬧出這一場風波……”

蕭翎接道:“事由我起,如若我離開了武當山,他們自然不會再找上三元觀了。”

無爲道長道:“話雖不錯,不過……”

蕭翎道:“不過什麼?道長可是也想用我作餌,誘我那嶽姊姊,迫她交出禁宮之鑰嗎?”

他這段時光之中,連連目睹江湖上的兇詐,似是長大了不少,詞鋒大見犀利。

無爲道長道:“貧道雖有一窺禁宮之意,但卻並無用你作餌之心。”

蕭翎道:“那你爲什麼不放我走?”

無爲道長道:“三元觀激戰正烈,你不會武功,如何能走得了?”

蕭翎莊嚴他說道:“來人雖多,但他志在擒我作餌,絕然不會傷我。”

無爲道長道:“你如肯投在武當門下,貧道當不借閉關三月,療好你三陰絕脈,你稟賦骨胳,都是上上之材,不難盡傳貧道衣鉢。”

蕭翎大眼睛眨了一陣,說道:“你比那北天尊者如何?”

無爲道長聞言,臉色一變,沉吟不語,良久之後,才突然一揮手,道:“師弟,放開他。”

那藍衣少年心中雖然不願,但又不敢抗拒師兄之命,左手一鬆,放開了蕭翎。

蕭翎右手腕被那藍衣少年握了一陣,他雖然未敢用力,但蕭翎已覺着血脈不暢,右腕隱隱作痛,正待舉步而行,突聞衣袂飄風之聲傳來,幾條人影疾奔而至,一字排開。

左邊兩人,正是向陽坪漩現書廬主人宇文寒濤,他身側,緊隨倒提長劍的百手書生成英。

靠右兩人,卻是中州二賈,這時,兩人手中都還握着兵刃,商八左手拿着寶光閃閃的金算盤,杜九的左右手,分握着護手銀圈和鐵筆。

那藍衣少年突然一挫腰,直撲過去,快如電火,長劍揮轉,劍花飄飄。

無爲道長低喝一聲:“回來……”

那藍衣少年應聲而回,來去之間,不過是眨眼工夫,就這一瞬之間,他已向中州二賈攻出三劍,迫的商八、杜九,齊齊揮舞兵刃,封架他的劍勢。

那藍衣少年心中不眼,沉聲對無爲道長說道:“今宵如若讓這幾人生離而去,傳到江湖之上,豈不大損咱們武當派的威名?”

宇文寒濤和中州二賈,似是都不願和武當派結下樑子,對那藍衣少年狂放的口氣,都未出言反駁。

無爲道長臉色嚴肅,未理那藍衣少年相詢之言,兩道眼神,卻掃掠了宇文寒濤和中州二賈一眼,道:“諸位能在本派森嚴的戒備之下,闖過重重攔截,直逼丹室,足見高明瞭。”

商八哈哈一笑,道:“貴派弟子,泱泱大度,未出全力,咱們兄弟才得闖過攔截……”

宇文寒濤接道:“這活不錯,如若貴派中散佈要道之上的弟子,全力拼戰,兄弟也難衝過重重防守。”

無爲道長淡然一笑,道:“諸位武功高強,貧道自知門下弟子之能,絕難攔擋得住,以諸位的功力,想必傷了本門中不少弟子。”

說話之時,目中精芒閃動,不停向幾人臉上打轉。

金算盤商八笑道:“咱們兄弟,雖然僥倖的闖過了貴派三道蘭截,但卻是兵不血刃,互無傷亡。”

宇文寒濤道:“兄弟點傷了貴派中三名弟子,但事出非常,青非得已,兄弟不能讓五劍合壁,組成貴派那揚名天下的五行劍陣。”

但聞厲叱怒喝之聲傳了過來,顯然尚有多處,惡戰正酣。

無爲道長臉上的慍色漸漸平和,微微一嘆道:“今宵中來了下少武林高手,乃百年以來,我們武當從未有過之事……”

商八接道:“咱們做生意的幸未辱命,如約而到,不知道兄可否賣給咱們生意人一個薄面,讓我們把人帶走……”

宇文寒濤冷笑一聲,接道:“商兄說的未免大輕鬆了,兄弟在此,如想輕輕易易的帶人而去,豈不是使兄弟難看嗎?”

