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柔怯怯地擡起頭,臉上的表情有些茫然,“什麼?”
她是真的被安安剛纔那一場哭給鬧懵了,再者面對氣勢洶洶的聶焱,樑柔只覺得陌生害怕,她實在不知道他接下來打算說什麼。
聶焱看她那樣子,就知道她是害怕了。
被孩子哭怕了,被他嚇怕了。
這樣的女人就該摟在懷裡好好的安撫親暱,聶焱落在桌下的拳頭慢慢握起來,他要忍!
忍是心頭一把刀,聶焱不想在拖延下去,他說的快速又果斷,“從前你說過,只要我還要你,你就不會離開我?還記得嗎?”
樑柔好似已經明白了,她不再看他的眼睛,緩緩地將自己的頭低下來。
“嗯。”
桌上放在樑柔早起特意熬的山藥粥,樑柔對山藥汁過敏,每次處理山藥她的手都會發紅,癢的受不了。今早專門做這個,是想着昨天聶焱吃的多,怕他的胃受不了。所以早上才忍着手的紅腫瘙癢做了山藥粥。
雪白黏稠的粥,冒着熱氣。
樑柔拿起湯匙,輕輕地吹。
她的一切動作都像是慢動作,好似根本沒有被聶焱的話影響到一樣。聶焱側開頭,不去看她平靜的臉,繼續說着,“我來,就是告訴你,我不要你了。”
“哦。”
樑柔往嘴裡送了一口粥,含含糊糊的答應。
她這樣不哭不鬧甚至還能吃飯的反應,讓聶焱有些拿不準主意,她到底是什麼心思?
他少不得問一句,“聽明白我說什麼了嗎?”
樑柔嚥下嘴裡的一口粥,輕聲說:“明白了,我自由了。”
自由了
不再被任何的感情束縛,他們倆之間的感情結束了。
她說的簡單明瞭,倒是聶焱一陣的憋氣,明明是他來說分手的,怎麼最後倒像是樑柔更歡欣雀躍些。他想說些別的,卻又不能。
現在他不能讓她涉險。
聶焱拳頭捏的,掌心都被指甲扣的發疼,聲音更冷,“對!往後你離我遠遠的。”
“好。”樑柔回答着。
聶焱一下子站起來,這對話他無法在持續下去,他現在很想把樑柔拉到懷裡狠狠地打!跟他分手竟然能這麼平靜!她到底怎麼想的?
感情可真是奇怪的東西,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聶焱覺得樑柔是白紙,什麼都能被他看透。可是一旦分手說出口,樑柔就像是變了樣子,在他面前變得神秘莫測起來。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想要逃避。
聶焱轉身就走,步履沉重。
他走後,樑柔還是維持着吃早飯的姿勢,一口接一口的吃,只是漸漸地,眼淚落在粥裡。樑柔身體微微的顫,卻還是堅持着吃,沒有停。
書上說,能哭着將飯吃完的人,就能熬過一切苦難。
她想自己應該能做到。
樑柔在課堂上昏倒了。
醒來已經在醫院病牀上,牀邊守着趙湘。
看到趙湘,樑柔一臉的抱歉,“對不起,老師。”
趙湘眼神掃過樑柔憔悴的臉,伸手拍拍她的手臂,趙湘不是個善於煽情的人,她沒有問樑柔具體的身體情況,只是說:“我今天原本打算跟你商量,月底我有機會去首都的軍區醫院做醫學交流,需要帶一個助手,我打算帶你去。”
樑柔原本腦袋還有些發昏,不過被這樣的消息一震,她就徹底醒了。
國內的幾家大醫院,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進行一次醫學交流,其實就跟大學裡的交流學生一樣。趙湘作爲臨海市神外科的第一刀,自然是被各處邀請的。她去首都的軍區醫院,是交流經驗。但對樑柔來說,這個機會卻是千載難逢的學習歷練。
能跟在全國最頂級的專家醫生身邊,哪怕只是看着,也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
只是樑柔輕聲說:“老師,我還沒畢業,恐怕資歷不夠。”
這不是她謙虛,樑柔現在馬上大四結束,要升大五,也就說,她連最起碼的臨牀都還沒有足夠的經驗。就她目前的水平跟着趙湘出去給趙湘當助手,會不會給趙湘丟人啊。
趙湘一直都是嚴肅的人,很少會露出溫情的模樣。此時,她依舊保持着公事公辦的態度,“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也不是徇私,你自己的成績拿的出手。再來,我也有自己的考慮,帶個新人,總比帶個競爭對手好!”
