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文德速度很快,幾乎沒給人類反應的時間就控制了地球上所有主要的武裝力量。剩下的小國只有乖乖投降的份兒。雖然還有一些零散的保護地球組織拼命的抵抗,但拉文德根本沒把他們當回事兒,而是在準備執行下一步的計劃。
這天,葉飛很早就醒了,身邊還是沒有楚河的身影。在楚河來到地球之後,葉飛就開始不過問任何拉文德在地球要做的工作了。雖然已經連續好幾天醒來楚河不在身邊,可這一次葉飛還有點兒失落。她抱着楚河的枕頭回憶着自己以前的生活,每天都是像這樣一個人醒來,另外的半邊牀,永遠都是冷的。想到這裡,葉飛晃了晃腦袋,什麼時候自己也像地球人這麼矯情了?
實在是無聊,葉飛決定去找楚河。還沒等葉飛下地,楚河就急匆匆的闖進了地面基地房間,要拉着葉飛去參觀新建的基地。
“什麼基地?”
“你去了就知道了!”
葉飛不明就裡的被楚河拽進了小型飛船裡。
新的基地設在亞洲中國區的中部地區,那裡人口稠密,楚河決定先從那展開測試。
一踏入基地的大門,葉飛就感到了一陣冰冷的寒氣。基地很大,大概有十個足球場那麼大。裡面沒什麼東西,密密麻麻布滿了不知道是幹什麼的機器。基地冰冷的銀灰色金屬的材質讓葉飛想到了自己在拉文德基地生活的時光,不自覺抱緊了雙臂。
“這裡的儀器是人口篩選器,所有參加篩選的人會被傳送裝置傳送到對應的儀器下面。合格的送入旁邊的房間打上標誌,不合格的被送入汽化間。楚河指了指並排的兩個碩大的金屬製房間。
“這間基地總共能容納250萬人,測試速度是十分鐘一批。”楚河望着面前空蕩蕩冰冷的機器,語氣輕鬆的對葉飛介紹。
“帶我來看這個幹什麼?”葉飛感情複雜的看了看楚河。
“這間基地是我一手提議建造的,我想帶你來看看它工作時候的場景,那該是怎樣一種宏大的場面啊。”楚河開心的笑着,摟了摟葉飛的肩膀。
很快,第一批測試對象已經進來了。全部都是年齡在十歲左右的兒童們。所有人都被固定在傳送裝置上,到達人口篩選器前面只停留了一小會兒,所有人就又被傳送帶送走,要麼被打上拉文德的標誌,要麼被汽化。整個過程極其有序,整齊又快速。基地裡也很少聽到吵鬧,頂多是在汽化室門口絕望的慘叫。不過在這麼一個碩大的基地裡,那聲音就如同蚊子聲兒一般,打擾不了楚河的心情。
楚河和葉飛在“觀景臺”上看着底下一片密密麻麻的人影,整齊劃一一批又一批。先是兒童,後是青少年,再後是成年人。沒看見老年人的身影。楚河還真夠細心,按年齡劃分了產品批次。
活動進行了整整一個小時,機器停止了運行。
楚河興奮的觀看着這一場表演,完全沉醉在了自己的偉大事業裡面。他本想抱起葉飛慶祝一下,但看着葉飛平靜如水的側臉,收回了自己的手。
“你看起來,有點兒失落?”楚河看着一路上都面無表情的葉飛忍不住發問。
“談不上什麼失落不失落,只是.......你爲什麼搞這個?”
“我們拉文德的人口數量只有地球的一半兒,再加上待在母星的平民,來到地球的簡直少之又少。我們當然要捕獲一些人類替我們治理整個地球,篩選人口的最好辦法就是進行基因檢測,達不到標準的全部消滅掉,用來提高統治效率。而且考慮到地球的人道主義,我們採取汽化的方式消滅劣等人種,他們死的時候完全沒有痛苦,只是一瞬間的事。”
葉飛無話可說了,低頭看着地面。
“說實話,我對這些事情一點兒興趣也不感。”
“葉飛,自從我來到地球以後,你也休養了一段時間了。其實在地球的這段時間,你可以進行一些工作的,以你受到過的訓練,幫助我一起完成對地球的殖民,是完全沒問題的。”
“可是我不想,”葉飛擡起頭看着楚河的側臉,“我.....累了......太累了.....跟你在一起,是我以後生命裡唯一的願望。”
“你不是累了,你只是在逃避。”楚河冷冰冰的說。
楚河的語氣把葉飛嚇了一跳,她從未見過如此陌生的楚河。
楚河鋒利的目光好像刺痛了葉飛的眼睛,葉飛眨巴了一下眼。
“你開始同情他們了是嗎?看到那些被送入汽化間的人類你不忍心了是嗎?”
楚河在等葉飛的回答,可葉飛始終沒有說話。
“你不能有人類的情感,也不能有人類的願望,你本來不應該這樣的,不是嗎?”楚河幾乎是在哀求了。
一段長長的沉默。
“楚河,除了你,我從來沒有留戀過任何東西”葉飛低低的說。
楚河沒有接話。
從那一天過後,葉飛再也沒有去過基因測試基地。而基地的測試還是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楚河更加忙碌了。那天的事,那天的對話誰都沒有再提及。楚河彷彿默認了葉飛的決定,任她休養生息,再也沒有試圖安插給她任何任務。
葉飛雖然覺得這段時間楚河忙的有些不像話,但也沒說什麼,只是去油菜花田發呆的次數變多了。
這天葉飛又在油菜花田發呆,陽光格外的好,她躺在一小片空地裡閉上眼睛,風吹得她很舒服。躺了一會兒,她感覺得到楚河的腳步越來越近,在她身邊躺下了,但她也沒睜開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還是楚河先開的口,葉飛從半夢半醒之間慢慢甦醒了過來。
“葉飛,我需要你的幫助.....”