冷麪鐵筆杜九道:“哼哼!宇文兄,若硬想插上一腳,那咱們只有各憑手段了。”

商八打了兩個哈哈接道:“事關血本,我們兄弟賠不起這筆買賣。”

那藍衣少年突然接口說道:“天地遼闊,何處青山不埋骨,諸位想拼命,最好不要在我們的三元觀中。”

無爲道長道:“如若貧道推斷不錯,定還有武林高人趕來,四位最好是能再耐心等待一會。”

語聲甫落,耳際間已響起衣袂飄風之聲,三條人影,有如閃電般,疾躍而入。

中州雙賈和宇文寒濤,都不自禁的轉頭望去,只見來人一色的銀灰勁裝,黑布包頭,只露出兩隻寒光閃動的眼睛,手中各提着一柄長劍。

從三人飛躍身法上,和那冷電一般的眼神中,不難了然,都是內外兼修的一流高手。

無爲道長心頭暗生傈駭,忖道:這三人不知是何等來路,竟然能闖過攔阻的弟子……

心中念頭未完,又是兩條人影,並肩躍入。

這兩人裝束十分怪異,左面一人,身着大紅長袍,前胸之處,用金線繡了一個火炬,背上斜着一柄三尺八寸長短,兒臂粗細的青銅管子,手中倒提了一把亮銀打穴钁,年紀四旬上下,短鬚如戟,一副馬臉,一雙三角怪眼,精芒外射,身高在八尺以上,頭戴着一頂金冠。

右面一人,長髮披肩,穿着一件寬大的白色長袍,腰間卻繫了一條白麻繩子,手中提一支蛇頭柺杖,足登着高腰白靴。

這兩人一入仙觀,放緩了腳步,大咧咧的旁若無人一般,直向丹室行去。

中州二賈和宇文寒濤回目打量了來人兩眼,緩緩向後退了兩步,默然不言。

無爲道長修養過人,暗中凝聚功力戒備,但表面之上,對兩人的滔滔來勢,卻是視若無睹。

那藍衣少年卻是沉不住氣,長劍一領,欺進三步,右腕揮搖之間,撒出一片劍花,擋住了兩人,冷冷喝道:“站住。”

那長髮披肩的白衣人手中蛇頭柺杖一伸,噹的一聲,封開了長劍,說道:“老夫三陰手刁全。”

藍衣少年從未在江湖上走動過,除了二位師兄,別無相識之人,就算比刁全名氣再大十倍,也是唬他不住,當下長劍一振,暴閃起一片寒芒,道:“管你陰手、陽手,到了我們三元觀,都不得有撒野舉動。”

無爲道長望了師弟一眼,也不出言喝止,顯然,這位修養過人的全真道長,也瞧出今宵局勢,已難免一場兇惡的搏鬥,勢成水火,縱然阻止住了師弟,也是難以消弭今宵兵戰之災。

三陰手刁全怪眼一翻,道:“娃兒膽子不小,你是什麼人的門下,報個名字上來。”

藍衣少年冷冷說道:“武當門下展葉青。”

刁全冷笑一聲,道:“你不是老夫之敵,你想動手,請你那掌門師尊出來。”他見展葉青不過二十一二,誤認他是無爲道長的門下弟子。

展葉青冷冷說道:“在下那掌門師兄身份何等尊高,豈肯隨便出手,你先勝了我手中長劍,再找我師兄不遲。”

刁全心中一動,道:“你是無爲道長的師弟?”

展葉青道:“不錯,怎麼樣?”

刁全道:“這麼說來,倒是老夫小覷你了?”