趙湘這些年一路打熬,總算成爲臨海市神外科第一刀,大型的手術都需要她來做。作爲醫生,不斷的挑戰新的醫學難題纔是她的抱負,只是沒想到遇上了聶兆忠。聶兆忠當年發病後,就要趙湘爲他二十四小時服務,不準在接診其他的病人。趙湘跟聶兆忠說過很多次,他的病情只不過是心臟病引起的腦供血不足,這種病,只要保持情緒穩定,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病。可是聶兆忠多霸道的一個人,他的命比什麼都重要,生生讓趙湘成了他的專屬醫生。
如此一來,趙湘就徹底不能再神外科坐診,不甘寂寞的趙湘去了大學教學。聶兆忠只是不讓她在接手其他病人,卻沒說她什麼事情都不能做。
到去年,聶兆忠的身體全面恢復,趙湘總算得到解脫。可是她離開幾年,原本的神外科早已經換了一批人。
現在回去,必然要將一些人壓下去,趙湘並不想這麼做。
她厭煩勾心鬥角。
這次爭取到去首都專家交流的機會,趙湘其實心裡有兩個人選,只不過其中一個自己放棄,所以,她就選了樑柔帶去。
其他的人,趙湘還真的看不上。一來是怕教出白眼狼,再者,這助手最重要的就是要跟她對脾氣,真找個招人煩的,趙湘自己都煩心。
趙湘把話說的這麼明白,樑柔不好意思再拒絕,就只是擔心,“我還有女兒”
要是她一個人,自然天涯海角不怕走的,可是她有安安,必須要想的多一些。臨海市是最南邊的城市,而首都,在北方,帶着安安跨越這麼遠的距離,樑柔有些擔心。
趙湘不以爲然,“我當年就是帶着孩子滿世界跑,這你有什麼好擔心的,跟着咱們一羣醫生長大,難道還能耽誤了孩子。”
這話也對,身邊都是專家級別的人,再怎麼都不能說是耽誤了孩子。
樑辛一路跑進病房,看到掛着點滴的樑柔,瞬間驚痛,“姐!”
趙湘趁機站起來,“我去拿你的檢測報告,看看你的各方面指數。我跟你說的事,你考慮清楚,這樣的機會,可遇不可求。”
樑柔強撐着坐起來,跟趙湘道謝。
趙湘走後,樑辛站在病牀邊,呼呼喘氣,“你爲了他,就這麼糟蹋自己?!”
別人不知道樑柔昏倒是怎麼回事,樑辛怎麼可能不知道。
他恨的咬牙切齒。
大罵道:“就那麼一個男人,就算他現在跪着求你,我都不會同意你再跟他!”
樑柔聽樑辛說的過份,就勸阻,“你何必那麼說他,他必然有自己的苦衷。”
她現在拿善意去揣測他人,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怨恨過。可是不行,她必須讓自己滿心以爲他是有苦衷的。要不然,從前的一切豈不是成了笑話,人有時候是需要自欺欺人的。
明知道,是在騙自己,卻還是要堅持着騙下去。
樑辛雙眼冒火,“什麼苦衷!他馬上就要訂婚了你知不知道?!”
“訂婚?”樑柔眼神有一刻的失神,像是找不到重要的東西,隨後又問,“你說他要訂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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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辛看着自己姐姐的傻樣子,心裡又是難過又是憤怒,人心都是肉長的,爲什麼那些人就能那麼殘酷呢?傷害女人,根本就不能算是個男人!
