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十點鐘,葉飛才起牀。喝了杯咖啡,跟總部通了訊。葉飛想申請軍銜,正式接手各區域的人類管理層。由於沒有軍銜,人類管理層總部接到各分部的訴求和申請上報給葉飛,葉飛只能通過楚河或者太空總部得到許可。整個過程複雜又冗長。由於跟總部通訊的頻率有所限制,跟楚河的管理理念又總有分歧,葉飛還是決定向總部申請軍銜。何況拉文德內管理人類管理層的最佳人選,也只有葉飛可以勝任。論對地球文明,地球人類的瞭解程度,恐怕沒人能比得了葉飛。
吃了午飯,躺在沙發上看會兒書,接了姜木的工作彙報。據說外圍的基礎建設已經完成,內部建設馬上就要開工。葉飛還是沒去現場,只看了實時的實景圖像。沒什麼需要擔心的,葉飛這麼想着。總部的反饋很快下來了,說是要葉飛整理從成爲星間一號開始所有關於自己的資料上報太空總部,他們要進行內部審覈。成爲星間一號以來所有的資料,葉飛想,在地球的所有拉文德成員的資料應該都儲存在拉文德駐地球總部的數據庫裡,只有楚河可以調用。已經是晚上八點鐘了,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楚河都沒有回來。葉飛已經聯繫了兩次楚河都沒有聯繫上,也許是在開會,葉飛只好聯繫了楚河助理。
沒用多久,葉飛面前彈出了楚河助理Steven的影像。
Steven:“你好,星間一號,有什麼指示?”
“有事要傳達給楚河。”
“您說。”
“我需要他整理出來關於我的所有資料,我要上報太空總部。”
“好的。”
“他在幹嘛?”
“楚河指揮官嗎?”
“對,在工作嗎?”
“在休息。”
“在地球總部嗎?”
“在CC指揮官家裡。”
“CC是誰?”
“拉文德北美分佈總指揮官,地球總部編號1648”
“行,我知道了。”
“星間一號,若您聯繫,楚河指揮官讓我轉告,他後天,也就是地球時間2020年2月21日會回到上海。您不必擔心。”
“謝謝,我知道了。”
“不客氣。”
結束了通訊,葉飛繼續看書,腦子昏昏沉沉,半個小時只看了兩頁。葉飛放下書,喝了一點酒,沉沉的睡去。
葉飛沒有等到21號,第二天,她就出發去鄭州城拉文德駐地球總部跟楚河見面。
天氣特別陰沉,大朵大朵的烏雲黑壓壓的一片,好像隨時會下雨。葉飛乘上飛行器,大概二十分鐘後,到達了鄭州城總部。來接葉飛的是Steven,據說楚河正在總部會議室開一個重要的會議。Steven帶領葉飛穿過寬闊的大廳和長廊,來到楚河的指揮室門前。
“您現在這等一下,我不確定您是否有權限進入指揮室,楚河指揮官馬上就來。”
“好。”葉飛答應了一聲,看着Steven走遠。她先是在指揮室旁邊的休息室坐了一會,然後起身,來到了指揮室門前。打開身份識別,識別爲星間一號,門緩緩打開了。葉飛有些詫異,也許是系統的自帶權限。由於工作任務的特殊性,星間一號葉飛,星間二號楚河,他們從小的身份權限都是相互關聯的。就像楚河帶領的第一批地球艦隊葉飛可以輕易通過權限一樣。這樣想着,葉飛踏進了楚河的指揮室。所有的一切都平靜無奇,只有資料室裡,微微散發着藍色的光芒。葉飛走進資料室,正中間有一塊打開的信息窗口,大概一人多高,滾動着密密麻麻的信息。仔細一看,左上角是葉飛在拉文德的身份編號。
楚河的腳步由遠及近,停在了休息室門口。
“怎麼沒進去?”
葉飛睜開了眼睛看着站在面前的楚河,“嗯,我睡着了。”
“久等了吧?”
“還好。”
“怎麼沒進去?”
“Steven說不確定我是不是有權限,讓我等你來。”
楚河環顧了一下四周看了看葉飛,“也是,指揮室恐怕只有我能進,你因爲沒有軍銜,應該也沒有權限。”
“嗯,我知道,我來不就是爲了這個嗎?”