右手一擡,蛇杖陡然點出。

展葉青右手長劍一抖,內力貫注在劍身之上,那百鍊精鋼的劍身,柔若軟枝的閃了幾閃,貼在蛇頭柺杖之上,向外一滑,把刁全點來一杖,封開一側。

兩人兵刃相觸,不聞一點聲息,其實這一攻一拒之間,卻已暗交了一次內勁,展葉青雖然把對方蛇頭柺杖封開,右臂卻隱隱發麻,心中暗暗吃驚道:這怪老兒功力深厚,不可輕敵。

三陰手刁全心中亦是暗生驚駭,付道:此人這點年紀,內力竟如是之強,武當派能卓立武林盛名不衰,果非虛傳。

彼此交接一招,兩人的心中,都有了警惕之意,誰也不敢再稍存輕敵之心。

刁全冷哼一聲道:“武當派名非幸獲,老夫今宵要領教貴派中幾招鎮山之學。”蛇杖伸縮,疾點而出,倏忽間,攻出三招,分襲展葉青三處大穴。

展葉青和他暗拼一招內力之後,已知他功力深厚,非同小可,自己寶劍乃輕兵刃,硬封他沉重的杖勢,先已吃了大虧,當下一提真氣,避開杖勢,長劍側進,橫裡削去,這一劍變出意外,刁全身不由己的退了一步,手中蛇頭杖,突然展開,剎那間杖影滾滾,勁風呼嘯,攻了過來。

他在衆目睽睽之下,被迫得退了一步,心中羞怒交加,揮杖搶攻。

展葉青長嘯一聲,領動劍訣,一道銀虹,疾射入那滾滾杖影之中。

這是一場武林中罕見的惡鬥,但見杖影如山,裹着一道白芒,旋封撲擊,敵我難分。

無爲道長雙目中神光如電,凝注場中,暗中蓄集了十成功力,只要一見師弟不支,立時全力出手搶救。

那身着紅袍,頭戴金冠的怪人,圓睜着一對三角眼,看着場中搏鬥,臉上是一片愕然神色,似是未料到武當一派中,除了無爲和雲陽子外,還有這等年青的高手。

一側觀戰的宇文寒濤和中州二賈,亦都看的暗暗心驚,想不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竟能和名滿江湖的大魔頭三陰手刁全,打一個平分秋色。

杖影縱橫,劍光旋轉,片刻之間,兩人已惡鬥了三十餘合,仍是個不勝不敗之局。

那紅衣人一揚手中亮銀打穴撅,冷冷對着無爲道長說道。“哪一位有興致,和兄弟玩上幾招?”

無爲道長道袍飄飄,緩步行來,道:“貧道來領教幾招。”

忽聽一聲大喝道:“師兄且慢,待小弟先會會他。”

羣豪轉目望去,只見雲陽子仗劍飛奔而來,身後緊隨着十二個中年道人,每人手中捧着一柄長劍,神色肅穆,大步行來。

雲陽子來勢奇快,一掠而至,距那紅衣人還有四五尺遠近時,陡然停下了身子,長劍斜垂,肅然說道:“貧道武當門下雲陽子,領教高招。”

那紅衣怪人冷森他說道:“兄弟毒火井伽。”

雲陽子道:“聞名已久,今宵幸會,主不欺賓,請出手吧!”

毒火井伽冷笑一聲道:“武當正大門派,一向講究江湖禮數,兄弟草莽之人,不懂這個。”亮銀打穴撅一揚“天外來雲”,呼的一聲,點向雲陽子的玄機重穴。

出手一擊,就是致命的所在。

雲陽子長劍斜出“金絲纏腕”,削向井伽的握钁右腕,以攻迎攻,迫使井伽撤招。

毒火井伽冷哼一聲,道:“好劍法。”

右腕一沉,避開劍勢,左掌疾拍而出,同時旋身欺進,亮銀打穴撅“腕底翻雲”,呼的一聲,由下面卷襲而上。

雲陽子長劍,幻起一朵劍花,人卻疾退三步,但一退即進,側襲而上,劍勢綿綿而出,但見寒光電旋,劍花飄飄,上手就是連環八劍。

這一輪急攻,搶盡了先機,迫得毒火井伽連連後退。

但云陽子八劍攻過,井伽立該振腕反擊,亮銀打穴撅,有如靈蛇吐信,伸縮變化,極盡詭奇,招招指襲向大穴要害。

雲陽子凝神運劍,劍轉如輪,精芒閃閃,門戶封守的嚴謹無比。

宇文寒濤目光一轉,拱手對無爲道長笑道:“道兄,可需要兄弟出手相助嗎?”