樑辛不明白,他只覺得感情真是傷人的東西。
他的姐姐,太可憐了。
樑辛坐到樑柔的病牀上,聲音很嘶啞的說:“姐別傻了,他要訂婚了。不用想也該知道對方是什麼樣人家的姑娘。灰姑娘的夢是美是好,可是那是童話,不是真的。”
樑柔也沒有表現出極度悲傷,她只是眼神發直的盯着一滴滴往下落的液體注入身體。
良久,才說,“我不是相信童話,我只是信他。”
曾經不是沒有嘲笑過自己癡人做夢,聶焱那樣的身份,怎麼可能跟她有什麼。可是一直以來給她信心的,都不是所謂的夢,所謂的童話幻想,而是他是聶焱這個人啊。
沒想到,她相信的人,會放棄她。
大中華喜來登酒店。
關墨一臉嫌棄地瞅着聶焱,“我說,這好歹也是五星級酒店,你能不能有點素質?這都快抽了一包了。”
坐在周圍精緻漂亮的酒店頂樓餐廳裡,無煙環境,只有聶焱不斷的抽菸,來來去去的人都投來異樣的目光,關墨覺得很丟臉。
聶焱根本不理他,打火機啪啪兩聲,又點了一根。
關墨無奈了,轉頭說起今天的正事,“原本我還當着你家老爺子從前那麼放縱你跟尹雅,是看好了尹家來聯姻的。沒想到啊沒想到,竟然打我妹子的主意,哎哎,你跟我說說,你們聶家人的腦子都是怎麼長的,我這妹子讓我舅舅家都快護成保護動物大熊貓了,你老子怎麼發現的?”
關墨搖頭晃腦,是真的佩服聶兆忠五體投地。
怎麼盯上溫玉的啊?
神了!
溫玉是關墨舅舅家的獨女,關墨的舅舅溫岐海,現任臨海市所屬省份的省長,一把手!溫玉上面還有三個哥哥,除了二哥是跟尉遲翊一起當海軍的,其他兩個哥哥都從政,有溫岐海在,這兩個人的前途不可限量。
這只是溫家一門,要再把其他關聯的家族加上,那就更大了。
溫岐海的小妹妹就是關墨的親媽溫令茹,溫令茹上面還有一個二哥一個三姐,家家都是拿的出手的體面。再者,往關墨這邊數,關墨叫溫岐海一聲舅舅,那關家的人就都跟溫家是親戚。關墨的父親關萬長是關家老大,下面還有弟弟妹妹,關墨的堂弟堂妹表弟表妹加起來能有一個加強排。
聶兆忠能從這樣的家族裡找到最受寵的溫玉,眼光都不能用毒辣來形容了,完全就是神奇。
關墨給聶焱普及自己的這位好表妹,“我跟你交給底,我家裡,表妹堂妹加起來能有十六個,可是其他的十五個綁一起都比不過溫玉一個!你等會見了人,最好把人給供起來,要是敢惹這位大小姐一點不高興,那”關墨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你不知道,我舅家的那三個,個頂個的妹控,嚇死人。”
聶焱抽着煙,眼睛一斜,有些不屑,“比元彰還厲害?”
他們裡也有妹控,看看元彰不就知道了。
關墨這會兒少見的露出大家族出來的優越感,“元彰那不過是小打小鬧,就憑他,疼妹妹也不過就是去把對方腿打斷,算什麼。”
元彰也許在一般人面前能逞兇耍狠,可是面對關墨這樣的人,身後是這樣團結一致的家族,元彰真就不算事。
關墨長吁短嘆,“你是不知道內情,我舅媽當初爲了生我這個小妹妹送了命。我舅舅跟我舅媽,那是青梅竹馬!感情好的,聽我媽說,當年我舅媽沒了,我舅舅差點就不當官,跑去山裡出家。要不是家裡人拿我這個小妹妹給勸住他,現在恐怕溫家就要出個高僧了!”