“怎麼不等我回去?”
“你不是明天才回嗎?哦,我今天還約了姜木,順便來拿我的資料,好上報太空總部。”
“我可以幫你上報,都已經整理好了。”
“不必了,還是我自己來比較方便些。”
楚河點點頭,示意葉飛去指揮室取資料。
打開指揮室的門,楚河走進資料室,關閉了信息窗口。抽出一片小的透明芯片放進葉飛隨身攜帶像腕錶一樣的接收器裡。
“你沒有穿制服,儲存在這裡比較方便。”楚河擡起葉飛的手腕。
“這是全部資料了嗎?”葉飛看了看接收器。
“是。”
“沒有遺漏了嗎?你確定?”
“不會有遺漏,早就整理好了。”楚河朝葉飛笑了笑。
葉飛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嗯.....我昨天跟CC在一起。”
“我知道,Steven跟我說了。”看不出葉飛的表情。
“是爲了北美的重建工作,還有......你知道的,人類身體的生物本能,我不想讓它影響我的工作。”
“我明白。”葉飛還是點了點頭。
“你不會介意吧?”
“我爲什麼要介意?”葉飛攤了攤手,做了一個哭笑不得表情,“難道我還分不清,真實的你和你的人類軀體嗎?”
“對不起。”
“沒事......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跟姜木是工作上的事嗎?”
“不然呢?”
葉飛朝着啞口無言的楚河微笑了一下,踏出了指揮室的門。
葉飛在資料室看到了一些她以前從不知道的,關於自己的事。葉飛揉了揉眉心,回想着自己看到的信息,具體的內容恐怕還得回去仔細分析。葉飛乘坐着地面運輸機,關掉了身旁的小窗口。陰沉的天氣只會讓自己更加心煩意亂。本來想拒絕掉姜木的邀請,現在看起來也沒有必要。怎樣都行。葉飛閉上眼睛,努力讓思緒平靜下來,眼前卻不斷出現楚河的面容。也許自己對楚河說了謊,葉飛想,可本來就不應該介意對嗎?何況在如此漫長的歲月裡,葉飛也和不少男性軀體發生過同樣的事情。葉飛皺了皺眉,想讓惱人的思緒趕緊消失。
沒過多久,運輸機停下了,葉飛從運輸機裡出來,看到了不遠處向她招手的姜木。
“葉飛小姐還是來了?”姜木微笑着。
“爲什麼不來?”葉飛依舊微微皺着眉頭。
“心情不好?”姜木歪了歪腦袋,關切地看着葉飛。
“嗯,可能今天天氣不大好。”
“我倒是蠻喜歡陰天的。”姜木笑着說。
“嗯,還不進去嗎?”
“跟我來吧。”姜木語氣輕鬆。
“來總部這邊有什麼工作嗎?”葉飛問
“請你喝酒啊!”
“爲什麼非要跑來鄭州城?”
“總部給每個人類高級軍官在鄭州城都分了房子,我所有的酒都放在這邊的房子裡。”姜木說完,葉飛點了點頭。
這是一棟人類軍官居住樓房,用拉文德統一的銀灰色金屬建造。不用想,葉飛就能想到建築內容的乏味,不免打了個哈欠。姜木家在10層,房門是隨處可以見到的拉文德金屬門。驗證了身份信息,大門緩緩打開。一踏進姜木家門,葉飛的疲倦一掃而空,饒有興致的參觀着姜木的房子。
目測房間的面積大概200平方米左右。一進門左手邊是簡易立式鐵製衣架,右邊是一長方形木製鞋櫃。離開玄關大概幾米的距離,靠着左側的牆壁,有一架巨大的透明玻璃酒櫃,酒櫃右前方隔開一人的距離,放置着一個小小的吧檯,上面有一個小型咖啡機。距離吧檯大概一米左右的距離,在玄關右側,是一個開放式的餐廳,中間擺放着一隻木製的餐桌,給房間增添了一絲穩重。餐桌的前面是開放式廚房,旁邊的牆上掛着一副不知名的抽象感十足的畫作。順着左側的牆壁,距離酒櫃兩米的距離有一個小小的錯層,錯層上是臥室。一個立式檯燈,一張牀,牀的旁邊是一隻不大不小的窗戶,被百葉窗覆蓋着,還有一個黑色橡木衣櫃在牀的斜前方。一堵牆把臥室和休閒室隔開,一個金屬顯示器淺淺地嵌在牆壁裡,旁邊是一扇寬闊的落地窗。一架看起來休閒舒適的布藝沙發放在顯示器對面,中間還有一個簡易茶几。休息室和廚房中間還有兩間房間。