無爲道長淡淡一笑,道:“不敢有勞。”

這時,那相隨雲陽子而來的十二個中年道人,已分別布成了兩座五行劍陣,舉劍待敵。

武當的五行劍陣,和少林羅漢陣,馳名天下,極少有人能在劍陣合圍中全身而退,這十二個道人,都是雲陽子由門下弟子中,十中選一而來,可算得武當門中下一代的精英,每人侵淫劍術,都有二十年以上的工夫,對五行劍陣,更是熟練異常,兩座劍陣,隱隱布成了合圍之勢。

冷麪鐵筆杜九眼看大戰形勢已成,武當似是盡出全力,保護蕭翎,心中暗急,低聲對金算盤商八道:“老大,今宵來人雖然不少,但未必能是武當之敵,咱們難道等他們打出勝敗,纔出手不成?”

商八道:“能闖到此地,豈是平凡之輩,咱們如出手過早,勢必成衆矢之的,那三個銀灰勁裝、黑布包頭的人,不知是何許人物,等他們一動手,大戰必起,咱們就在混亂之局初成之際,動手搶人。記着,你搶人,我開道,一得手立刻突圍,千萬別讓五行劍陣纏上。”

這兩人暗用傳音入密之術,低語相商,算計雖然不錯,可惜那三個銀灰勁裝人,竟也似存心耗上,自從現身之後,始終一語不發,三人站成一個三角形,動也不動一下。

這時,展葉青和刁全的惡鬥,已漸入緊要關頭,蛇杖、長劍,愈打愈見辛辣,展葉青勝在劍招變化靈巧,刁全卻功力較爲深厚,扯成平手,成了一個全力死拼的局面。

雲陽子和毒火井伽,也是棋逢敵手,難分上下,雲陽子早聞毒火之名,如讓他施展出毒火之技,今宵勢非要吃大虧,是以長劍一路緊迫急攻,不讓他騰出手來,施展毒火暗器。

宇文寒濤仰臉望望天色已近四更時分,他別有用心而來,並未重視蕭翎,眼看雲陽子和展葉青都還有耐戰之力打下去,也非百招內可分勝敗,如不挑起一點熾烈的惡戰,今宵算是白跑一趟,約定之人,還不見到,心中漸感不耐起來,目光一掃那三個銀灰勁裝的大漢,冷冷說道:“三位可也是爲那‘禁宮之鑰’來的嗎?”

他心知中州雙賈難纏,商八又老好巨猾,機智過人,說不定會弄巧成拙,不惹中州雙賈,卻找上了三個黑布掩面的勁裝大漢。

這三個銀灰勁裝之人,六道目光。一齊轉註到宇文寒濤的身上,那當先一人,冷冷說道:“是又怎樣?”

宇文寒濤道:“既然敢來武當山,又闖過重重攔截,絕非無名之輩,這般藏頭露尾,不覺着丟人嗎?”

那當先大漢道:“我們兄弟的事,不勞多費閒心。”

宇文寒濤笑道:“那不行,在下非得看看三位的真面不可。”右手一揚,快如電光石火,向當先一個大漢撲去,五指箕張,要扯他包頭黑布。

那大漢長劍一撩,刷的一招“簾卷西風”,向上削去,出劍之快,大大的出了宇文寒濤的意料之外。

宇文寒濤懍然躍退,避過一劍。

那大漢仍然站在原地,不肯迫襲。

無爲道長暗暗一皺眉頭,付道:這三人不知是何來路,單看這出手一劍,只怕武功不在那毒火井伽和三陰手刁全之下。

只聽宇文寒濤縱聲大笑,道:“好快的劍招,就衝你出手這一劍,兄弟也得領教領教了。”揚手一掌,劈了過去。

那大漢長劍疾舉,迎着掌風劈出。

掌風過處,飄起那大漢衣袂,但他人卻依然站在原地未動。

宇文寒濤只覺那大漢揮來一劍中,暴射出一縷銳風直逼過來,心中暗暗吃驚道,這小子竟然能把內力貫注在劍身之上。

心中在想,雙掌卻連環劈出,內勁山涌,直撞過去。

那大漢接下宇文寒濤一掌,表面雖然裝作若無其事,其實心神大爲震盪,只覺此人掌力雄渾,乃生平僅遇的強敵,見他雙掌交互劈出,心知難以硬擋,左掌一揚,迎着宇文寒濤的掌勢劈出,人卻急向旁側退去。