說起來也是唏噓,溫岐海一生順風順水,跟妻子也感情篤深,前面連生了三個兒子,可謂人生贏家。沒想到等生到溫玉到時候,出了問題,孩子難產,拼死拼活生下來,孩子先天性心臟病,妻子產後血崩,沒了。
溫玉六歲的時候做過心臟手術,倒是把先天性的心臟病給治好了。
可是溫岐海對這個女兒的珍惜不會因爲一場手術就改變多少。不僅是溫岐海,還有溫玉上面的三個哥哥,那都是護妹妹的狂魔。關墨平時在家也算是說一不二的,但遇上這個妹妹,都只有甘心情願當僕人的料。
這麼想着,關墨就有些同情聶焱,“你老子這哪是給你找媳婦呢,簡直就是給你找了個祖宗。”
溫玉這些年被溫家人護的好,在外,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溫家還有這麼一個女兒。關家還有其他姻親也都緘口沉默,就溫家從老子到兒子那麼四隻老虎時刻盯着,誰敢沾手溫玉,即便是有些心思的人,怕也早就嚇怕了。
關墨說了這麼幾句話的功夫,聶要抽完一根,又拿出一根來接着點。
關墨劈手就奪過煙,兩隻手在空中揮啊揮,“行了行了,別抽了。我家妹妹聞不了煙味兒,你別等會再薰着她。”
這話說完,就見餐廳大門被門童推開。
先進來了三個長得有些像的男人,後面跟着一個穿着白色長裙的女孩子。
關墨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見人走近了,就打招呼,“擎蒼,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溫家三兄弟裡的老二,溫擎蒼,穿着一身海軍軍服。他之前跟尉遲翊一起出海執行任務,關墨還沒聽說尉遲翊回來的消息,怎麼溫擎蒼就已經出現在這裡了。
溫擎蒼是溫家三兄弟裡,長得最英氣的,其他兩個從政,所以看來起溫文很多。
溫擎蒼說:“家裡出了怎麼大的事,我怎麼能不回來!”
關墨無語,不就是讓溫玉跟聶焱發展發展麼,這年頭也不流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長輩再怎麼看好,也得雙方自己看對眼兒。
至於這麼緊張麼。
關墨走過去,“走走走,咱們去旁邊坐坐,讓他們兩個單獨談談。”
溫家三兄弟都同時看向溫玉,溫玉笑的很溫和,“我沒事的,你們放心。”
關墨就說,“看看,咱們小公主多有大家風範,偏你們三個跟保鏢似得。”
溫家老大溫擎宇拍了關墨一下,“你到底是哪一邊的?”
溫擎宇比關墨年紀大,關墨也不能給他擺哥哥架子,就只能賠笑,“哥,我這不是爲了咱玉兒麼。你們還能什麼事都陪在旁邊啊。”
要關墨這麼陪笑臉的人,還真是少。
心累。
溫家兄弟跟關墨坐到了隔了五張桌子的地方去,溫玉娉婷地坐到了聶焱對面。
聶焱沒再抽菸,只是手裡拿着打火機啪嗒打着火,啪嗒又滅了,他就盯着火苗看。
溫玉倒是沒什麼公主病,先笑着開口,“我在你家見過你,你下樓不走樓梯,會從扶手上滑下來。”
這人一坐下來就套近乎。
聶焱分神擡頭看了她一眼,最深的印象,就是這女人脖子真長。
所謂的‘天鵝美頸’,聶焱完全沒這個審美。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樑柔,樑柔跟安安是一個臉型,都是兩頰肉肉的鵝蛋臉。那時跟齊奶奶住在一起,樑柔被養的最胖的時候,笑起來脖子上還有淺淺的雙下巴,軟的像棉花。