整個房間的空間幾乎連通,讓房間顯得異常寬闊,黑色無縫亞光地板對應着純白色的天花板,還有隱藏的壁燈散發出的舒適光芒讓人感覺到溫暖。
葉飛換了鞋,坐在餐桌前繼續環顧着房子。
“佈置得還不錯。”
“這些傢俱是我費了好大勁兒才弄來的,現在大部分的建築材料,恐怕只剩拉文德萬能的金屬了。”
葉飛聽完,朝姜木相視一笑。
姜木小心翼翼地從酒櫃拿出一瓶紅酒,慢慢地放下,再拿出一隻構造頗爲複雜的醒酒器。
“Romanee Conti.”葉飛確認道。
“對,九七年的。”說完,姜木屏息凝神,用開瓶器打開紅酒,緩緩地將紅酒倒進醒酒器,慢慢輕輕地搖動。一陣酒香緩緩地散發出來,飄蕩在空氣中,跟溫暖的燈光合爲一體。
“等到差不多的時間,就可以喝了。”姜木動作輕柔地放下醒酒器,對葉飛微笑着說。
“這酒你哪兒來的?”
“戰爭爆發前,我從一位軍官朋友手裡買下來的,說實話,現在Conti恐怕只剩這一瓶了。”
“請我喝這麼珍貴的酒?”
“當然,請重要的客人喝酒,當然要喝最好的。”姜木溫暖地笑着看着葉飛,黑色鐵製幾何吊燈散發出溫暖的光芒讓姜木的表情變得柔和了起來。
葉飛用手撐着腦袋,跟隨着楚河一起笑了起來,不知道爲什麼,還沒開始喝酒,就好像變得醉醺醺了。
又聊了一段時間,酒差不多醒好了,姜木輕輕地給自己和葉飛倒了酒。葉飛拿起酒杯,在溫暖的燈光下觀察着,看到了微微的棕色。緊接着用鼻子輕輕嗅了嗅杯中的酒,有一種濃郁的酒香。慢慢地入口,醇厚的口感,持久的香氣,絲絨般柔滑的質地,即使放下酒杯,還在脣齒之間流連。葉飛閉上眼睛,慢慢品嚐着紅酒,好像時間都停止了流逝。
“怎麼樣?”姜木的問話讓時間恢復了流動。
“嗯......是絕對頂級的黑皮諾,Aubert形容的沒錯,確實有一種.....即將凋謝的玫瑰花的香氣。”葉飛用手撐着腦袋,溫暖地笑着。
“之前喝過Conti嗎?”
“喝過兩次,一次是1995,一次是2002,但好像......都沒有這次的感覺好。”
“對酒的感覺跟心情有很大關係,但你今天看起來好像心情不大好。”
葉飛沒接話,自顧自地喝着酒。
品酒的過程中,葉飛沒怎麼跟姜木說話,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着姜木的問題,很快就進入了微醺的狀態。但葉飛自己心裡清楚,微醺容易,可由微醺進入醉酒的狀態,還有一大段距離。葉飛毫不剋制地緩緩喝着酒,好像每一口,都有一種不一樣的感覺,慢慢地,就連開始微痛的腦袋好像也減輕了症狀。姜木沒有說話,臉也有些微紅,一次一次地給葉飛倒着酒。
就這麼喝了兩個小時,酒也快見了底。葉飛努力地擡着眼皮,站起身來在房間裡晃了一圈,拿着酒坐在了身後吧檯的椅子上。
“姜木,你知道嗎?我一直對你很好奇,你到底多大啊?”葉飛斷斷續續地問。
“33,我看起來......很老嗎?”姜木沒醉,充滿笑意地看着葉飛。
葉飛用力地搖着頭,“這麼說吧,留起鬍子來確實很顯老,可是像現在這樣颳了鬍子,很像才.....25歲。”葉飛說完,喝了口酒。