另外兩個銀灰勁裝人,一見同伴身子移動,似是已知他用心,但見兩人疾快的一轉,由三角形,排成一線,同時伸出左掌,抵在前面一人的背心之上。

原來,這三人施展上乘內功中傳力之法,合力硬接下宇文寒濤的掌勢。

兩股潛勁一接,霍然旋起一陣狂風。

宇文寒濤只覺一陣強大的反震之力,彈了回來,身不由己的退後了兩步。

就在四人硬拼掌力的同時,中州二賈也同時發動,商八一揮手中的金算盤,寶光閃閃的直向蕭翎撲去。

無爲道長大袖一揮,怒聲喝道:“兩位當真未把我門武當派放在眼中嗎?”

商八金算盤向前一推,但見寶光流動,響起一陣劈劈啪啪之聲,口中卻哈哈笑道:

“道長好雄厚的劈空掌力。”

身子搖了一搖,硬把一掌接下。

冷麪鐵筆社九緊隨在商八身後,商八接下無爲道長一擊,杜九卻借勢躍出,右手執筆護身,左手一抄,抱起蕭翎,翻身一躍,騰空而起,直向外面衝去。

無爲道長怒喝一聲,大袖一揮,人如巨鶴,凌空而起。

忽見寶光耀目,商八一式“潛龍昇天”,躍入空中,金算盤呼的一聲,直推過來。

無爲道長盛怒之下,右手一擺“手揮五絃”,直拍而出。

商八金算盤“逆水行舟”,硬向無爲掌上迎去。

但聞呼的一聲,商八連人帶算盤,橫飛出六七尺外,落着實地。

無爲道長也在一招硬拼之下,真氣一懈,落在地上。

商八長嘆一聲,字:“武當掌門,功力果然非凡,兄弟不是敵手……”

無爲道長冷冷接道:“如若當真讓你們把人搶走,武當派還有何顏在江湖上立足。”

喝叫聲中,人已撲近商八,右手五指箕張,抓了過去。

商八挺着大腹,身軀肥胖,但動起手來,卻是靈活異常,身子一轉,避開無爲道長一擊,說道:“咱們兄弟血本有關,因此不得不動點心眼了,道長右手之上,已然中了劇毒,如着勉強運氣動手,不出十招,毒性即將發作。”

無爲道長呼的一掌迫得商八退了兩步,擡起右手一看,果見掌心五指之上,有着無數黑點。

金算盤商八接道:“兄弟早知道道長的武功高強,內力深厚,那尋常的暗器毒物,絕難傷得道長,因此,不惜工本,在算盤之內暗藏了化血金針,此物出自西域天山一門,用千年寒鐵製成,細如牛毛,浸有奇毒,銳利可穿鐵石,縱然是金剛之軀,也難抵受得住,道長想必是早已聽說的了。”

無爲道長低頭看去,果見手掌之上,一片紫黑,逐漸向手腕之上蔓延,連忙止住右臂行血,左手連揮,自點了幾處穴字,冷冷說道:“貧道可以斷去這隻右臂,決不受你們中州二賈的威脅。”

商八回目一顧,只見杜九左手抱着蕭翎,右手鐵筆飛舞,左衝右突,身外劍光重重,密如光幕,已陷入武當名震天下的五行劍陣之中,不禁暗暗叫苦。

他久走江湖閱歷豐富,心中雖急、表面上仍能保持鎮靜,微微一笑、道:“貴派名門大派,武當三元觀天下皆知,縱然今宵你留下蕭翎,但此後登山的武林人物,必然是絡繹不絕,不像我們兄弟,可以隱秘行蹤,流浪天涯,何況那‘禁宮之鑰’並不在蕭翎身上,我們兄弟只不過是答應了嶽小釵,保護這蕭翎的安全,讓他們姊弟相見,一言如山,不容損壞招牌。江湖上以訛傳訛,好像是誰要帶去蕭翎,就可輕易取得那‘禁宮之鑰’。試想那嶽小釵既落入我們兄弟手中,這蕭翎豈能真有大用不成,道長請三思兄弟之言,是否有理。”