溫玉雖然名字叫溫玉,可是本人其實並不如玉般溫潤。
大概是跳芭蕾舞的關係,她坐姿挺拔,就跟身體裡有根線提着她似得。連臉上的笑容都像是拿尺子量過一樣,細細巧巧的巴掌臉,聲音溫和卻並不讓人覺得親近。
聶焱移開視線,繼續專注在自己手上的打火機。
他冷冷的說:“你該知道,我不喜歡你。”
溫玉噗嗤一笑,“你還是這麼讓人羨慕。”
聶焱根本不理她。
溫玉也不覺得怎麼樣,她就愣愣的看着聶焱。她第一次見聶焱的時候,她才五歲,聶焱是十歲出頭的男孩子。那時候溫玉還沒有做心臟手術,五歲了還被溫岐海抱在懷裡,放下地走路都不行。就在溫玉幾乎連走路都覺得奢侈的歲月裡,她看到了從樓梯上滑下來的聶焱,聶焱那時候是個徹徹底底叛逆搗蛋的孩子。
打碎家裡的花瓶,從樓梯的扶手上滑下來,還會把宴會用的蛋糕偷偷丟到那些貴太太的裙襬上。
很小很小的時候,她就羨慕他。
活得肆意又鮮活,不像她,至今也不過就是一個傀儡而已。
愛一旦過了頭,就成了禁錮。
溫玉輕聲說:“我不介意你愛誰,因爲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愛。”
愛她的人太多了,她已經快要窒息了。她想要跳出家裡給她的牢籠,去呼吸自由的風。溫玉彷彿已經看到了她能去登山去出海的日子,她臉上的笑容燦爛無比。
聶焱也笑了。
他笑,卻是因爲看到了狂奔而來的尹雅。
尹雅的表情只能用猙獰來形容,她在接到消息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原本以爲聶焱回來了,回到了他們曾經的圈子。如此以來,聶焱就會再一次回到她身邊,因爲聶焱別無選擇。
現實卻給了她狠狠的一個巴掌。
溫玉這個名字被爆出來的那一刻,聶子赫先是笑成了傻子,“虧你還說聶焱只能娶你,你這臉皮,也是天下罕見了!你以爲聶家是什麼地方,我爸現在鐵了心要他接班,不給他找個真的公主纔怪,你算是什麼東西!”
尹雅難以接受。
她跟聶焱從小有婚約的啊!是聶焱的媽媽定下的!再說,那麼多年,她跟聶焱在一起,明晃晃的談戀愛,聶兆忠都是清楚的,聶兆忠從未反對過。這些都讓尹雅篤定,只要聶焱回來接班,就必須娶她。
沒有比她更好的選擇。
可是跟溫玉比,她尹雅又有什麼呢?
聶子赫笑過之後就陰沉下來,“可真是算無遺漏啊他這麼做,是想徹底把我打落到塵埃裡,有了溫家,誰還能是聶焱的對手!”
這麼多年,在聶兆忠的危險平衡下,聶焱跟聶子赫一直都是勢均力敵的。甚至過去的幾年,外界都以爲聶子赫會是最後接班的人。誰能想到,聶焱一招翻盤,就能翻的如此徹底,若讓聶焱娶了溫玉,那麼他聶子赫,就徹底的完了。
艾華都急了。
“不行!絕不能讓溫家那個女人進門!”要不然有個溫家這種出身的長媳,她這個繼母繼婆婆,恐怕在這個家裡都會沒有立足的地方。
尹雅瘋狂,根本什麼都顧不上,衝上來端起果汁就給溫玉潑了一臉。
“你無恥!他不屬於你!”尹雅嘶吼。
那邊跟關墨坐在一起的三兄弟,拔腿就往這邊跑。
溫擎蒼一腳飛踢,尹雅就被踹了出去。老大溫擎宇脫了衣服裹起溫玉就將人打橫抱了起來。反倒是一直沉默的老三溫擎軒,怒瞪着還在玩打火機的聶焱,“這件事,聶家必須作出解釋!”