姜木放下酒杯,向葉飛走過去,雙臂環着葉飛用手撐着吧檯。
“所以你喜歡......我颳了鬍子的樣子,是不是?”姜木聲音低低地說。
葉飛笑了一下,“談不上喜歡不喜歡,”隨即低了頭,“腦袋很痛。”
“爲什麼?”姜木幫葉飛放下手中的酒杯,“是因爲喝了太多嗎?”姜木關切地問。
“不是.....是因爲,一個......連我以前都不知道的原因。”葉飛開始變得又哭又笑。
“你怎麼了?”姜木扶着左搖又晃的葉飛,一時間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不想再愛他了,可.....可我又不知道那是不是愛.......我真的......很討厭自己......”葉飛情緒激動,小聲啜泣着,緊緊地抓住姜木的衣袖。
姜木扶着葉飛的雙臂,低下頭,關切地看着葉飛,好像不知該如何安慰。突然,葉飛猛然擡頭,抓住姜木的衣領,吻了下去。只是蜻蜓點水,對姜木來說卻像火焰一樣炙熱。
“能幫幫我麼,我不想回去了。”葉飛看着姜木,眼睛裡盡是失措和無助。姜木輕輕地撫摸着葉飛的側臉,吻了回去,這個吻就好像那晚的酒一樣,溫暖而綿長。
等到葉飛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十點鐘了。陽光斜斜地打進來,透過百葉窗在葉飛臉上形成一道道細長的光斑。葉飛皺了皺眉,用手遮擋着打在眼睛上的陽光。前一天喝了太多的酒,頭還是很痛。葉飛皺着眉,使勁睜開了眼睛。過了好半天,葉飛才搞清楚發生了什麼。姜木面對着葉飛側躺在葉飛身邊,上半身沒穿衣服,一隻手臂搭在葉飛的小腹上。葉飛看了看自己,穿着一件寬大的白襯衫,耳邊感受着姜木呼出的熱氣。葉飛打算不動聲色地離開,小心翼翼地準備把姜木的手挪開。這時,鬧鐘不合時宜地響了。姜木迷迷糊糊地關掉了鬧鐘,揉着眼睛,跟葉飛打了照面兒。
“醒了?”姜木頂着亂蓬蓬的頭髮問。
“嗯。”葉飛仰視着姜木,不知所措的回答。
“頭很痛吧?我去給你煮個醒酒湯。”
姜木跳下牀,穿上上衣。
“這件衣服...是你的嗎?”
“對,因爲沒有合適的,只好給你穿了這件。要換衣服嗎?浴室在那邊”。姜木伸手指指浴室的方向。葉飛沒說什麼,拿着衣服走進了浴室。
等葉飛換了衣服,洗漱完畢,醒酒湯差不多就煮好了。葉飛坐在餐桌前,喝着姜木端給他的醒酒湯。裡面放了陳皮和蜂蜜。
“我該走了。”葉飛喝完醒酒湯,拿上腕錶一樣的接收器,對姜木說。
“好。”姜木回答
“我們還能再見吧?”姜木問。
站在玄關的葉飛停下了腳步,朝着姜木,點了點頭。
楚河早早就回到了家裡,可是卻沒看到葉飛。等葉飛回去,已經是臨近上午十一點。葉飛踏進家門,看到了正在喝咖啡處理公務的楚河。
“怎麼這個時候纔回來?”楚河問到,“你去哪了?”
“處理完工作已經很晚了,就住在總部的軍官基地了。”
“你不是沒有軍銜嗎?”
“Steven幫忙,臨時分的。”
“嗯,沒什麼事,本來準備聯繫你,正好你回來了。”
“資料上報過了嗎?”
“還沒。”
“我幫你上報了,沒有批准。”這是太空總部反饋的具體內容。
“不用看,我知道了。”葉飛表情複雜地盯着楚河。
“真的不用看嗎?”
“不用。”
長長的沉默。
“葉飛,你要相信我。”楚河緩緩地吐出幾個字。
“我相信,一直都相信。”
“真的嗎?”
“真的。”
“那你爲什麼說謊。”
“我說什麼了?”
楚河看了葉飛一會兒,面前彈出了Steven的信息窗口。
“Steven,昨天有在鄭州城給葉飛安排居住基地嗎?”