無爲道長冷冷說道:“話雖不錯,但貧字已答允相護蕭翎,豈肯爲一身之生死,有違承諾之言。”

商八突然收斂起嘻笑之容,肅然說道:“道長,咱們兄弟只不過有些愛財,其實,我們積斂的財寶、古玩,雖深宮內苑,也是難以及得,這些身外之物,生帶不來,死帶不去,咱們兄弟一旦死去,這些東西還不是一樣的輾轉流失。論說是早該收山,只是一點貪念,甚難遏止,再加上一點好名之心,情不自禁的又接下這筆生意。我兄弟做買賣雖然施展心機,迫人就範,但卻從沒有強搶豪奪之事,在下兄弟一生中,亦從無毀約棄諾之事,兄弟今宵願向道長許下一個諾言,那‘禁宮之鑰’如若是在中州雙賈手中揭開,定當算你道長一份。”

無爲道長冷然一笑,道:“貧道豈能是屈服在威迫利誘之下的人。”

商八正容說道:“咱們兄弟,只不過是貪財,但還有要命的人物……”

突聞一聲慘叫,傳了過來,三陰手刁全突然倒拖蛇頭柺杖,疾躍而去。

毒火井伽聽得刁全慘叫之聲,心中一寒,疾攻兩招,一擋雲陽子的劍勢,騰身而起,一躍三丈,伸手去拉背後青銅管子。

雲陽子知那銅管之中,藏着井伽賴以揚名的毒火,此火惡毒無比,如若被他施放出來,勢必有人遭殃、心中大急之下,厲聲喝道:“鼠輩敢施毒火。”一提真氣,連人帶劍直飛過去。

他舉動雖快,但仍是晚了一步,那毒火井伽,已取下了背上的青銅管子。

就在於鈞一髮之間,一股暗勁悄然涌至,井伽悶哼一聲,打兩個跟蹌,手中那青銅管子,跌在地上,他想伸手去撿,但云陽子已連人帶劍飛奔而至,劍光幻出朵朵銀花,當頭罩落。

毒火井伽來不及再撿地上青銅管子,倏然飄退七尺。

耳際間響起三陰手刁全的陰沉之聲,道:“留得青山在,不伯沒柴燒,咱們走。”

一箇中年道人,長劍一擺,斜裡衝了過來,卻被五尺外的刁全揚手一記陰風掌擊中,那道人只覺全身一寒,身子搖顫,向廳退去。

雲陽子左腳一擡,挑起地上的青銅管子,左手接過,張口咬住長劍,騰出右手,扶住那搖搖欲倒的中年字人,低聲說道:“快些坐下,運氣療傷。”

擡頭看時,毒火井伽和刁全已藉機遁走,隱入夜色之中不見。

金算盤商八目光一掠場中變化,探手人懷,摸出一粒丹丸,道:“此藥可解那化血之毒,道長快請服下,再用氣迫住毒針,施用磁鐵吸出,以道長的功力,休養上一兩天,大概就可以復元了。你剛纔那一記內家上乘無形掌力,擊落了毒火井伽的青銅管子,但只怕也將使那化血之毒,趁機浸過你封閉的穴道。”

話至此處,聲音突然轉低,道:“謹防那宇文寒濤,道長雖然不在江湖上走動、但卻弄巧成拙,因他這份神秘,更增加了你的重任,道長任重道遠,且不可輕賤生命,在下言盡於此,我要走了。”一揮手中金算盤,直向五行劍陣之中衝去。

雲陽子長劍一振,挾一陣道袍飄風之聲,衝了過來,寒芒一閃,直點商八背心。

商八回手一掄,寶光閃動,響起了一聲金鐵交嗚,擋開雲陽子手中長劍。

雲陽子只覺右臂微微一麻,心頭暗暗吃驚,付道:中州二賈之名,果不虛傳,功力尤在那毒火井伽之上,心中在想,手中的劍勢未停,剎那之間,連續刺出三劍。

商八掄動手中金算盤,劈劈啪啪聲中,硬接下雲陽子的劍勢。

無爲道長手中託着商八交來的藥丸,沉思片刻,突然仰臉吞下,沉聲說道:“師弟,散開五行劍陣,放他們走。”