聶焱微微擡頭,也不過只有一個目光投給他,一臉的冷漠。
溫家三兄弟帶着溫玉走,臨走溫玉還在大哥的懷裡給聶焱說好話,“哥,真不怪他。”
這事兒吧
怎麼說呢,還真不能怪聶焱。
尹雅跟聶焱曾經的事情,溫家早已經打聽過,他們也不會真瞎子摸象。聶焱曾經被女人兄弟算計的事情,溫家人都知道。
溫岐海說,“雖然窩囊了些,可到底比算計人的強。”
這是大多數長輩的想法,被女人兄弟算計是有些丟臉。可是至少說明人品是過的去的,反觀當初算計了親哥的聶子赫,那可真是被所有長輩都從心裡摒棄。這種連自家兄弟都不放過的人,實在不堪大用。
溫家三兄弟當然知道溫岐海的想法,他們也是認同的。
雖然溫家三兄弟跟聶焱的關係沒有關墨跟聶焱那麼親密,可是總歸是在一個圈子裡的。聶焱這麼多年,名聲一直不錯,對兄弟仗義,對女人更是慷慨,當年被女人算計了一把,到如今都沒有回頭報復回去。反倒有一種不跟女人計較的灑脫感,男人有時候大度比什麼都重要。
要不是溫家四個男人對聶焱的觀感都不錯,今天也不會放溫玉來。
沒想到來了就遇上了這樣的事。
溫擎宇不想聽妹妹這樣求情的語氣,“等回去再說,你聽話一點。”
溫玉就閉嘴了。
她今年已經二十四歲,可是在家裡,還是個徹徹底底的孩子。沒有發言權,沒有決策權。她當年學舞的時候已經七歲,一路歷盡各種評比,成爲臨海市第一個考上世界頂級芭蕾舞學院俄羅斯瓦岡諾娃芭蕾學院的學生。結果就因爲父親一句,太遠,不安全。
就給否決掉了。最後是在臨海市上的大學。
溫玉眼睛透過大哥的肩,一眨不眨的盯着坐在位置上,連站起來都不曾的聶焱,滿眼的渴望追尋。
溫家人走了之後,關墨收拾爛攤子。
走過去拿腳踢了下趴在地上不動彈的尹雅,“死了沒有?”
對尹雅,關墨真的沒什麼好脾氣。
簡直沒見過這麼煩人的女人。
而且,尹雅剛纔攻擊的人,是他關墨的表妹。雖然跟聶焱,關墨能開玩笑,說聶兆忠給聶焱找了個祖宗,可是對外人,關墨一點都不覺得這怎麼了!他妹妹就是祖宗!
尹雅就趴在地毯上,漸漸的哭出聲,一聲聲的叫着,“聶焱”
關墨嘶了一聲。
不過關墨倒清楚尹雅的心思,這可不就是沒有退路了麼。尹雅現在,不知道成了多少人茶餘飯後的話題,笑話、嘲諷,所有難聽的話,都說不盡的。
聶焱自從成了風口浪尖上的人物,當年的事情,也就跟着成了熱炒的話題。
尹雅這種偷雞不成失把米的人,落井下石的人多了去。
聶子赫如今都成了豪門棄子,被人戳着脊樑骨笑話,更別說當初聯合着聶子赫算計聶焱的尹雅了。女人到什麼時候,都是承擔罵名更多的那一個。
尹雅現在不緊緊扒着聶焱,還能怎麼辦?
沒等關墨叫服務員來擡人,就又來了人。
尹雎拉着尉遲翊來了。
之前見過溫擎蒼,現在看到尉遲翊,關墨倒也不覺得奇怪了。部隊又不是給個人開後門的地方,溫擎蒼能回來,那就說明跟他一起去出任務的尉遲翊也回來了。
尉遲翊原本來的不情不願,這種事情,他其實不好出面。
可是耐不住尹雎哭求,結果進來看到趴在地上站都站不起來的尹雅,尹雎就大哭着跑了過去。那是她親姐姐!
尉遲翊也沒想到聶焱會對尹雅這麼狠。
他跟尹雅也是一起長大的,對着聶焱,尉遲翊忍不住說了重話,“聶焱,你這是幹什麼?欺負女人?你真是出息大了!她就是再怎麼有錯,那也是跟咱們一起長起來的,當初你母親去世的時候,是她陪着你!”
