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燁第二天早上起來沒覺得頭疼,就是太陽穴有些漲,用冷水洗了個臉後便又精精神神了。
雲裳已經做好了早餐,簡單清淡,兩個人面對面坐着安靜的吃飯,陸燁沒敢看雲裳,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張張口,問了出來,“我……昨晚沒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吧?”
雲裳握着勺子的手一頓,“沒有。”
陸燁有些不相信,他沒有喝醉過,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己喝醉了是什麼樣子,但是雲裳那一頓被他的餘光敏銳的發現到了,“那……”
“你昨天喝了醒酒湯之後就直接睡覺了。”雲裳咬碎一個小湯包,聲音有些含糊,“沒、沒有耍酒瘋。”
陸燁舒了一口氣,他就說嘛,他是絕對不會做那種耍酒瘋鬧人的事情的,當下便神清氣爽的擡起頭來,雖然雲裳看不見,但是很多時候,陸燁看着她的眼睛的時候,都會心跳如擂鼓。
沒想到這一看,心頓時沉了下去,“你的頭怎麼了?”
“啊!這裡啊!”雲裳摸了摸額頭上腫起來的大包,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不小心撞到櫃子上了。”
明明她在家走的很順暢,怎麼會撞到櫃子上?陸燁的眼神一凝,卻終究是將口中的質疑嚥了下去,罷了,以後好好看着她就是了。
兩個人吃完了早餐,陸燁幫雲裳收拾了桌子洗了碗,便在臥室上網,他看的電視節目一向單一,雲裳跟他在一起的這幾天,聽到電視中傳來最多的兩個詞就是:釣魚島、南海問題。
瀏覽網頁也是一樣,除了軍事其他一概不看,就連新聞也一樣。有時候他也覺得自己是個無趣的人,可是多年的習慣哪能那麼容易便改掉,他的生活從來不會出現娛樂這兩個字。
滿屏的明星他也一個不認識,時下流行的一些詞他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就連手中的手機也是老的幾乎沒人用了,只能打電話發短信的那種。不是他不想換,而是……那些什麼智能手機他實在不會用啊!
軍隊中的陸少校,一向都是新兵只能仰望的存在,他對於各種狙擊槍的瞭解甚至堪稱軍隊第一人,不管什麼樣的槍到了他面前,他就能用令人咂舌的速度將其拆了之後再組裝,並且能夠準確的說出槍支的性能。
然而面對手中一點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的智能手機,陸燁卻只能乾瞪眼,最後乾脆不用了。
雲裳則在臥室中找指甲剪,她今天早上切菜的時候感覺到指甲長了,這會兒有時間了,得趕緊剪一剪,她一向不喜歡留長指甲,覺得不方便。
眼睛看不見找東西是件痛苦的事情,雲裳蹙着眉跪坐在牀頭櫃的抽屜前,有些疑惑的在抽屜裡摸索了一遍又一遍,她明明記得自己將指甲剪放在抽屜裡了啊,怎麼沒有了,難道是陸燁拿去用了?
“陸燁,你用指甲剪了嗎?”雲裳仰頭望向陸燁的方向,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是她習慣了跟人說話時要看着人家的眼睛,一時之間也改不過來。
“沒有。”陸燁關閉了網頁,走向雲裳,“不在抽屜裡?”
雲裳搖搖頭,“不在。”
“我去浴室看看?”陸燁道。
“不會在那裡,我明明就放在這裡的!”接連的翻找讓雲裳鼻尖上沁出了些汗珠,白皙的臉蛋也透着點點粉紅,又那麼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真真是秀色可餐。
陸少校又被迷惑了。沒脾氣的走過去將雲裳抱到牀上放着,“我再找找。”
雲裳被抱慣了,也沒覺得有什麼,便恩了一聲,乖乖的坐在牀上等陸燁。
抽屜裡的東西不多,幾乎是一覽無餘,乍看下去確實沒有指甲剪,陸燁臉上的笑紋一掠而過,從裝釘書器釘的盒子裡拿出了一個小巧的東西,就地坐了下去。
“找到了,藏得還挺隱秘。”
“恩?你找到了?”雲裳說着伸出手就要去拿陸燁手中的指甲剪,卻被陸燁握住了手,“我幫你。”
“啊!不用!”雲裳連忙搖頭,剪指甲什麼的怎麼能讓陸燁幫忙,她想將手從陸燁手中抽出來,奈何陸燁不鬆手,她根本沒辦法。
“別鬧!”陸燁的手向上握住了她的手腕,大拇指細細的摩挲着她的掌心,動作親暱又自然。
誰鬧了?雲裳的臉微微有些紅,說的像是自己像他撒嬌一樣。
不過雲裳心裡雖在腹誹,手上掙扎的動作卻停了,他願意剪就讓他剪!省的自己動手!