雲陽子怔了一怔,長劍領動,化解開五行劍陣。

商八低聲說道:“有勞道兄。”

揮動金算盤,當先開道,衝出圍困,轉眼間,消失於夜色之中。

三元觀中,雖仍有重重攔截,但兩人武功高強,武當弟子又早奉令諭,不可死拼,不到頓飯工人,兩人已闖出了三元觀。

冷麪鐵筆杜九回首望着三元觀,長長吁一口氣,道:“牛鼻子老道那五行劍陣,果然是利害的很。”

商八無限感慨地長嘆一聲,道:“老二,做完了這筆買賣,咱們也該洗手歸隱了。”

撩起長衫,放好金算盤,當先大步而行。

兩人放腿一陣疾奔,天色黎明時分,已到武當山下。

商八霍然停下腳,回頭問道,“老二,那娃兒怎麼了,聽不到一點聲息”

杜九道:“我點了他的穴道。”

原來蕭翎被杜九抱起,不停揮動手腳掙扎,在強敵環攻之下,杜九隻好點了他的穴道。

商八舉手連揮,推活了蕭翎的穴道。

只聽蕭翎長吁一口氣,睜開了雙目。

這時,天色已亮,晨曦中,景物清晰可見。

蕭翎轉動一下大眼,望了兩人一眼,冷冷他說道:“可是你們兩人帶我出來的?”

言詞之間,不大客氣。

杜九道:“難道那幾個牛鼻子老道,還能真的攔住我們兄弟不成?”

蕭翎道:“你們帶我到哪裡去?”

商八道:“去見你那嶽姊姊。”

蕭翎道:“你們的武功很好,竟然能在三元觀中,把我搶了出來……”

杜九道:“中州雙賈,數十年來的金字招牌,豈是容易闖得的嗎?”

蕭翎道:“你們兩人武功雖然高強,但作事霸道,爲人險惡,我所不喜……”

杜九怒道:“小鬼頭,你敢罵人。”

舉手一掌,拍了過去。

商八橫出一臂,架開杜九掌勢,笑道:“小娃兒,你的膽子不小……”

蕭翎一挺胸,道:“打什麼緊,頂多不過是一個死字。”

商八怔了一怔,道:“好倔強的孩子。”

杜九道:“你可嘗試過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蕭翎道:“那有什麼?殺一刀是死,殺上千刀百刀也是死,我不怕死,還怕你殺我幾刀嗎?”他幼小誦讀雜學,胸中記下了甚多一知半解的故事,這幾句話說來,竟是昂胸、挺首,大有視死如歸的豪氣。

杜九目中寒光一閃,冷冷說字:“好啊!今日要不讓你吃點苦頭,你這娃兒當真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舉手一指,點了過去,手指將要觸及蕭翎,突然又收了回來,長嘆一,聲,道:“我杜九要和你這個小娃兒一般見識,那還能在江湖之上混嗎?”

商八哈哈一笑,道:“小娃兒,咱們毫無加害之心,我揹着你趕路吧!”

蕭翎雙目圓睜,道:“我有兩隻腳,自己會走。”大步向前行去。

杜九右手一伸,抓向蕭翎右臂,卻被商八攔住,笑道:“讓他自己走吧!”

蕭翎憑着銳氣,竟然一口氣走出了七八里路,但他身體虛弱,豈能久支,行來大是不易,只累得滿臉汗滾如雨,衣褲盡溼,兩腿一軟,栽倒地上。

商八伸手一把抓起蕭翎,笑道,“孩子,累了吧?”

蕭翎舉袖一抹臉上汗水,掙扎着叫道:“放開我!”

杜九一皺眉頭,道:“老大,這娃兒個性倔強,我瞧還是點了他穴道帶他走吧!”

也不容商八答話,伸手點了蕭翎的睡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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