關墨被尉遲翊這話氣的火冒三丈。
聶焱今天沉默的厲害,關墨就替聶焱挺身而出,“真沒看出來我們尉遲少爺還有這麼一副憐香惜玉的心思,連大姨子都這麼捨不得!那我能不能給你下個話,趕緊把尹家這兩個東西給端回去!往後少拿出來丟人!爺我看到她們就反胃!”
關墨這話,是連尹雎也一起罵進去了。
尉遲翊難以置信的看着關墨,關墨從來都是往後藏的腹黑狐狸,他能這麼指名道姓的罵人,還真是不多見。
“你瘋了!兄弟不做了是不是?”尉遲翊這麼一句。
關墨是動了真火,“什麼兄弟?就你這樣的還配叫兄弟?當年這娘們算計老七的時候,你幹嘛呢?要不是你當初攔着,這娘們活不到今天!”
尹雎哭着求關墨,“關三哥,我姐她真知道錯了,你原諒她好不好?我求求你。”
關墨看到姓尹的都煩,尹雅滿肚子心思,尹雎蠢的只會哭。被尹雎扯住,關墨擡腳就打算踢,他這麼一動作,尉遲翊急了,“你還敢跟雎雎動手?”
尉遲翊劈手就是手刀。
關墨沒對尹雎做什麼,反倒是捱了尉遲翊一手刀。
“好好好。”關墨活動了一下脖子,“這也有日子沒活動手腳了,來,比比。”
尉遲翊把尹雎拉到一邊,讓她安穩點,別再惹事。
尹雎哭哭啼啼的,尉遲翊顧不上她,站起來準備跟關墨比試身手。他們兄弟裡,只有關墨跟尉遲翊是常年在兵營的,對付別人也許還能輕鬆些,對付關墨,尉遲翊都沒有必勝的把握。
關墨跟尉遲翊剛開始揮拳,就聽到砰的一聲。
兩人同時扭頭看過去,就看聶焱把酒瓶舉起來,敲碎在自己的腦門上。
這是
聶焱腦門上的血潺潺的流了下來。
尉遲翊徹底傻眼,這什麼情況啊。
關墨又氣又急,一腳踹在尉遲翊的肚子上,“你他媽的還不趕快帶着你家這兩個喪門星走!”
尉遲翊真沒想到會看到這樣的場面,聶焱這是在自殘。
心都要跳出來。
尉遲翊一手扯住已經嚇傻了的尹雎,另一手拽着被溫擎蒼踹的站不起來的尹雅,步履蹣跚的落荒而逃。
臨走還不放心的回頭看聶焱。
關墨走到聶焱坐的長椅旁,看聶焱已經側着身體躺倒下去了,一手抓着手機,一手還緊緊攥着已經碎了的酒瓶。
“老七”關墨盯着聶焱的眼睛,突然說不出什麼話來。
關墨蹲下來,就這樣毫無形象蹲在聶焱的長椅旁,盯着聶焱往下滴血的臉,“老七啊,沒事,有三哥呢,你心裡不痛快,就說出來。”
他是真不忍心看到聶焱這樣。
聶焱眼睛裡掉出淚,混着他頭上還在往外冒的血一起流。
“三哥她好狠。”
狠?