雲裳的手長的很漂亮,十指白皙修長,指甲形狀也十分漂亮,陸燁目不轉睛的盯着人家的手,差一點便直了眼。
看歸看,活總是要看的。陸燁輕輕抓着雲裳的手,小心的幫她剪指甲,剪完了還知道磨一磨,一個鐵血的漢子動作卻無比輕柔,彷彿雲裳的手是什麼易碎的寶貝一般。
弄得雲裳直想笑,卻又怎麼都笑不出來,她睜大眼睛徒勞的看着陸燁的方向,卻仍然是鋪天蓋地的黑暗。
忽然有些難過,她根本不知道陸燁長什麼樣子。
“好了。”陸燁放下雲裳的手道。
“謝謝。”雲裳的眼睛彎彎的,眸光清澈,瞳仁黑亮,像是浸了水的上好黑瑪瑙,漂亮極了。
陸燁彷彿受了蠱惑一般,擡起身子慢慢的靠近雲裳,輕輕的在她的眼皮上吻了一下。
雲裳纖長的睫毛顫了顫,閉上了眼睛任他在自己眉眼之間又烙下一個吻,“怎麼了?”
“眼睛……還能再看見嗎?”兩個人額頭相抵,呼吸交纏,有些熱,有些暖。
“治不好了。”雲裳垂下眼瞼,“要瞎一輩子的。”據她父親說是兩隻眼睛的視網膜全部都損壞了,多少錢都治不好了。
陸燁沒說話,每當看見雲裳那雙帶着茫然的眼睛時,他就控制不住的心疼,他不在乎錢,更不在乎時間,他就想雲裳再看看外面的陽光。
“你介意?”雲裳沉吟了幾秒鐘到底還是問了出來。卻像是怕什麼一樣,還沒等到陸燁的回答就自顧自的說了下去,“我不會給你添麻煩,你出去的時候我也再不會跟着,你……”
“你在說什麼,”陸燁的聲音無比陰沉,臉色也不太好。他從一開始就沒有這樣想過,眼睛看不見又如何,那也是他領過證的媳婦!她卻偏偏將自己的意思曲解到了這樣的程度。
陸燁只覺得心中怒火洶涌,更多的卻是失望和心痛。就好像是將自己的真心捧到她面前,卻被她視而不見一樣,又難過又委屈。
他站起來,再也沒跟雲裳說一句話,就要往外走。
雲裳眼睛看不見,其餘的感覺卻十分敏銳,瞬間就察覺到了陸燁的情緒。她回憶起自己跟他相處的這些天,他都是無條件的對她好,真心的將她當做自己的妻子來細心呵護。
相反,她根本就不能爲他做什麼。好像她終其一生都沒辦法爲他做什麼了。一個眼睛瞎了的人,甚至連對自己好的人的面貌都看不見……若是有一天他走掉,她就再也找不到了他了。
“對不起。”雲裳抓住陸燁的手不讓他離開,“是我說錯話了。”
陸燁一動不動任她抓着,也沒回應。心裡仍然酸澀無比。她不是說錯話了,她只是……只是不相信他。
“沒事。”陸燁掙開雲裳的手,胸腔裡堵着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陸少校的彆扭勁又犯了。
“陸燁,”雲裳慌忙從牀上站起來,在後面喊他的名字,“你別生氣,是我的錯,”她頓了頓,摸索到陸燁寬闊的後背,伸手環住,從後面抱住了他,“我很擔心,擔心你跟他們一樣嫌棄我……”
她一貫溫柔的嗓音澀澀的,像是鋒利的小鋸,一點點的切割着陸燁的心臟,“不管我走到哪裡,都能聽見有人在我後面竊竊私語,像是天鵝羣中忽然出現的一隻醜小鴨一般,既是異類,又被人瞧不起。”
“所以……所以纔會敏感了一些,你不要生氣。”
陸燁嘆了口氣,回身抱住她,“我不生氣。”
對着她,他哪能氣起來。說着將仍舊忐忑的雲裳重新放到牀上,還想再說些什麼安慰她,卻怎麼也找不出安慰的詞,翻來覆去又是一句,“我真的不是生氣。”
聽到雲裳沒說話,陸燁低下頭,握住她白皙小巧的腳,一貫沉穩的聲音裡帶了一抹笑意,“腳趾甲要不要剪?”
“不要!”雲裳趕緊搖頭,想要縮回自己的腳,奈何陸燁就是抓着不放。“不用!真的不用!”雲裳急了,手指甲已經是他剪的了,可是腳趾甲怎麼行?
“別動!剪到肉了!”陸燁嚇唬她,實際上就算剪到自己的手也不會剪到她的腳趾。
雲裳頓時縮了縮肩膀,一副受驚了的模樣,陸燁輕輕笑了一下,坐在地上低着頭專心爲她剪腳趾甲。
他低着頭,平平的板寸上蒙了一層金色,有淡淡的陽光在上面跳躍。一向堅毅冷硬的面龐上盡是柔和的神色。有清淺的溫柔隨着他的動作慢慢溢出來,揮之不去。
除了她,全世界都能看見。
下午,雲裳提議回陸家,他們好幾天沒回去了,估計陸上將和陸夫人會惦記。陸燁點頭同意,買了一點兩位老人愛吃的東西便開車帶雲裳往家走。
走到一半的時候,雲裳手機忽然響了,她自從車禍後基本上就沒怎麼跟朋友聯繫過,聽着熟悉又陌生的鈴聲,雲裳有些疑惑的接了電話,“你好?”
“雲裳,我回來了!你出來我們見一面!”那邊的聲音很好聽,溫和中帶着些許興奮。雲裳已經兩年多沒聽到這個聲音了,此時聽在耳裡卻是驚大於喜。
她手指死死扣着手機,大腦裡一片空白,張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雲裳聽着那邊熟悉的聲線,一時之間心亂如麻。