葉飛轉過頭看着楚河,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你知道地球一個叫做“藍色”的抵抗組織嗎?”
“不知道。”
“這個叫做“藍色”的抵抗組織現在幾乎組織起了所有地球零散的抵抗組織,裡面幾乎彙集了目前地球上在各個領域最有影響力的人。我們來到地球上的移民少的可憐,總部到達地球也還要幾年的時間。如果得到這些人的協助,我們的工作效率將會大大提高。況且總部首領明確提出不希望地球再爆發大規模的戰爭,你也知道首領有多喜歡你從地球寄過去的影像,我也想還給總部一個欣欣向榮的地球,所以.....”
“所以就需要我了?”
楚河心虛的看了葉飛一眼,依舊面無表情。
“算了吧,楚河,算了吧。”
楚河被這冰冷的語氣嚇了一跳,愣愣的盯着葉飛的側臉。這回換他沒話了,只能僵硬的轉過頭,面對着太陽。
空氣安靜了好一會兒,楚河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葉飛,冰冷又遙遠。
“你知道,什麼是愛嗎?”葉飛先開的口,連眼睛都沒睜開。
“聽說過,算是人類的一種情感吧,包括親情,友情,還有......”
“我說的是愛情,就是那種........愛情。”
“嗯,算是知道吧,但......不瞭解。”
楚河不明白爲什麼自己要回答這種無關痛癢的問題,也不明白葉飛問這些問題的意圖,但他就是回答了。
“我們這樣.....是愛嗎?”
“用地球詞彙來形容這些,太難了。我們生來就是要在一起的,葉飛。我們是拉文德最優秀的基因,從一開始我們誕生在這個宇宙上,就是註定要在一起的,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愛。”
“這是生命,對,是生命。”葉飛睜開的雙眼閃着亮光,“我們是彼此生命的一部分,對嗎?我們從一誕生就註定要在一起,成長,生存,繁衍,所以我們誰離開了誰,都不能算是一個完整的生命。我們的結合不是愛,是生命!”
葉飛幾乎要哭出來了,這是她這幾天苦思冥想的答案,生命。楚河來地球的這一段時間裡,葉飛總有一種奇怪的感受。她感到自己再也不認識眼前的楚河了,她甚至不確定這個“楚河”是否是“星間二號”,是否還是那個幼年陪伴自己的孩子。楚河總是試探,總是沒完沒了的想讓自己投入到工作中去。葉飛知道自己不喜歡這樣,不喜歡猜忌,不喜歡被逼迫,不喜歡被綁架。她本可以理直氣壯的休息,無視楚河的安排甚至楚河這個“伴侶”,她完成了任務,不想的就可以不做。不要任何牽掛,是葉飛最擅長的事。可在楚河的身上,葉飛發現自己做不到。
即使葉飛無數次的告訴自己,這樣的楚河,本該讓自己丟棄任何牽掛。可是一旦產生這樣的想法沒過多久,葉飛就頭痛欲裂,所有幼年的回憶都浮上心頭。她開始恨自己,厭惡這可笑的想法,接着就開始極度地思念楚河,對楚河的思念和依賴,反而有增無減。
葉飛簡直痛苦死了,她有時候覺得楚河簡直不可理喻,有時候卻會對他極度思念。她實在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也沒辦法找出一個合適的詞彙來形容她跟楚河。
是“生命”救了葉飛,沒錯,就是“生命”,她和楚河纔不能分開。
“也許......是這樣吧,可拉文德所有人都是這樣,每個拉文德人從胚胎開始就會被基因庫匹配一個“伴侶”,我們也不例外。”
對,楚河說的沒錯,所有拉文德人都這樣。葉飛想,也許是自己離開拉文德的時間太長了,有時候相比起拉文德反而更瞭解地球。自己又不是地球人,怎麼會有愛呢?這樣想着,葉飛無奈的搖了搖頭。
氣氛有些緩和,楚河剛要說話,葉飛卻先開了口。
“你剛剛說的那件事,需要我做什麼?”
楚河被葉飛突然轉變的態度一時噎得說不出話來。
“呃......我們想讓你去跟 藍色 的首領談判,因爲考慮到你最瞭解地球,也接受過基地最全面完善的訓練,所以......不過你要是實在不想去,我也可以再想別的辦法......”
“沒關係,我可以去,如果這算是你要我做的事,我沒有理由拒絕。只不過......這種談判有必要嗎?這隻會讓他們覺得我們無力招架吧?”
“這就是需要你去跟他們說明白的事情,我們並不是無力招架,而是不想再讓這片美麗的土地多一場毫無意義的硝煙。何況我們也正需要人手來協助我們,藍色的數量......確實比我們想象的要龐大,人口質量也高得多。如果他們可以協助我們重建地球,那我們的效率也會高出很多,也少一些亂七八糟不必要的戰爭。讓他們明白,不必要的抵抗只會讓地球的情況更加糟糕。”
“楚河......人類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那麼......容易放棄跟妥協的....”
“那是他們的處境還不夠糟糕,得到的好處還不夠多。”
“我不瞭解 藍色 ,但如果他們在這麼糟糕的處境中還堅持抵抗,那他們一定不是普通的人類。”
“葉飛,你應該對我們有信心,不管用什麼方法,人類都不是我們的對手。但是現在我希望由你去代表我們跟藍色談判,可以嗎?”楚河握住葉飛的肩膀,語氣溫柔。
“好,我試試。”
葉飛還是沒有辦法拒絕楚河。葉飛從沒想過要跟人類爆發正面衝突,母星艦隊到達的這一段時間裡她也在盡力迴避,可是該來的總是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