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夥計。”我急忙喚人。
“怎的了,怎的了,小姐,這角兒唱的可還滿意?”
我沒心思和他周旋,直接開門見山道:“怎樣能見他?”
那夥計愣了一下,忽的露出一個我懂,我都懂的笑容,接着說道:“咱這兒啊,從來都是以花籃取勝,我們這個角兒,唱一場戲,只見一個人,只憑誰的花籃大。”
我聽後二話不說,掏出包拉開,將剩下的十幾大洋都給他。
哎,失算了,走的匆忙竟忘拿錢了。我悲哀的想着。
那個夥計似被我的豪氣給打愣了,結結巴巴的說着:“小姐,用......用不了這麼多。”
“算了,買個最大的花籃送過去。”我急着說道,說完似覺的不夠,又從項間掏出條玉墜,遞給夥計。
那玉晶瑩剔透,在陽光下竟泛着三四種光澤,一看便價值不菲。
“吶,這個送他,說姑娘我欣賞他,可否邀來喝盞茶啊?”我笑意盈盈的。
夥計臉卻紅了。
他別過頭去,默想,還真是千金博美人一笑,這位爺這回該給臉色了吧?
夥計拿着那着那個燙手山芋匆匆去了後臺,我繼續喝茶,無視周圍人那些目光。
害,衝動了,應該更穩託一點把花籃給他,這下弄的倒有點逼良爲娼的感覺,失策,失策。
不一會,那夥計便跑來氣喘吁吁的說"小姐,跟我來吧,花籃已備好了,可否看一眼?"
“不了,直接送臺上去吧,噢對,把他名字掛上。"
“懂,懂的,可否記小姐名字?”夥計試探的說着。
念着保留一點兒,我思考了一會兒說到“我姓白。”
“好勒,保準讓您滿意。”
轉了個彎,就到了後臺。
“小姐,到了,咱的名角兒,你們交流交流。”說罷便飛一般的逃了。我無奈搖搖頭。
“夥計不懂事,小姐遷就下,還真感激小姐的賞識,只是這玉墜太珍貴,程某不敢當,小姐還請拿回去吧。“他背對我坐着,脫了華服,脊背筆直,隱隱約約能看到崩出來的曲線,只穿了一件白襯衣,說罷便手撫玉墜轉身站了起來。
兩人相見皆是一震。
前者震驚則是沒想到送玉墜的竟是這般美豔的人,他知道是個女的,是家小姐,卻不曾想是這般貴家千金,那眼眸彎彎,臉上帶笑,笑到人的心裡去了,剩餘只有驚豔。
後者震驚則是見他已褪去面妝,乾淨的臉頰,高挺的鼻樑,一雙眼睛又大又圓,典型的杏仁眼,瞳孔並不是黑色而是帶點棕的淺茶色,睫毛纖長,像扇子一般撲閃撲閃。
脣不點而紅,面頰不施粉黛但卻絲毫不影響氣質,活脫脫一個美人胚子,雖身爲戲子,脫了戲服卻不顯女性。
誰能想到,華服厚妝下的人竟這般乾淨柔軟。
嘖,這趟來的也值。
我沒有接過玉墜而是換一個話題道:“誰懂我,難相恨!先生這般一唱,便唱到我心裡去了。”
“小姐喜歡就好,只是這玉墜子太過珍貴,我就是賣給你唱一年的戲也未必能抵的回來。”他皺了皺眉,眨了眨眼睛。
那股水靈勁真的讓人心生好感。
沒想到,我自打出生以來在這十九年間遇到多少人,卻不曾想居然被這乾淨的樣貌晃了眼,爲什麼呢?大概是不似平時那些戲子的妖媚,而是個乾乾淨淨的靈魂吧!
在這峰煙戰火的年代,深水不清的梨園裡,有着世人都想不到的純潔。
“呵,也不是不行啊!不過先生是名角兒,這一條玉墜怕是不夠吧?”我刻意避過玉墜的話題,調笑着。
“小姐說笑了。”他默默別過頭去,再我沒注意的地方手捏緊那玉墜又鬆了鬆。
我正準備說話,卻被門外的吵鬧聲打斷。
“何事這樣喧華?”身旁的人不耐的說出,急着掩蓋什麼...
“嘶?先生怎這般生急?”我歪頭問到,眼裡興趣漸濃。
“煩。”惜字如金,我無聲笑了笑。
“都給我讓開,什麼狗屁名角兒,平時爺怎麼請都請不出來,怎麼今天一個破花籃就接客了。”一個粗曠聲漸大,那人迎面朝裡走來,夥計攔都攔不住,進門後只能歉意的看着我倆。
“對不起,小姐,我...攔不住...對不起。”夥計急的都快哭了。
我微微揚了揚下巴,無事無事,算無聲安撫。
那個身材庸腫,長相極醜的男人眼神從上到下掃過我,我不禁惡寒!
而自從他進門開始,先生的臉色就一直不好,如今看到這般噁心的眼神,臉色更沉,不動聲色的往前一步,擋住我。
“呦,我就說麼,怎個我怎樣都請不出你這角兒,不曾想是在這釣洋妞呢?”他那綠豆大的眼睛色迷迷的朝這邊看來,趾高氣揚,真是討厭,能長到讓人討厭至極也算是一種本事了,我想。
“他誰?”我側頭問夥計,摸了摸手指上戴着的玉石戒指,絲毫沒將他放在眼裡。
但若仔細看,定能看出玉石戒指和那玉墜竟是同一種材料,都價值不菲。
“他是這的王太爺,囂張慣了,是當今北平警局局長的姐夫。“夥計弱弱的說,聲音小的像蚊子。
“局長姐夫?我何時不知道警局局長的姐夫有這般厲害。”
“呵呵,先生啊,你每天要對着這般臭米爛蝦之人,怎能安然入睡呢?”我故作可惜道,朝他眨眨眼。
他嘴微微勾起,臉色也緩和了些。
那男人似被我的話激怒,臉上的贅肉一抖“一個乳臭未乾的丫頭也敢在這說風涼話,不管你從哪來,但在這北平,就沒有人敢這麼對我說話!”
在他下一瞬張口開罵之時,我伸手從包裡拿出一個印章舉到他面前,另一隻手端了端帽子。
冷聲開口,“北平軍章,曹司令特發,當今一共有兩個。軍閥規定,凡有此章者,在北平有任何懲治官僚的權利,臭蝦,你是局長姐夫?他若因你丟了這位子,你說,你會不會進局子?”
“那這說起就可笑了,在北平無人敢招惹的王太爺居然進了自家的局子。”我眼神冷冷的盯着他,笑着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