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元絮死死地盯着周昭,不停地在腦海中搜刮脫身的辦法。
突然之間,他只覺得眼前一花,先前還站在他身邊的蘇長纓同周昭,不知爲何都遠遠的同他拉開了距離。
正在曹元絮驚訝之時,就感覺一股子腥臭味沖天而降。
一個大大的恭桶直接摔在了他的面前,一下子四分五裂開來。
曹元絮回過神,伏在地上乾嘔起來,他扭過頭去,卻是瞧見了幾個衣着素淨的婦人,領頭那人一雙眼睛猩紅,手中握着一把素淨的銀簪子,曹元絮瞳孔猛地一縮,他想要開口,可是嘴巴一張,又忍不住乾嘔了起來。
那婦人病歪歪的,一陣風都能吹倒,見曹元絮扭頭,直衝過來,拿着手中細細的銀簪就直接朝着他的身上扎去。
“你這個喪盡天良的狗東西,連自己的叔伯兄弟都殺,你去死你去死!你賠我夫君命來!”
曹元絮慘叫一聲,猛地一掌朝着那婦人推了過去,“叔母,你這是做什麼?你也要聽旁人胡謅!”
他是個男子,雖然先前被蘇長纓教訓了一通,如今全身都疼,可要推倒一個瘦弱的女子,還是容易得很。
見那婦人倒在地上,他一把捂住了自己被扎出來的血洞,看向了其他幾人,“叔母嬸孃們嫂嫂們,你們相信我,人根本就是邵晴晴那個女人殺的。”
“我們聽到動靜,瞧見你被軍爺打了,都衝過來保護你。所以我們都聽到了。”
說話的那人,是這羣婦人當中最爲年長的那一位,她說話的時候,語氣格外的平靜。
可就在說完最後一個字後,猛的從身後抽出了一個沽酒的大勺子,衝着曹元絮狠狠地砸了過來。其他婦人都沒有說話,手裡有東西的便用東西打,沒有的便直接上手扯頭髮,用腳狠狠地踹。
“狼心狗肺!”
“豬狗不如!”
周昭捏着鼻子站在一旁看着,見那曹元絮不一會兒功夫便被打得披頭撒發的,樂呵呵的嘀咕了一句,“狗有何錯,要同這種人渣放在一塊兒說!”
那曹元絮是何等狠心之人,被一羣婦人猶如疾風驟雨的一般暴揍了一頓,也徹底惱怒了起來,他站起身來,舉着拳頭便朝着其中一人的頭猛砸了過去。
眼見那拳頭要到人太陽穴前時,突然一顆小石頭子兒飛了過來,直直的砸了他的手筋上,曹元絮只覺得手上一麻,那高高舉起的手不聽使喚的垂了下去,變得綿軟無力起來。
曹元絮猛的一扭頭,憤怒地吼道,“周昭!你身爲朝廷命官,竟然無故傷人!”
他一轉身,先前險些被他用大拳頭砸中的婦人瞬間找到了自己熟悉的戰場,她猛地一躍起,像是一隻海東青一般,精準地從身後薅住了曹元絮的頭髮,撕扯了起來。
曹元絮再也繃不住了,大喊大叫起來,“周昭!你們廷尉寺的人就眼睜睜看着我被打死嗎?”
周昭呵呵一聲,“你快別張嘴了,委實臭得很。我哪裡打你了?我忙着抓捕李穆,都不在你跟前,你莫要含糞噴人。”
周昭說着,橫了李穆一眼。
李穆這個時候方纔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扭頭拔腿就跑。
周昭瞧着,嘖嘖了兩聲,她的腳往地面上一跺,一顆圓滾滾的小石頭便跳了起來,周昭騰空一躍,像是蹴鞠一般,一腳將那石頭子兒飛踢了出去。
她輕輕地落在地上,拍了拍手,輕輕念道:“咚!”
這個字就像是言出法隨一般,只聽得咚的一聲響起,那石頭子兒砸中了李穆的膝蓋彎,他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掙扎着想要爬起來,卻是怎麼都動彈不得了。
周昭撇了撇嘴,回過頭去看向了曹元絮,他這會兒已經被憤怒的受害者遺孀們按在了地上,像是一條死魚一般。
“李穆已經被捕,現在我要來抓曹元絮這個殺人兇手了,哎呀呀,曹元絮你怎麼被打了啊!可別死了啊,還得拉去菜市場砍頭呢!”
周昭的聲音在夜空中格外的清冷,那些打人的婦人們聞言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你拽我我拽你的,停住了拳頭。
菜市口砍頭,比被她們打死來得更好!
周昭看了蘇長纓一眼,一手提起了一條腿不得動彈,在地上爬行的李穆,輕輕一閃又翻牆飛了出去。
蘇長纓見狀擰起了一灘爛泥一般的曹元絮,他衝着那院中的婦人道,“北軍的人一會兒會過來,帶你們去廷尉寺錄口供,包括她。”
蘇長纓說着,看向了地上被嚇暈過去到現在都還沒有起來的曹元絮的妻子。
然後輕輕一點地,朝着周昭的方向追了過去。
周昭將輕功用到了極致,幾乎是頃刻之間,便到了廷尉寺門前。
她朝着裡頭看去,不由得腳步一頓,只見休沐日的廷尉寺這會兒竟是燈火通明,裡頭滿滿當當的都是人。
周昭放眼看去,只見那正中間站着的乃是李淮山李廷尉,他的左右兩側站着分別站着常左平同關右平,那兩人身側又站着各自手下的廷史,這些人一字排開,一個個的面色鐵青,如喪考妣。
除了李有刀,他鼻頭紅紅的,耷拉着個眼皮子,顯然已經睡着了。
這架勢,簡直像是要三堂會審。
周昭懷疑,她一進門去,立即便會有人關上大門,然後來上一出關門打狗。
周昭胡思亂想之際,廷尉寺裡的衆人已經齊刷刷的朝着她看了過來,周昭頭皮一麻,推着暈乎乎的李穆便走了進去。
李淮山看了周昭一眼,“將人交給常左平吧,翻案的之事,交給他來處理。”
他說着,又看向了蘇長纓,“叫蘇校尉見笑了。”
周昭將人交給了常左平,李淮山沒有再說什麼,大袖一甩領着廷尉寺左右護法同拋開李穆的五大天王,朝着深處走去。
五位廷史走着走着分出了前後,李有刀是醉鬼夢遊跟不上節奏。
何廷史卻像是故意慢下來,等着周昭一般。
周昭眸光一動,悄悄地走了何廷史身邊,“您叫來的?萬一今晚沒有抓到呢?”
何廷史滿是褶子的眼皮子一翻,“你怎麼會抓不到?快回去歇着吧,接下來的事情,不是你個假廷史能摻和的了。”
他說着,擺了擺手,加快了腳步跟了上去。
周昭看着衆人的背影,腦海中格外的清明。
李穆靠着僞造大案做了廷史,這件事就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直接扇在了廷尉寺的臉上。
是誰舉薦了他?地方上是否還有同他一樣的僞造功勞之人?那曹元絮的岳父有兵權在手,如今事情敗露,是否又會狗急跳牆起了謀逆之心?這些事情,都是上頭的人需要考慮的。
她如今還不夠格,但是她相信在不遠的將來,她也能站在前方那一羣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