關墨腦子一轉,伸手從聶焱手中搶過手機。
屏幕上有一條信息。
8月11日16001910國航CA1314航班,臨海市第一國際機場T2首都國際機場T2,已起飛。乘客,樑柔,身份證號碼620xxxxxx56。樑安安,身份證號碼,620xxxxxxx07。
“這是”關墨遲鈍了一剎。
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今天在這裡,溫玉跟尹雅鬧的雞飛狗跳,好似你爭我奪在搶聶焱。誰能想到,聶焱惦記的人,卻準備離開。
關墨擡頭看了眼桌上已經被塞滿的是三個菸灰缸。
這事情他還真的不知道怎麼說了。
關墨站起來轉身去找酒店要醫務箱,聶焱這樣,也別想走了。
聶焱就這麼側躺着,看着關墨漸漸遠去的身影,心裡冰冷的像是全身都被封凍了。當時他說出‘不要她了’的話,就想着,她要是求他一句多好,說她離不開他多好。
就算最終不能改變什麼,可是他也會多跟她解釋幾句。
可是她什麼都沒說,以最平靜的態度在面對他。聶焱傷心之餘,也覺得自尊心被打擊了。他淋了一夜的雨,都難以鼓起勇氣上去找她說那些殘忍的話,怎麼到了她那裡,就能那麼平靜呢。
他撐着自己離開混着樑柔安安氣味的地方。
行屍走肉的過了這麼多天。
他覺得沒問題的,樑柔都能撐得住,他不會比她更軟弱,他一定也可以撐得住。
只是他沒想到,他在苦苦支撐,想盡一切辦法,爭取早點重回她身邊的時候,她卻帶着安安走了。
真絕啊。
到這一刻,聶焱才真實的感覺到,其實,他纔是被拋棄的那一個。
樑柔帶着安安,帶着他所有的幸福與對未來的美好期盼,一起走了。沒有絲毫的留戀,走之前,甚至都沒有跟他說一聲。
她就這麼走了。
他要怎麼辦?
感覺自己撐不下去了,只有疼痛能緩解胸口的窒息感。他覺得自己要死了,她抽走了他所有的生命能量。
走了
永遠不打算再回到他身邊了她遺棄了他,徹底的放棄了他。
爲什麼會這樣?
她明明說過愛他永遠的,她也說過‘日久見人心’,不能聽嘴上說的話,要看實際的所作所爲。明明這些話都是她說的,那爲什麼,她現在會離開,會拋棄他。
母親早就死了,齊奶奶也死了樑柔帶着安安走了
聶焱覺得好冷,渾身都在往外冒寒氣。
關墨拿着醫務箱回來,正準備拿酒精給聶焱擦擦傷口,沒想到卻被聶焱一把推開,聶焱就像突然發瘋了一樣,他往外跑。
頂着一腦門子血,往外跑!
關墨嚇死了,這幅樣子出去,明天絕對要上報紙頭條。
今天跟溫玉的第一次見面,聶焱已經搞砸了,不能再出事。
關墨一路追,在聶焱就差一步跑出酒店大廳的時候抱住他,“你冷靜一點,她走了不是更好!在這裡,你要拿她怎麼辦?”
關墨給聶焱分析。
現在只是溫玉跟尹雅就已經鬧翻了天,今天之後,只怕這兩家還會有一番腥風血雨。
尹雅不會認輸,溫玉更不是好惹的。
這種時候,樑柔走了纔是最好的選擇,要不然,聶焱只會被綁住手腳,到時候根本護不住她。
聶焱卻根本不聽,他推着關墨,可是他受傷了,這些天又都沒有好好吃飯,身體是軟的,根本推不開人高體壯的關墨。
聶焱沒辦法了,只能哭求,“三哥,你讓我去,我要去把她找回來!”
眼淚紛紛落,這會兒什麼都顧不上了,他滿腦子都是不能讓她走。
他什麼都不要了。
抱在一起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別留我一個在這裡”聶焱喊着,他幾乎是垂死掙扎,不敢想,這座城市裡沒有了齊奶奶,沒有了樑柔安安,他要怎麼撐下去。
他害怕。
真的很害怕。
從母親死後,他再沒有這樣害怕過。
好似身後是一個巨大的黑洞,正在將他吞噬,所有他愛的人都走了。都離他而去,而他,被拋棄了。
成了孤家寡人一個。
聶焱哭求着,“三哥,我求你了,讓我去!我不能沒有她們!我真的不能沒有她們啊!”
關墨此生見過的最慘烈的場面大概也不過如此,聶焱一臉血淚的求他,關墨沒辦法了。
“好,好,我帶你去,我們這就去,你別急,咱們就是攔飛機,也把人攔下來。老七啊,你別這樣,還有我呢,你別這樣啊!”
關墨扶住已經站不穩的聶焱,兩個人一起出了酒店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