“沒有,指揮官。”
“好,我知道了。”
楚河熄滅了信息窗口,一言不發的盯着葉飛,眼神裡有失望和責備。
“你夠相信我嗎?楚河。”葉飛衝着楚河冷笑了一聲,轉身準備離開。
“我們需要聊聊。”楚河衝上前去抓住了葉飛的手臂。
“沒什麼可聊的。”葉飛試圖甩開楚河的手。
楚河用力握住葉飛的肩膀,把葉飛按在了沙發上,讓葉飛坐定,自己坐在了旁邊。
“葉飛,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你不知道。”
“好就算我不知道,”楚河提高了音量,“我知道的是,你如果拋棄了拉文德,拋棄了我,你將會很痛苦。是你自己,會讓自己很痛苦。這種痛苦並不單單是......”
葉飛突然冷笑了起來,打斷了楚河。
“很好笑嗎?”楚河看起來像是在努力壓抑着自己的怒火。
“什麼都別說了,楚河,我原本,也沒打算怎樣。”葉飛用噙滿淚水的眼睛狠狠瞪了一眼楚河,奪門而出,乘上前往人類管理層總部的地面運輸機。一路上,葉飛用袖子不斷擦拭着臉上的淚水,可眼淚就像壞掉的水龍頭,怎麼也關不上。葉飛這回真實地感受到了心痛,她一直都在嘗試接受一個她不熟悉的楚河,可沒想到在楚河的心目中,自己竟如此不堪。而更可怕的事是,葉飛現在要面對的,還有自己的生物本能。
當姜木看到站在指揮室門外的葉飛,也被嚇了一跳。她紅腫着眼睛,頭髮凌亂,袖子被淚水浸溼,看起來非常脆弱。
“不請我進去嗎?”葉飛用虛弱的聲音問。
姜木側了側身,說不出一句話。
“要......喝點兒什麼嗎?”
“隨便什麼都行。”
姜木煮了咖啡端給葉飛。
“我能......”姜木試圖打破沉默。
“別問,”葉飛的語氣堅決而果斷,說完,放下喝了一口的咖啡。
“是......因爲昨天嗎?”姜木小心翼翼的問。
“不是,可以暫時給我安排一間房子嗎?在哪都行。”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先住我家,我平時,都住在這裡的指揮室。”
“行,我還需要一架飛行器。”
“沒問題,現在嗎?”
“現在。”
姜木看了看葉飛,沉默了一會兒。
“那行,我送你出去。”姜木說。
葉飛一整天都把自己鎖在房間裡,看着自己在資料室復刻的資料。她怎麼也不能相信自己所看到事實,原來自己在漫長的歲月裡所渴望的一切,都只是別人設置好的程序。葉飛呆呆地坐在沙發上,任憑面前的信息窗口不斷地滾動着。她開了一瓶威士忌,一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她就是要把自己灌醉,以便對抗即將到來的痛苦。信息窗口在茶几上方不斷地閃爍着。
葉飛在迷迷糊糊中醒來,不知道已經幾點了,她扶着腦袋起身,看到了坐在身邊的姜木。
“能跟我解釋解釋......這個嗎?”姜木看向了閃爍着的信息窗口,“星間備選計劃,是這個意思吧?”
葉飛調整了坐姿。
“你看過《三體》嗎?”
“看過,中國科幻作家劉慈欣的小說。”
“這個東西......類似裡面的面壁者希恩斯發明的‘思想鋼印’。把強制性命令通過技術直接輸入我們的神經與記憶系統,內化成爲我們的一部分,這個命令在我們的認知裡絕對正確,不可違抗。如果產生了疑惑,或者明知現實與被輸入的命令不相符,只能讓自己感受到痛苦,是跟自己的生物本能抗爭所產生的痛苦。”
“你的自由意志在被輸入命令的那一部分裡,消失了。”
“可以這麼理解。”
“他們給你輸入的強制性命令是什麼?”
“楚河。一旦違抗楚河,就會產生強烈的自責和自我厭惡情緒。”
“楚河有嗎?”
“沒有。因爲楚河是忠誠型基因,不需要外部約束就會絕對服從母星。而我,是疏離型基因。我因爲在星間能力上表現極爲優越,母星不願意因此放棄我,於是就啓用了備選計劃。而當時由於研發時間有限,技術不是特別成熟,他們選擇了輸入楚河而不是母星。因爲當時我和楚河一直在一起,已經對他產生了依賴。”
“還有誰使用了這項技術?可解嗎?”
“這項技術在當時沒有公開,只允許星間計劃內部使用,除了幾個實驗品,恐怕就只有我了。後來星間計劃成功進行,他們也就銷燬了這項技術,也沒再繼續研究。所以這些命令一經輸入,無法消除。”
姜木低頭沉默着,好像在思考着些什麼。
“不過.....頭疼的症狀,只會在傍晚開始發作.......好像還不算太糟糕”
“可是你每時每刻都在對抗着你的生物本能。”
“即使是那樣,我也不願意再,繼續爲一個程序工作。”
葉飛說完,蜷縮着身子,把頭埋在雙腿中間。姜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安慰地輕拍着葉飛的肩膀。
“你先別走,明天早上我有事要跟你說。”葉飛保持着同一個姿勢。對姜木說。
“好。到牀上睡吧,我睡沙發。”
“不用了,我現在不想說話。”頭痛還沒有消失,葉飛表情痛苦,頭上冒着細細的冷汗。
姜木沒說什麼,抱起了葉飛,把她輕輕地放在了牀上,蓋好被子,“好好睡。”姜木溫柔地叮囑了一聲,離開了牀前。
葉飛醒的很早,姜木起來的時候,葉飛已經開始吃早餐了。
“吃點兒東西吧,我烤了麪包,煮了點咖啡。”葉飛吃着麪包對姜木說。
姜木揉了揉眼睛,帶着前一天晚上的倦容,坐在了葉飛對面。
“昨天沒有睡好?”葉飛問。
“你不也一樣。”姜木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儘量讓自己感覺舒服點,“不是有事要跟我說嗎?”
葉飛思考了一會兒,放下吃了一半兒的麪包。
“很重要的事嗎?”姜木問。
“很重要。”葉飛回答,“你們......其實根本沒有放棄,一直在尋找機會,反抗拉文德的統治,對吧?”
姜木睜開了原本迷迷糊糊的眼睛,擡起頭,神情清醒的盯着葉飛,眼神裡充滿了警醒和戒備。
“其實,從你拒絕我的幫助,還有那天吃飯的時候你對我說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話開始,我就猜到了。澳洲其實是你們的基地吧?不過爲了掩人耳目,確實建了不少東西。”葉飛眼神溫和地看着姜木,自顧自地說,“知到我爲什麼不阻止你們嗎?因爲我知道你們是飛蛾撲火。”
“即使我們不去撲火,最終的命運,恐怕也跟撲火的飛蛾差不多吧?”姜木死死地盯着葉飛的眼睛,無意間攥緊了拳頭。
“果然是人類管理層總指揮官,想的確實挺長遠。”葉飛笑了笑,“你想的沒錯,等到地球差不多重建成功,太空總部到達地球,人類的處境恐怕要嚴峻得多。”
“你到底想說什麼?”
葉飛停頓了很久,搜尋着合適的語句。
“我可以幫助你們,雖然不一定成功,但這是你們唯一的機會。”
“就因爲......楚河。”
“不僅僅是因爲他。”
姜木沉默了,低下頭,不安地搓着手。把人類的命運交到一個拉文德人手上實在太過荒唐,可如今,好像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
“我們該怎麼做?”姜木下定了決心。
“你們準備的怎麼樣了?”
“恐怕還要點兒時間。”
“多久?”
“一個月左右。”
“好,”葉飛頓了頓,“這段時間,我先回去,給你們準備時間,但是楚河恐怕很快就會有動作,你們自己小心。還有,你們能搞到拉文德灰金屬嗎?”
“不行,我們沒有權限。”
“拉文德金屬屬於建築材料.......”葉飛想了一會兒,“我應該可以弄到,你們記得用它加固你們的基地,記住了嗎?”
姜木表情緊張地點了點頭。
“可是......你回得去嗎?”
“回得去。”說完,葉飛重新拿起吃了一半的麪包,喝了一口咖啡。這個期間,姜木的目光始終沒有從葉飛的身上移開。
“葉飛。”姜木猝不及防的叫了葉飛的名字。
“怎麼了?”葉飛問。
“我相信你。”姜木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